第16章 小小五娃有大大的惆怅
草木灰洗过的头发，总是有些涩，姜荼纤长的手指在发间穿梭，耐心地梳理着发结。
往常宋老太太也会替孩儿们洗发，老太太手重，每次洗的时候，一个个崽子都嚎得跟杀猪似的。
而此刻，姜荼不挠头皮了，一点点地理发丝时，小七竟然舒服得昏昏欲睡。
余下几个娃等了好久，等到不耐烦，四娃第一个冲过来抗议。
“小七的头发咋洗这么久？”
二娃三娃紧随其后，“娘，随便洗洗就好啦，反正小六小七喜欢躺地上打滚，洗干净了没过一天又弄脏了。”
大娃抱着小六走来，“娘，小六都睡着了。”
五娃趁着哥哥们都去找娘了，偷偷转身想跑，他不喜欢洗发……
“这就洗好了，六儿睡了就让五娃先洗……五娃，你想去哪儿？”
被点名的五娃背影一僵。
姜荼拔高音量：“回来，娘给你洗头发！”
五娃不敢拒绝，绞着手低垂着头，小脚丫子在地上踢踢踏踏，磨磨蹭蹭地走回河岸。
姜荼帮小七擦干头发，让二娃将小七带去树荫，“二娃你再帮七儿干干发，主要是擦干头皮，省得受凉生病。”
二娃牵着一边揉眼睛一边打哈欠的小七走了。
五娃则被姜荼伸手捞进怀里，对这个老喜欢躲着自己的儿子，姜荼是又愧疚又无奈。
“你就这么不喜欢娘啊？”姜荼的声音有点委屈。
她对每个孩子都是一样的，五娃两岁以前，也是她亲自带着的，可小六小七同时出生，她实在没精力了，娘就将五娃带去他们屋。
平日照看小六小七就让她精疲力尽，今年肚里又揣了俩，她更没有精力在五娃身上，不成想竟让这孩子与自己生分了。
姜荼也不明白问题出在哪儿，大娃二娃三娃和四娃也是这样过来的，也没见哪个像五娃这般爱避着她呀！
——姜荼哪里想得到，一个孩子如果从别人身上感受到了更多的关爱，那自然会亲近那人，其他人在与那人相较之下，就显得逊色多了。
生前三个孩子时，姜荼两口子睡在爹娘隔壁屋，那张床足够大，两个大人带仨娃也睡得下，大娃便得以跟着爹娘睡到五岁。
四娃要出生那年，宋老头考虑到家里人口越来越多，特意又起了个小茅屋，屋里可以摆下两张床，但床比较小。
姜荼夫妻俩搬去了小茅屋，五个人就睡不下了，大娃一个人睡又不习惯，便把二娃三娃也留在了原先的房里。
四娃出生后，跟着爹娘睡到五娃一岁多，实在挤不下了也被打发去了哥哥那屋。
算起来，只有五娃是带到两岁左右，便不继续带的，况且还是跟着爷奶睡，夜里有老太太偶尔的投喂，他的心偏向老太太也是情理之中。
姜荼倒也不是真计较这点。
只是心中有些憋闷，更委屈地想着，并不是自己不愿带好孩子，而是一旦成婚难免便要行周公之礼……怀上也是她无可奈何的事。
那些避子药之流，莫说姜荼弄不到，便是有，也没人会让她喝，多子多孙才是福气，哪有人主动躲福的？
再想到前世爹娘饿死后，五娃就越发沉默寡言，不管她这个当娘的如何劝慰，这孩子也很少再笑了……
姜荼的眼里蓦地滴出泪来。
那泪落到五娃脸上，紧闭的眼疑惑地睁开，看见一双红红的眼睛泪水盈盈，五娃的表情一下子慌了。
哭了，娘哭了~~
五娃笨拙地伸出手，忙乱地擦着姜荼脸上的眼泪，嘴里惊慌地说着：“五娃乖，五娃不动，娘洗~”
看到五娃也是懂得心疼娘的，姜荼眨去了眼中湿意，抓起五娃的小手放到嘴边亲了亲。
她没说什么，收拾好心情继续专注地为孩子搓发。
很少干活的姜荼有着一双柔嫩的手。
五娃不怕痒，在娘揉搓头皮时，舒适得眯起了眼睛，用心感受着和阿奶那布满老茧的手指，截然不同的触感。
这是娘亲的感觉呀~
柔柔的，让人舒服得想要一直躺在她怀里……
可是不行，娘是大家的，只有奶才是他能霸占的。
想到这里，五娃又惆怅了，小小的五娃却有着大大的惆怅，谁能理解他的苦呀~
帮五娃洗好了，姜荼将他托起来，见他小脸皱在一起，似乎是为什么事苦恼，姜荼心里一阵怜惜，在他额头亲了一口。
柔软的触感贴在额头，五娃的耳根腾地红了，瞪圆的眼讷讷地盯着娘。
姜荼柔声道：“娘的心肝儿，以后不要躲着娘，等咱家挣到银子，娘就修一个大房子，请人打一张大床，把你们都接过来一起住，好不好？”
听到这话，五娃懵懵懂懂，内心却不知为何雀跃不已，紧皱的眉心也不自觉地舒开。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却闷头抱了抱姜荼，然后一转身跑了。
奔跑的时候小小的五娃内心飞扬，呀！娘抱起来是这样的感觉，好奇特哦！
和抱奶的时候一点也不一样哩！
“五娃你跑啥！快回来给你擦头发！”
跑出一段距离后，大哥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五娃讪讪地站住了，抿着唇红着脸走到树荫下。
二娃三娃蹲在地上，看着娘把四娃接去了，满脸写着“羡慕”两个字。
“我也想要娘帮我洗发……”
“谁不想啊，可是我们大了，不能再劳累娘了。”
听到两个弟弟的话，苦逼的大娃用力搓着五娃的头发，“为啥我不能是弟弟呢？”
以前觉得当大哥挺好的，但是看着娘随时带着小六小七，如今又只帮几个弟弟洗发，大娃不禁懊悔当初为啥不当弟弟。
五娃被大哥搓得脑袋乱晃，发根也扯着头皮了，疼得他眼里闪着泪光。
但心情的愉悦盖过了头皮的疼痛，五娃选择沉默承受。
四娃是个活泼又黏糊的崽子，六岁的他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在娘的腿上一躺下，四娃就发出了舒服的喟叹。
“唉——可算轮到我啦！”
姜荼一阵好笑，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可惜瘦巴巴的没肉，只能做做样子罢了。
“平时奶要给你洗发，你不是都把弟弟们推出去挡灾，跑得比谁都快吗？”
听到娘取笑自己，四娃也不在意，嘻嘻笑着：“那是因为不是娘给我们洗呀！如果是娘洗发，我一定不跑。”
阿奶的手劲，谁试谁知道，铁打的娃也禁不住阿奶的揉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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