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救难

黛玉猛然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旁边雪雁忙上来道：“姑娘觉得怎么样？”

        她看看窗外天色，知道并未睡多久，而自己神游之间，已和两位仙家对了一次话，这些雪雁等更难以知晓。想那一僧一道所说也是正理，自己若再逆天而行，只怕不能为父亲延命，反而伤及自身，连累他人。

        正想着，只见张姨娘急急进来，道：“姑娘醒了不曾？老爷不好了！”

        黛玉一听，也不顾其他，跟着张姨娘就走。

        到得房中，见林海兀自睁着眼，死死盯着门口。她心里一酸，扑到床前，见林海伸着手，忙着握住了，正要说话，听林海笑道：“往后之事，就要我玉儿一个人做主了。”

        黛玉含泪答应，又见张姨娘也上来道：“老爷放心，我必定一心帮着姑娘，到她不用我时才罢休呢！”

        林海便望着二人点了点头，合上双目，脸色渐渐平静。待二人呼叫时，已经没了气息。

        按张姨娘所说，林老爷心无牵挂，这番去得安宁，是个有福的。黛玉明知如此，但心中如何不痛！只是家中人丁稀薄，她自己又是小姑娘，其后张罗入殓发丧等事，全仗着张姨娘顶起来。贾琏送她来，原是预备着这摊事的，自然也帮着忙里忙外，将林海的后事料理得甚为周全。

        黛玉是林海独女，林家族人又不兴盛，此间只有他们一房，别无旁支。她情知自己也需立得起来，方叫父亲走得安心，是以也跟着盯些人事，并不一味回避。等到头七过了，看着偌大一座房子，出入除了家人，就只有张姨娘和自己二人，只觉如身在梦中。

        张姨娘倒是一直怀着心思，这时见没了外人，便请她到内室，取出个匣子来道：“这是老爷之前便托付的，林家的房契地契，并存在银号中的会票，如今姑娘点点，心里有个数。”

        黛玉讶然道：“我父亲何时托了姨娘的？姨娘收着便是了。”

        张姨娘摇头道：“我是哪个牌儿名上的人？姑娘才是林家正根，掌管这些也是理所应当的。只是姑娘年纪小，老爷当时也是怕一时露了底，被人看去了，反对姑娘不好。若论起我来，原本家贫要卖身，是给老爷当下人的，蒙老爷心善，竟收了我做房里人，还让我帮姑娘管着这些事，我怎能不赤胆忠心的呢！”

        黛玉此时深感她父亲有远见，又能识人，张姨娘又如此良善，反观自己虽有个仙家身份，论起通晓世事人情，真是远远不如了。见张姨娘说得诚恳，不免也诚心点头道谢，二人商议了半天方休。

        又过了几日，黛玉方跟着贾琏启程，再回贾府。

        她心里自是愿意留下，或同张姨娘一同回苏州老宅，但她如今年未及笄，若说父母皆丧，跟着个姨娘过活，不免招人耻笑。是以张姨娘倒是千劝万劝，让她还回去。至于林家这边的产业，自有张姨娘看顾，虽也不合规矩，但林家族中无人，也没人乐意管她们的闲事。

        黛玉这来回几个月，再经了一次生离死别，心性已比先前更成熟了许多。再见史太君时，虽也悲痛，已能强忍着不流下泪来。

        史太君疼呵了她半晌，本想问她到园子里住的事，又想她新近丧父，自己住着更要胡思乱想，不如就留在自己身边的好。

        这一来倒正中了黛玉下怀，连连点头称是，心想大观园虽好，前一世带给自己的无非风月情愁，现在可以避开了，自己才不再往那水里去踏呢。

        从此她打着“守孝”的旗号，每日除了到大观园里李纨住的稻香村混上半日，仍旧出来，其余什么也不和她们一处。

        这日正在房中独坐，拿了本书翻看消遣，忽听外面有些人声乱乱的，便叫鹦哥去看。鹦哥出去转了一圈，回来道：“不知怎么的，太太恼了金钏儿姐姐，叫她妈把她领回家去了。”

        黛玉本来因天热有些懒懒的，听了这话就一惊，先想起当初正是金钏儿提点自己，看顾好林家财产，免得叫人谋了去。后来细想，她倒也未必是认真的，不过听贾政和王夫人闲话，议论林家人丁不旺之类的话，随口说的罢了。

        但正因有她这话，黛玉后来便留上了心，与父亲通信中也露出一二，这才有后来林海纳妾，为她购置地产，临终托张姨娘帮衬她料理家业的事。如今的她比起前世来，行事何止宽松了十倍，算起来还真应该对金钏儿感念一二。

        她是知道前世之事的，想金钏儿确是因恶了王夫人，被赶出府去，后来不知为何就投井而亡。既然金钏儿对自己有恩，又是年少夭亡，自己免不了要救她一救。

        心里打定主意，便过来见史太君，只说自己在屋里闷得慌，要去城外庄子上走一走。史太君正愁她自归来以后，日日关在房里，也不和姊妹们玩笑，生怕憋出病来，便叮嘱一阵，放了她去。

        黛玉便叫上李大娘余大娘等人，这一次回来，又带了些林家下人过来，可不必听贾府调遣，只服侍自己的，此时都带出门去，坐了车也不出城，打听着往金钏儿家里来。

        她对金陵街巷并不熟悉，全仗着下人打听寻路，到了门口叫门，只说是林姑娘来探望的。金钏儿家里一家都在贾府当差，一听是她，又是惊讶，又是忐忑，忙恭恭敬敬请黛玉进门，又唤金钏儿出来相见。

        不一时金钏儿出来，黛玉细看她时，哭得两眼都红肿了，脸上无精打采，只有见了自己，眼中才流露出些许灵动之意。当下过去牵了她手，只说和她说些体己话儿，避开众人，进了屋去。

        金钏儿见她神神秘秘的，不由发怔，想开口又不知问什么才好。黛玉却抢先道：“姐姐，我听说你出来，便赶着来看你——你可不能有什么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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