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夫妻

绿萼顿时觉得有理，四顾看了看方向，便朝树林之外走去。这谷中道路曲折，但她是从小走熟了的，不假思索，没过多久就到了居住的山庄中。

        黛玉无法控制绿萼的身体，百无聊赖，只能随着她视线向四处打量，见这座山庄很不小，比之当初自己在金陵城外的那座是宽敞多了，也颇有野趣，正值春季，到处是盛开的鲜花。庄上仆从见了绿萼，都恭恭敬敬叫一声“小姐”，由着她往内走去。

        绿萼边走边低声道：“这些花看上去鲜艳，枝干上却遍生小刺，如果不慎被刺伤，花毒就会入体。”

        黛玉点头称是，忽然笑道：“你对我说这些做什么？你自己小心才是。”

        绿萼这才醒悟，自己是把这绛珠仙子当成客人叮嘱了，也不由好笑，但只笑了两声，又转忧道：“杨大哥就是中了这情花的花毒，也不知他后来拿到解药没有。”

        “情花？”黛玉怔了怔，道，“你这谷中的名字都好怪，分明叫做绝情谷，又有情花，倒像谶语一般。”

        绿萼也轻轻叹了口气，一直走到正房里头，叫道：“娘，我回来了，你在哪儿？”

        话音刚落，内室已走出个身材高大的妇人，看年纪不过二十多岁，但容貌极凶，丝毫不像绿萼那么清秀温柔。黛玉没想到绿萼的母亲是这个样子，转念一想，她是练武的出身，形容不免威猛一些，也不足为奇。

        那妇人正是绿萼之母，名叫裘千尺，走过来一把抱起绿萼，大声道：“你这小丫头，一大早就跑出去疯，看划破了哪里，可不许哭！”

        话是这么说，一双眼睛早将女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个遍，见衣上连点泥土都没有，便松了口气，将她放下，牵着手进了屋。

        绿萼上一世活到十八岁，才重新见到母亲，那时却已经是个残废的老妇了，如今看到母亲年轻健朗的模样，忍不住心里激动，连手指都微微颤抖。

        黛玉忙道：“你小心些，别叫你母亲看出蹊跷。”

        然而裘千尺早回过头来，故意凶巴巴地道：“怎么？不爱跟娘在一起，偏要找你爹？”想来是女儿幼小，爱和父亲一起玩，她有些吃味了。

        绿萼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我可想娘了，一辈子也不和娘分开！”

        她是真心实意，况且现在是个五六岁的幼童，声音稚嫩，更显得天真无邪。裘千尺听了就嗤的一笑，道：“小丫头，别的不学，就学这些油嘴滑舌的！”看样子倒是很高兴。

        绿萼原本的心愿是要回来看一看杨过，得知他安好的消息才放心，不想重生一世，竟回到自己六岁之时，母亲尚在的日子。眼见母亲对自己是真心疼爱，早把别的事忘到了一边，只由着裘千尺牵着自己，又是拿点心又是拿水的，又哄着讲故事，恨不得这一刻时间永远停止才好。

        黛玉晓得她心思，却不得不提醒道：“你旁敲侧击问问你父亲的事。”听绿萼低声嘀咕了一句，险些被裘千尺发觉，不由失笑道，“你和我说话不必出声，你我心意相通即可。”

        绿萼这才明白过来，当下心中对她道：“我记得母亲说，父亲和那婢女柔儿私下商量，要趁着她闭关练功的时候逃走。”

        这么一说，自己倒有了主意，装作对母亲耍赖道：“娘，你教我功夫！”

        裘千尺一听，满脸就露出笑来，轻轻拍她一下，道：“不是说不学功夫么？你这小丫头，心思一时一变，活脱脱像那个死男人！娘如今却教不了你，再过两天，娘要闭关七日，将内功再冲上一层。等娘出关以后就教你练，小丫头可不准叫苦哭鼻子！”

        绿萼和黛玉同时暗暗点头，想她既然两天后就要闭关，那得知公孙止和柔儿的私情，也就在这一半天内了。

        绿萼心里打定主意，要缠住母亲两天，不让她发觉父亲通奸之事，待她闭关后，父亲和那柔儿私奔，从此再也不见面，也由得他们。

        她本来和父亲相依为命十几年，对父亲的感情远比对母亲深厚，但是后来发现父亲的卑劣行径，尤其又是亲手害了母亲的元凶，再也无法原谅他，只是碍于父女之情，不能反目而已。

        是以现在便想：“大不了我和娘一起过。我也不嫁人，在谷中陪着娘一辈子。”

        黛玉也不想这次重生误打误撞的，她倒比以前想得开了，也觉得这样处理最好，便没再插言。

        绿萼便伸手抱住母亲脖子不放，连连撒娇，像是要把这些年失去的都找回来一般。裘千尺被哄得连脸都板不起来，陪着女儿说说笑笑，乐成一团。

        母女两个正高兴时，见外面走进来一人，刚进门便笑道：“大老远就听见萼儿咯咯笑，怎么这般高兴，也说给我听听！”

        绿萼一回头，笑容顿时有些发僵，忙忍住了，清清楚楚叫了声“爹爹”。

        黛玉此时也看清，来人不过二十出头，白净面皮，相貌很是英俊，想来绿萼是像父亲更多一些了。

        裘千尺笑道：“你女儿不做淑女啦，缠着我要学功夫呢！”

        那公孙止对绿萼倒很是和蔼，摸了摸她头，也笑道：“萼儿别总缠着你娘，她再过两日要闭关啦。你学功夫，爹爹教你好不好？”

        绿萼还没答话，裘千尺却已冷笑道：“你可别教！自己还三脚猫似的呢，要不是我帮你整理的心法，你打得过我一根小指头？回头教错了，平白误了我女儿！”

        她这番话说得不假思索，想是平日就这么刻薄惯了。黛玉本当他们夫妻之间常开这种玩笑，不想借着绿萼目光，竟见公孙止清俊的脸上突然肌肉一颤，眼底也流露出一丝怨毒之色。

        黛玉这一惊，绿萼立刻也察觉了，立刻转身抱住了裘千尺道：“娘不许骂爹爹！爹的武功好得很！”

        女儿一打圆场，裘千尺便觉得刚才话说得过了，只是不肯认错，敷衍着道：“好好，小丫头就知道偏心，你爹武功天下第一！”

        公孙止笑道：“在你面前，哪有我显摆的份儿！我不过看萼儿想习武，教她些入门功夫，还算教得起。”语气十分平和，方才眼中那股戾气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黛玉旁观者清，不禁叹道：“原来你父母当年是这样的，说句刻薄话：倒也难怪你父亲要和别人私奔了。”

        绿萼也在心中叹了口气，道：“我原不记得了，只是后来和母亲重逢，见她脾气暴躁，还道她残废之后心性变了。谁知她这时就……”

        两人正暗中对话，见公孙止又说笑了两句，转身出了门。裘千尺也不在意，更不送他，仍旧和女儿嬉戏。

        黛玉点头道：“看来你父亲是打定主意了，所以这时什么都忍得下。”

        绿萼被抱在母亲怀里，只觉得说不出的幸福，又想起前世母女生生分离的凄凉，此刻一颗心全然倒向了母亲。顿了一顿便道：“爹爹走了也好，总比恼羞成怒，害了我娘要强。娘说的也没错，公孙氏的家传武功，其实到他这一代也没什么了，全靠了娘替他参详，又把娘家里的功夫都传了给他。我爹他……他就是个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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