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梦回黄粱院2

高考前夕，黄粱小区明月家中。

        明父端着一碟水果走进了明月房间：“女儿，都十一点了，赶紧睡觉。”

        明月依旧没有抬头，专心做着班主任不知从哪里花钱淘到的押题卷，敷衍道：“马上啊老爸，马上就写完了。”

        明父见软话没说动女儿，语气强硬了几分：“说了睡就赶紧啊，怎么坐椅子上不动啊”

        明月无奈道：“老爸，你能不能把关心人的话说的温暖一点，绅士一点，你这样搞得我好像把房顶捅了一样。”

        明父面对女儿突如其来的耍宝颇为无奈：“你老爹不这样能说的动你？学习要平时就投入精力呢，临时抱佛脚能抱多少？把身体熬坏了可怎么行？”

        “这可是老班斥巨资淘来的秘密押题卷，万一押中了我没做，那不是亏大发了嘛？到时候考砸了你们不得剁了我啊？”

        “考砸了就考砸了呗，大不了老爸养我闺女一辈子。”

        明月很是意外的抬起头，却只见门轻轻掩上了，只见到爸爸的一片衣角。

        “喝完牛奶就睡觉!”

        明月突然觉得眼睛酸酸的，她揉了揉脸，看向窗外。

        似乎今晚的月亮格外的亮呢。

        “哈哈哈，我跟你说，当时我爸送我进考场的时候特别淡定地说把握好时间，不要紧张巴拉巴拉，考完之后我们开庆功宴，我妈偷偷告诉我，老爸跟她说，看见我走进考场的背影，他还没忍住哭了。然后他跟我妈千叮咛万嘱咐，说别跟我说这件事哈哈哈，结果他根本想不到老妈当晚就叛变了。”

        闻蔓握着手机，在千里之外的另一所大学感叹：“时间可真快，这些事都过去两年多了。”

        明月坐在床上，“是呀，出来之后才发现，以前认为自己什么都懂，其实还是什么都不懂；现在觉得自己不懂的东西好多，却又像是渐渐懂得了。就像以前觉得爸妈辛苦，自己学习好能做家务就是孝顺了，现在发现自己做的还远远不够。”明月攥了攥拳头，又松开，“蔓蔓你知道吗？我前天找了一份兼职。瞒着我爸的，他知道肯定会炸的。他之前老跟我说在学校学习就好，生活费他来出，兼职辛苦又不安全，我也就自然而然地过了这两年。可是我发现了一些很可怕的事情，我爸这两年居然开始示弱了。大一的寒假我竟然能够晚上出门了，到现在即使十点回来我爸也不会催我了。他以前冬天也穿着短袖出门，去年竟然套了两层秋衣。前两天他居然破天荒的问我，手机里订车票的系统能不能帮他搞一下。”

        说着说着，明月有些哽咽，“他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居然开始对自己的女儿示弱了，我小时候看着他那么高大，好像什么事都能替我挡下，我从不担心任何事情，他在我就觉得安全。可是现在，我突然发现，他没我高了，他也有力不从心的事，他也需要依赖别人，他的身体也没以前健康了。”

        “他老了。”

        “察觉到这种变化，我很慌，我有种要抓不住什么的感觉。我甚至感到害怕。不知道是怕失去，还是怕没有珍惜就失去。我不知道做什么好，于是我打开了购物软件，想给他们买一台按摩椅。搜索引擎按下去后，成百上千的椅子罗列在页面上，我发现我大学两年间攒的钱，只够买最最廉价的那种。”

        “那种硬邦邦的，按得人全身生疼的椅子。”

        “我第一次认识到，钱不只是一个冷冰冰的数字，可以被人随意地修改。当你没有的时候，你就是没有。哪怕是一分一毛的差距，哪怕承载着对家人的祝福，你也是按不下购买键的。”

        “那么如果以后有一天，我或者我的家人面临着需要大笔钱的窘境，我该怎么办？”

        闻蔓不知怎么安慰她：“月牙”

        明月长呼一口气：“所以我决定了，从现在开始，我要好好挣钱，直到我能够买下那台最好的按摩椅为止。”

        回忆在脑中逐渐扭曲成漩涡，陷入思维的黑洞中，一双眼睛缓缓睁开了。

        “独在异乡为异客，居然做起这种梦来。”明月犹有些恍惚。她扭头朝枕头边望去，御风依然伏在那里睡的酣然，完全没有醒的迹象。

        月光从窗外渗进来，如水般温柔，一如当年在黄粱大院备战高考的那个夜晚。

        从被迫穿越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再到今天在皇宫里的所见所闻,这短短两天，却让她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喧闹散尽，好戏落场，此刻的安宁竟如此沁人。

        明月突然很想出去走走。

        悄悄下床简单披了件衣裳，落花居的门被缓缓打开，一道影子被月光拉的越来越长。

        阳春三月的夜晚，依然带着一点点凉意，空气中透露着青草尖的淡淡香甜味。

        明月所居太史府，位于朝歌城中的梦溪大道。

        白天人声鼎沸的街道，现在极为安静，万家灯火熄，人皆有归处。

        在空旷的长街上踱步，倒是落了个自在。

        只是她却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小半个时辰后，云朵压过月亮，天黯淡下来。

        明月提着已经燃尽的灯笼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欲哭无泪。

        她——是个路痴。

        是的，我们人前叱咤风云无所不能，能撑起一家上市公司运营良好的明总，她不认路。

        有多不认路呢？

        初中时明月是班里的班长，有次去老师住的小区拿期末复习的卷子，结果在一所只有七八栋楼的小区里绕了半小时依然没有绕出来。最后，一位好心的大妈见她广场舞都跳完了，这冤种姑娘依然在小区里乱撞，才好心把她领出来。

        事实上，大妈发现她的时候，她所在的位置离小区大门口只有一个拐弯的距离。

        有了这次教训，明月再也不敢乱跑了，只是这次换了个新环境，倒把自己是什么德行忘得一干二净。

        绕来绕去，如今早已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了，也不敢再往别处走了。

        御风如今不在身边，等到天亮也不是办法，明月决定找找附近有没有什么地方能收留自己一晚。事实上，她已经有目标了。

        她身后有一处看起来颇为气派的府邸，这样的高门大院让人心里发怵，本该不是明月的选择。但是她在刚刚最后一丝灯火熄灭前，隐约看见在这府邸门边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刻着两个小人儿，手拉着手，肩并着肩，极其亲昵的样子，与整座建筑庄严气派的风格格格不入，却并没有被清理掉，想这庭院的主人也应当是个有童心的善良老人之类的人，应该会帮自己一把。于是明月走上前，深吸一口气，轻轻叩响了门。

        谁知，门竟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

        明月有些担心，这么晚门竟然是开的，莫不是遭贼了？

        原本只打算轻轻敲敲门，要是没人应和就算了的，这下明月却不得不进去看一看了。她以前创业时遇到过许多人为难，因此也简单学了一些身手，想来对付一两个毛贼也够用了。

        天上的云退散去，大地一下子清晰起来。明月借着月光往里走，愈前进愈觉得奇怪。

        正常的府邸进去一般看到的就是开阔的院落什么的，但这里并不是，甫一进门就是一片疏阔的竹林，仿若一堵天然的屏障一般，横亘在来访者面前。明月有了刚刚的教训，在一路上都做下了标记。

        这竹林长的仿佛没有尽头一般,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突现了一抹光亮，明月走上前去。

        竹林内部怀抱着一条环形的水域，宽若河，静似溪，深比涧，清如渠；犹胜丝绸，内无活物，纯透极了。

        明月抬眼望向水域中央。

        蓦然间，一切就这么撞进了瞳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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