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大婚
这日，天还是一片漆黑的时候，明府已是一片忙碌。
下人们各司分工，忙得风风火火。
今日，他们府上唯一的小姐要出嫁了。
虽然不舍得自家美若天仙又善良可爱的小姐出嫁，但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走路带风，恨不得付出十二分的精力，力求将自己的事办的尽善尽美，让小姐拥有一场完美无瑕的盛大婚礼。
一到卯时，明清音便被叫醒了。
从前从未这般早起过，她睡眼朦胧，依旧不甚清醒。
考虑到小姐刚醒，怕刺着小姐的眼睛，行露便只点上了一半的琉璃灯。此时屋内的光线明亮柔和。
甘棠和行露帮着小姐洗手净面，然后穿好婚服的内衬，才打开房门让已经等在外面的喜娘们进来。
稍后，明母秦凝月和大嫂赵岑云也相继进来。
秦凝月看着女儿被妆娘一步步画上新娘妆。尤带几分稚嫩的女儿随着妆容的完善，便成了将要嫁人的新娘子。
秦凝月怔怔的看着，眼中波涛汹涌。她想说：
女儿，咱们别嫁了，爹娘养你一辈子。
音音，乖宝，娘不想你嫁人。
你留在家中，咱们招个音音真正喜欢的，俊俏又一心待你的赘婿。
音音，娘不想你嫁人。你爹都陪娘哭了一夜。你别走好不好。
……
可她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就这样沉默的看着女儿画上了新娘妆，穿上了新娘服，将要离开她，成为别人的新娘，嫁到别人家里。
直到婚服要挂最后一件配饰时，明母才上前去，替女儿戴上配饰。
她面对着女儿，露出了一个她最完美无瑕的笑容。
然而，厚厚的妆容能遮住脸上的憔悴，眼下的青黑，眼周的通红，却掩不住眼中的泪光。
她笑得其实很难看。（ps：是指脸色呀，音音娘超美的。）
她说：“我的女儿，是世上最美的新娘子。”
明清音今早被叫起时，还颇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
随着净了面，看到桌上红色的内衬。她才想到：今天是我嫁人的日子啊。
脑袋却依旧蒙蒙的，不是没睡醒的蒙，而是她希望自己没睡醒的蒙。
喜娘们进了门，七嘴八舌说着什么，在她脸上涂涂画画，她都静静的，任人摆弄。
直到娘亲来帮她整理好婚服。
面对面看着娘亲，看到她脸上厚重到有些不自然的妆容，看到她的泪眼朦胧，看到她写在全身上下的不舍与难过。
她终于清醒的面对，周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她今日要嫁人了。
天光已经大亮，外面隐隐传来吹锣打鼓声。听声音，倒不是迎亲队伍到了。应当是刚出发。因为新郎家只与新娘家隔了两条街，直线距离并不十分远，震天的擂鼓鞭炮声的确传得过来。
隐约还是能听到的。因为离得很近，新郎家的迎亲队伍需得绕一绕路，将今日的喜事传播的更广一些。
锣鼓鞭炮声从有到无，再到有，声音越发清晰响亮。
迎亲队伍来了。
只见一派喜气洋洋的队伍首位是一位满面喜意的俊美青年。
他一身大红喜袍，骑着枣红大马。
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春风得意，得偿所愿，此生值了。
这便是今日的新郎官萧瑾瑜了。
明清音的堂兄弟，表兄弟，亲二哥俱已候在明府大门前，面色不善。
尤其是看到这位抢走了妹妹的元凶。
只恨不得使出十八般武艺将之拦在门外，天长地久。
这厢，明清音却在用早食。
繁琐的衣物早已穿好，她自是不可能再用正经的膳食。而是吃得专为她做得小巧精致的点心。
“今日得忙上一整天，音音先垫垫肚子。”
赵岑云对好友兼小妹说。
她坐在桌前看着新娘子，眼中也尽是不舍。
她与音音刚做了一家人，天天都能见面，交谈，可这才一个多月，她们就不得不分开了。
时候差不多了。
秦凝月起身，抚了抚女儿的额发。
“该走了。”
明清音感受着母亲轻柔的抚摸。酸涩重新涌上来。
“不要哭，我家的新娘子要漂漂亮亮出门。”
明母笑着说。
为女儿盖上盖头。扶着她出了门。
门外，明大哥已等候良久。
明父站在旁边，格外沉寂。
明清易背上妹妹，慢步朝外走。
谁都没有说话。一路沉默。
大门口已经大开。新郎官还是进来了。无论如何，谁都是想要这桩婚事尽善尽美的。
俊美的新郎官立在门口。看着那抹红色渐渐逼近，他眼中也只有那抹红色。
他的新娘，他的明月，他的心上人。
天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忍耐才没有奔上前去。
终于到了跟前。
大舅兄将他的娘子移到他的背上。
好软啊，也好香。
他想晕。
却绝对不能晕。
新郎步伐稳重，将新娘背上喜轿。
“起轿——”
迎亲队伍接上了新娘，成功踏上回途。
却也不是原路折返或者直接回府。
而是要绕京中一大圈，必须要途径几个地点，以讨彩头。
明清易与明清昭起马跟在轿边，仿若新娘最忠诚的守卫。
浩浩荡荡的队伍途径之地，无不引人围观。
满京城都知道今日是太傅府的“明月仙子”嫁人的日子。
长长的嫁妆车，一眼都看不到尽头。
公主出嫁也不过如此了吧。每个围观者都忍不住想。这或许是他们有生之年看到的最盛大的婚礼了。
谁都不愿错过。许多人都自发跟着接亲队伍。
场面甚是宏大。
明清音稳稳坐在轿中，盖头下的表情谁也看不到。
“喂，音音，你不会再偷偷哭吧？不会吧不会吧。”
明二哥依旧语气欠揍。
咦？哥哥在轿边？大哥也在？
“别理你二哥，回去我就揍他。”
明清音噗嗤一声笑出来，大哥已经好多年都没说出这种话了。现在已经变得那么君子的大哥再说出这种话来，真的好有趣。
“音音，你带吃食没有？”
“带了。出门前娘给我装了一个荷包的小点心，让我揣在袖子里。”
兄妹三人说着话，一派轻松，仿佛这一路和兄妹早年一同出游一样。
当时，哥哥们也是在轿外守护着妹妹，同时又怕妹妹待在轿中无聊，和妹妹逗趣说笑。
一切仿佛没有任何不同。
但路有尽头，兄弟二人今日还是得跟妹妹告别。
那时，明清音心中已平静下来。
“回见呀，大哥二哥。”
临近傍晚，轿子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又是一番繁琐的流程。
但明清音始终由一双温暖修长，掌中带茧的大手牵着。
拜堂。
送入洞房。
新郎手中颤颤地用喜秤将新娘的盖头轻轻掀开。
呼吸一窒。
不止新郎，满屋喜娘下人，俱是失了神。
这是天上人吧？人间哪能有如此绝色。
床上端坐的新娘，正视前方。
她眉眼精致昳丽不可方物。
她有着惊心动魄的艳与美。
凤冠的精美绝伦，喜服的独一无二，全都在新娘本人的美貌下不堪一击。
屋内已点起了灯，亮堂堂的。
但再亮的灯光也没有床边的美人亮。
群星环绕，明月独明。
它的光芒柔和清淡，却能照亮整个夜空。
今日的新娘无愧“京中明月”之名。
明明她眸光清浅，在众人的注视下，才渐渐带上浅笑。
但随着她目光微动，她将目光落在谁身上，谁就觉得这有光直直照射到了自己心里，让人由内而外的发热发烫。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才回过神来，继续婚礼的下一个流程：合卺礼。
萧瑾瑜取过托盘上的两杯交杯酒，递给他的新娘一只。
各饮一半，再交杯互饮。
饮罢，萧瑾瑜都还是蒙蒙的，他太紧张太兴奋了，没人知道他厚厚的衣服下，胸中是如何的激荡。
但口中甜得过分的酒和心上人眼中的浅笑却格外清晰。
娘子，夫人，音音，要叫什么呢？
“夫君？”
喜娘们已告退，新房中只剩这对新出炉的夫妻。
明清音看着坐在她身边久久未动的人，轻轻唤道。
新郎还得去外面招待宾客吧。
“嗯……嗯……夫人，为夫先出去一会儿，你，你先吃些东西，累了就早点休息，不用等我。”即便青年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但他的相貌却是无可挑剔的，五官本身是很有少年气的干净俊朗，声音也十分清朗好听。
这声音此时却有些飘，好像刚刚出口的话有些烫嘴似的。但眼睛却是清亮亮的看着她，舍不得移开眼。
明清音浅笑：“谢谢夫君。我会等你回来的。”
明清音其实并不太累，今日她起的其实并不算太早，她家里人可不舍得太早叫醒她。春日的卯时，天已初亮了，要知道多少新娘子都是在天还漆黑黑的时候便被叫起，开始梳妆准备了。
再加上路上有哥哥们陪，有点心吃，轿辇平稳又宽阔舒适，头上的凤冠虽是华丽异常，但实则是特制的镂空型，并不十分沉重。
即便婚礼从早到晚忙了一天，她却并不累。
嘴中未消的甜意涌下心头，新郎傻笑着点点头，才缓缓起身，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新房。
等萧瑾瑜离开，行露四人才进来。
明清音的四个贴身婢女都跟着她来到了郡王府。其余陪嫁，包括厨子小厮等二十余人，俱是她原本院中的人，皆是精挑细选，忠心耿耿。未来他们将会扎根在小姐的新家，让小姐在新的环境里依旧生活舒适，不必为琐事烦心。
紧随她们其后的，是郡王府的管家及他身后一溜送菜的婢女。
管家恭谨的向府中的女主人行礼请安。
“郡王妃安。”
“老奴是郡王府的管家。您有任何需求，尽可派人吩咐。府中的中馈，原本由老奴暂管，明日便交与郡王妃。”
“这些饭食皆是郡王早早便叮嘱做的，其中有几道是郡王特地吩咐的，不知是否合您的心意。”
管家事事交代清楚，又笑得万分和蔼。
年纪不小的管家脸上的笑容真心实意，他是郡王府的家生子，不仅是看着郡王长大的，还曾是先郡王的书童。
如今这世上，最想让永安郡王过得好的便是他了。
如今，看着小主人娶妻，还是如此好的妻子，他再是高兴不过了。
他盼着他们夫妻恩爱，携手共进，生儿育女。
他便也能安心合眼了。
明清音闻言看了眼桌上已摆好的满桌膳食，有几道很明显的放在中间，确实是她在外赴宴时表露过偏好的几道。
她点点头。
面对着和蔼又恭敬的老管家，她自然而言的放柔了语气。
“我很喜欢，谢谢管家。”
她眉眼弯弯，冲淡了脸上的昳丽，本身的稚嫩感又显现出来。
老管家的笑容更加和噶，连连辞谢，直说这是他的职责所在。
“郡王妃喜欢就好。”
“您快些用餐。老奴告退了。”
“好。”
行露她们利落的将明清音头上的凤冠去下，脸上的妆容卸下。
用过餐后，沐浴洗漱。
明清音穿着红色的中衣出来。
床上的桂圆坚果已被清理干净，换上了新的大红色床单。
红色的被，红色的床帐，红色的双烛。
明清音眼中处处是红色。
缓缓舒了一口气，她心中其实并没有那么淡然。
嫁人终究不是一件小事。
这意味着以后将会有许多改变：新的环境，新的人，新的生活。
萧瑾瑜推开门，便看到坐在床边静静等他的夫人。
莫名有几分乖巧。
他眼中带上笑意，加快脚步来到床边。
“夫人，我回来了。”
明清音已经卸下了今日的妆容，脸上不再是刚刚夺人的昳丽绝艳。
此时，她面上几分浅浅的稚嫩与红衣都掩不住的清冷，与五官本身的精致昳丽完美融合。
明月般的清冷绝美，自然柔和。
这才是京中无数男女仰慕的“皎皎明月”啊。
这世上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的绝色。
她是高高在上的明月，也是他的心上明月。
约莫是刚沐浴完不久。她身上还带着一丝丝水汽。但头发却是干的。
萧瑾瑜看着仅着中衣的心上人，喉中发紧。
“我先去沐浴。”
明清音看着他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她手指无意识的握着衣带。面无表情。
萧瑾瑜很快便出来了。
他不喜人贴身伺候，许多事都亲力亲为，又是习武之人，自是十分迅速。
他缓步上前。
年轻的男女对视着，红晕渐渐漫到脸上。
新婚之夜，床帐拉拢。
桌上的红烛默默燃着。
年轻的男子始终克制，唯恐伤了心爱的女子。
明月入他怀，与他共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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