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化梦
深深的夜色在黑夜里散开，姜沓沓终于不再做关于林初的梦。
这次，梦里的主角，是她自己。
天青树碧，飞鸟尾羽滑过的地方留下金色的痕迹，带来归人的讯息。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守在门前，看见飞鸟后，眼神亮了一下，立刻伸出两只胖乎乎的小手，给飞鸟留下停驻的地方。
小姑娘的头发柔顺，正好垂在肩膀两侧，显得她乖巧可爱。她穿着长衣长裤，皮肤遮得严严实实，脚下则是一双轻巧的鞋子。
小姑娘玩不够似的，一遍又一遍轻轻的抚摸过飞鸟的羽毛，直到一个穿着长裙的女人过来，她才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女人慈爱的目光扫过小姑娘，温柔的摸着她的脑袋：“沓沓。”
姜沓沓仰着小脑袋看向妈妈，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十分惹人怜爱。
她把飞鸟邀功似的递给女人：“妈妈，爸爸来信了。”
提到那个一直远在战场对抗异族的丈夫，女人目光看向远方，神色里写满了怀念：“是啊。”
女人俯下身子看向姜沓沓：“我们的沓沓想爸爸了没？”
姜沓沓点头如捣蒜：“想啊，爸爸说过，再打赢一次就领我去游乐园玩，还要在家休息半年，”她渐渐露出向往的表情，“其他小朋友去鬼屋都有爸爸带着的，我也想和爸爸一起去。”
女人笑着摸了摸姜沓沓的脑袋，她接过飞鸟，拿下它脚下绑着的信，慢慢的展开来。
幼年的姜沓沓满脸期待的等着女人告诉她信里的内容，小腿一晃一晃的在女人周围环绕，女人沉默的时间延长，姜沓沓蹦跶的越欢。
看到女人把信收了起来，姜沓沓赶紧拉着女人的胳膊问道：“怎么样，爸爸是不是马上要回来了。”
女人的手摁在眉心，她蹲下来，与姜沓沓平视：“爸爸在信里问我们沓沓乖不乖呢。”
姜沓沓鼓起了腮帮子，气势昂昂的指着自己：“我当然乖了。”
她接着道：“看在我这么乖的份上，爸爸是不是马上就要回来见我了？我们老师说，听话的孩子是会得到奖励的。”
女人悄悄的把信收了起来，她把姜沓沓额头的碎发挽到了耳后，有些虚弱的笑了笑：“当然，我们沓沓听话，爸爸一定会来见沓沓的。”
姜沓沓满足的对着女人笑。
夕阳铺洒在大地，女人缓缓站了起来，她透过远处茂密的森林，看到了远处寒冷的万丈冰原，冰原的尽头是贫瘠艰险的战场，那里有她的未归人。
女人的手渐渐收紧，又张开，她忍着痛苦挣扎出一个笑来，牵起自己尚且年幼的女儿的手，温和道：“沓沓，我们回家去吧。”
那时候的姜沓沓还沉浸在爸爸即将回来的喜悦中，她开开心心的牵着妈妈往家里跑，甚至已经想好了要给爸爸准备一个怎样的惊喜。
直到看着孩子睡着了，许唤才敢允许自己卸下温柔的表象。
屋子里的烛光闪烁，黑影攒动，许唤慢慢的把头埋在了胳膊上，想要以这种方式来缓解悲伤。
信上说的并不是丈夫即将归来，而是写着，丈夫因公殉职。
指挥官姜奇志，救下一个被异族挟持的小孩，陷入重围，中伏身亡。
简简单单的几行字，带给许唤的，却是数也数不尽的伤痛。
影影绰绰的光映在许唤的身上，显得她虚弱不堪。
“妈妈，你怎么了？”
许唤偏头，看见披着头发的姜沓沓站在自己脚边，正揉着眼睛，关心的看着自己。
许唤的心软了下来，温声问道：“沓沓怎么还不睡啊，睡不着吗？”
姜沓沓打了个哈欠，明明是一副已经困了的样子，却偏偏不承认：“妈妈我一点都不困。”
许唤顺着她的话问道：“为什么不困呀。”
小姜沓沓答得迅速：“因为妈妈说，爸爸马上就要回来了，我想爸爸了，我怕他这次回来的和上次一样急，我只要一睡觉，爸爸就又偷偷离开了。”
许唤笑了一声，温声安慰道：“不会的。”
有什么咸咸的东西，突然进入了她的嘴里。
姜沓沓的手伸向许唤的脸颊，白白嫩嫩的小手再拿下来时，上面已经沾上了一片水渍。
姜沓沓不解的看向许唤，声音带了些焦急：“妈妈，你怎么哭了呀？”
许唤迅速擦干眼泪，说道：“因为妈妈吃醋了，沓沓心里居然只有爸爸一个人，沓沓把妈妈忽略了。”
姜沓沓抓过许唤温暖有力的大手，把手放在自己脸颊，保证一般的说：“妈妈不用吃醋，沓沓心里也很爱很爱妈妈的，妈妈和爸爸是一样重要的。”
许唤半开玩笑试探道：“那以后妈妈陪沓沓去游乐园玩怎么样，我们不要爸爸去，妈妈只想和沓沓一起。”
姜沓沓嘟着小嘴思考了一会，最终妥协：“好吧，就算爸爸不去，沓沓也可以保护好妈妈的。”
许唤把姜沓沓抱上床，给她脱掉小鞋子，又给她盖好被子。
看着姜沓沓仍是睁着眼睛不肯睡下，许唤低下｜身子亲了亲孩子的额头，带着爱意的吻落下，就像是魔法一般，姜沓沓动了动眼皮，闭上眼睛慢慢的睡去了。
但是今夜，对于许唤来说，注定是不眠之夜。
第二天，有人带来了姜奇志的遗物，和遗物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小孩，姜奇志以死救下的那个孩子。
初到陌生的地方，那孩子紧张的躲在领他来的那人身后，怎么也不肯出来。
姜奇志为了一个孩子丢了性命，许唤本能的是不想看见那个孩子的。
但是当她看见那孩子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黑扑扑的脸蛋，满眼都是紧张与畏缩，甚至个头还没有他们家七岁的沓沓高，许唤的母性，慢慢的就战胜了她内心的厌恶。
领那孩子来的人有些慌乱的解释道：“嫂子你节哀，是姜哥…姜哥他非要救下这小子，他还说你会理解他的。”
一夜未眠，许唤憔悴了许多，以前总会打理的干干净净的头发变的有点凌乱，脸上悄然增加了很多皱纹。
她对着那人点了点头，承诺道：“我会按照他说的做的。”
那人指了指身后的孩子，有些难为情：“那这小子……”
许唤沉稳道：“奇志救下的孩子，也一并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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