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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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戏楼后院。
“哥哥，求求你了，让他们兄妹二人留下来好不好，他们真的无家可归了。”南浔带着哭腔，哀求着南澄。
南澄本来因为南浔擅自作主，留下不知来路的陌生人而生气，听到抽抽噎噎的声音又软下心来，语气放缓。
“我不日便要入军了，本来就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再多增两人，我如何能安心离开？更何况，就算我同意了，戏楼的掌柜也不会同意。”
“我向王叔求过了，正好戏楼缺些人手，他们可以暂时留在这里帮忙。”南浔听到有缓和的余地，起身说道。
南澄听了此话，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那王叔是什么精明人，怎会轻易同意，前些日子来的小伙计陆己可是将父亲留下的遗物都当了，你是不是答应了他什么？”
“我记性好，可以背得下戏本子，抚琴的间歇讲些戏本子能多吆喝出几壶茶水，已经同王叔说好了，不便出尔反尔了。”
南澄无可奈何，只得点头同意。
“浔儿，哥哥就只剩你一个亲人，爹爹娘娘嘱咐我要顾你周全。你想做的事情我不阻拦你，但是咱们有多少力就做多少事，千万要量力而行，知道了吗？”
“我自会小心行事的，只是看他们姐弟俩太过可怜，我们当初也是无家可归，幸亏遇到好心人收留，遇到这种事情，自然也要施以援手才是。”
南澄捋了捋南浔的发丝，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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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蕴姐姐，就先委屈你们在这间小屋子住下了，你们的装束太过于扎眼，不介意的话还是稍微打扮一下更好。”南浔笑吟吟朝着阮清蕴递上一件浅色综裙，又将手中的一身素色长袍递给阮清明，道，“这件给清明。”
“小不点，我们可是同岁。”阮清明一边嘴硬一边接过了长袍，看见阮清蕴分分明明瞪了一眼便没再说话。
“好好好，这长袍是哥哥新置的，还没舍得穿便先给你了，别看他面上凶巴巴的，实际上是刀子嘴豆腐心。”
二人换上了中州服饰，虽眉目深邃，但总算打眼一看没那么显眼。
南浔端着下巴仔细打量了半天，对了，还有最后一点。
门“砰”地被关上，阮清明手中提着个发带被赶出门外，只能自个儿气鼓鼓拢着头发。
阮清蕴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在南浔手中挽成精巧的发髻，铜镜内犹似一泓清水的双眸无处安放眼神，手指在发丝间拨弄时，脸也变得通红，滞了半晌，开口道：“这次多亏你，不然真不知我们兄妹二人要去何处了。我好不容易才劝住知栒，他秉性不坏，就是近来”
“我了解，不用说啦，你们且放心在这里住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弄好了，怎么样？”
原先的鬈曲的散肩长发被拢成了整齐的发髻，看上去倒是真像一个柔婉的中州女子了，只是这样子陌生的很，也拘束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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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戏台的几张八仙桌占据了绝佳的观赏位置，只是专待贵客，平日里几乎都是空着的。
裘景端坐着，身披一件绣着金丝的鹤氅，精致挽起的云鬓里缀着碧色发饰，凝脂纤长的手轻轻拨弄着戒指。
“娘娘，这次圣上一举拿下沽州，回来之后一定会大加赏赐的”旁边的宫女递上糕点，喜滋滋说道，不料被径直而来的一巴掌打断。
“住嘴，捷报还未昭告天下，在宫外多嘴什么？”
“奴婢错了，请娘娘责罚。”被呵斥的宫女立刻双膝跪地，哽咽说道。
裘景未来得及斥骂，原本在不远处一忙活着端茶倒水的少年，疾步冲到面前，幸好未朝着裘景而来，两边的侍卫急忙抽刀，将那少年架住。
“你刚刚说沽州怎么了？”少年瞳孔迅速收缩，对着跪地的宫女怒目问道。
“放肆！在娘娘面前不行礼，有你什么说话的份？”侍卫对准少年的小腿重重一踢，少年未反映得及，脖颈猛地蹭到了架着的利刃上，下颌处顷刻洇出了长长的一道血痕。
裘景端详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少年，面如冠玉、鼻梁高挺，明显不是中州人。在中州的边疆面孔不多，并且大多习惯掩面，才方便能够讨个营生，裘景自然是接触不到，平白见到这张面孔倒生出一丝熟悉感。
自己来这戏楼也算是频繁，戏院中打杂的即使不知道自己在宫中的身份，看着架势也知道要小心谨慎三分，绝不会贸然冲上来，除非，有什么比他的命还重要。
“小子，你是沽州人？”裘景轻咬了一口手中的糕点，挥手示意侍卫。
侍卫将刀从阮清明脖子前拿开了些，手仍擒着肩膀不敢松开。
“是又如何。”阮清明昂首，目不斜视直直对上了裘景的目光。
那眼神，微冷又凝重，稚嫩且冲动，裘景见着都惧意闪动，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然后漾开了嘴角，笑道：“你若心中有仇尚未了结，我可以送个机会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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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同意，我们在中州都只是讨个生计而已，岂能如此莽撞直接去宫中，宫中鱼龙混杂，单枪匹马如何得以生存，你死了这条心吧！”阮清蕴皱眉，将手中的针线倏地放下。
“不是单枪匹马，今日碰到的人是宫中的元妃娘娘，她受皇上恩宠，也是边疆人，能帮助我入宫。”
“知栒，你何时变得如此糊涂了，即使元妃娘娘心中有怨，在宫中已得安稳，为何助你入宫徒增风险？你跟着爹爹多年，应当明白天上不会平白掉馅饼。”
听到爹爹的名字，阮清明眼皮明显微微垂耷，道：“我无暇去顾及他人的目的是什么，我只想替爹爹娘娘报仇。若不是我平日里练习箭法不够认真，说不定早点上战场爹爹的腿就不会受伤，或许爹爹也不会至少我要知道真相，大哥绝不会是叛党。”
“知栒，这都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若较真起来，弃我于不顾的是沽州我族，求我于水火的是中州异族，我们的仇该找何处去寻？”阮清蕴见阮清明眼角噙泪，语气和缓了些。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觉得，在中州，在戏楼的每一日，都像是行尸走肉，每晚合上眼，彷佛都是爹爹送我们出府、谷大哥在城门招手的样子，若没有复仇的念头，我怕我在这片土地上，甚至没有活下去的意义。爹爹救了我的贱命我却”
压抑多日的情绪突然爆发，沉稳冷静的少年此刻才像是他原本的年纪该有的样子，潸然泪下，语句也说不连贯。
阮清蕴轻轻拍着阮清明的肩，像是在安抚一只走丢了的幼犬，温声说道：“爹爹不是救你，是你善良聪慧，就应当是我们元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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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魏忠未一统北原时，南北割据分裂，北方为方氏江山，北原地广人稀，牛羊畜业发达，粮食生产上却常常无法满足需求，因而常常在寒日之时举兵南下，借此抢夺粮食以备冬日贮藏，尤其以交界地带的沽州、渭州等地冲突最为频繁，百姓常常苦不堪言、受其所害。
长期受到方氏侵扰，大周也逐渐萌生入主北原之心，沽州势力混乱，权力交移不断，因此政权长期不稳。方湛平曾为原朝的常侍中，在亲信元温的调兵支持之下，背叛原主而窃取江山。
窃者，人恒叛之。
方湛平死后其长子方泽厚受元温扶持，取得皇位后却忌惮于元温渐起的势力，日渐生疑而起了杀心。元温自恃老臣之位，不满方泽厚处处压制，反杀之，拥簇方湛平次子方泽霖即位。
岂料对这把高椅虎视眈眈的，不止方氏一族。元温长子元清询欺瞒元温，悄悄连同原方泽厚的部下在宫中起兵造反，方氏长子的残兵败将很快被控制，方泽霖也借此除掉元氏一族。
宫中一番狼争虎斗既耗费了大量兵力，又逐渐失散人心，风劲角弓鸣，大周一鼓作气带兵北上，一举灭掉整个方氏版图，一统沽州领土，百姓因此而结束长年累月的战争伐累。
兄弟睨墙，弑亲者必亡。
“赵凝哥哥，你看我这样写可行吗？”身着浅黛色锦袍的女子颔首提笔，轻声问道。
赵凝驱马回中州直奔太后殿中而去，在宫门遇上了公主府递来的书信，犹豫了半晌，向手下吩咐了之后还是调转方向出了宫。
“撰写史书为崔公专事，嘉元公主无需过问一介粗人，属下刚回中州，还有要事”赵凝不知为何公主要在书信中虚张，这一趟来回少说也要耗费半日。
嘉元公主四顾，道：“只有你我二人，何必唤这种虚掷的名号。”
“沈将军守卫边疆，公主自幼时跟随崔家撰写史书，先帝赐封嘉元公主，这是皇恩，岂能胡言。时间不早了，若没有要事，属下需得去宫中复命，耽误了大事便不好了。”
“若是宫中真的有要紧事，你岂会先来我这里？你我都近三年未见，寄出的书信你也一封未回，不如今日就将话在这里说清楚，省的日后还要牵连不断、多生事端。”
赵凝不愿在此多加耽搁，干脆没有回话，径直朝屋外走去。
“赵凝！赋渊哥哥回中州会遇到的事，你可曾提前知晓？”
身后的质疑声不算声嘶力竭，赵凝却猛地一愣，停住了脚步，回头道：“沈思！你不要妄自揣测，也不要干涉此事，这不是你能左右得了的！”
沈思放下了手中的笔，缓缓上前道：“夜觉晓非，今悔昨失，一切都还不晚”
“公主公主！”
提着裙裾奔来的丫鬟打破了二人的对峙，赵凝只得进屋背向丫鬟，沈思也清了清嗓子，问道：“看看你成何体统，急急慌慌的干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丫鬟抽抽噎噎，语音沙哑，瞥了一眼屋内角落的赵凝，凑上了沈思的耳朵轻语。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沈思睫毛颤动，眼泪夺眶而出，咬紧了唇角。
“都尉他死于牢中，元妃娘娘亲手使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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