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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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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们沽州所制的三棱铁簇是任何地方都比不上的结实,其中最以骨杆三棱铁簇杀伤力最大。”身型彪壮的男子半跪在地上,用手中的纱巾轻轻擦了擦晶润质地的骨制箭,递到了面前的少年人手中。

        倒不是什么令人动容的铁汉柔情,沽州的少年就是草原上的狼,个个身强力壮、力能扛鼎,没有像元清明这样,长到十二三岁还如此瘦弱的,偏偏眼里谙着历练老成,同俊秀的五官不甚相符。

        众人能尊方湛平一声梁王,是敬重他的杀伐果断、雷厉风行,战火纷飞的年代,私事本不是他人所能置喙的,可是部僚将四处掳人相赠当作竞升之路,事情总归变了味,朝着离谱的方向奔去。

        权力追捧搭建之下,也难免同时推人至高塔,逐渐迷失自我。方湛平在宫中后院大兴土木,尽情享受着从前身为庶民所不敢奢望的东西,修建了数座封锁着窗户的内殿。

        其中所禁锢的娈童数不胜数,如同被驯服的畜生一般,待价而沽,甚至变成了权柄之间赠予的人情。

        时人传言每每夜半时刻,内殿里便会传出凄厉的尖叫怒嚎,更有甚者,自尽之后化为厉鬼,整夜在北梁宫殿的上头环绕,见人便要抓住倾吐一番苦水。

        广教寺所有能喘气的都变成了尸体,唯独所留下的小和尚嘴和脾气一样硬。由于死活不愿说出姓名,总得有个呼来喝去的贱名,众人皆称其阿奴。

        小和尚起先数日水米不进,面无血色,嘴唇像是旱年的田野枯地一般皲裂,一找到机会就趁着侍卫不注意狠命用头撞墙。

        那光溜的头颅因为刚剃的发,像是鸡蛋撞石头一般,撞得血肉模糊、骇目惊心。

        可越是血腥,方湛平越是自觉刺激,似乎在战场上一旦眼珠溅进了血,这血性便会渗入骨子里的每一处角落,将人变成邪祟。

        同圈禁的牛马一样,阿奴成了真正的畜生,手腕脚腕皆被铁链所拴住,另有侍卫整日监视,连死的机会都彻底失去了。

        在囚笼之中,阿奴已经分辨不出外面的世界是白日还是黑夜,只能从每日送来的两碗稀饭勉强判断过了多少日子。

        周围有被拖走之后回来变得更加疯疯癫癫的,也有再也没回来的,无一例外的是,在被当作鱼肉端上桌前,内殿中的畜生都要被完完全全驯服。

        历经多日的惶惶不安,阿奴从旁人那里打听到了,原先在被带走的前一日,会有侍卫来行刑,将铁链径直横穿过胸肩之间两根骨头,既不会致人流血致死,又能轻轻拖曳铁链便令人痛之入骨。

        而后因为失手次数过多,稍有不慎便损失一只畜生,便改为用匕首在胸肩处划上一指长的伤口,以示所有。

        阿奴将挂在脖子上羊骨一段磨成了尖尖的锋刃,低头瞥见从肩上绵亘到胸前的刀疤,还未完全结痂,歪歪扭扭像是一条丑陋无比的蛆虫。

        只肖在那人的脖颈之间滑动,跳动的经脉柔软而脆弱,如若失手,能够割断自己的喉舌,也不算是白费功夫,明日,算是终能解脱。

        虽然是以抛弃自己为代价,但至少能看到一点微弱的可能性,阿奴在心中这么安慰着自己。

        未等到自己能够亲自“颠覆”的机会,阿奴被拱手送给方湛平的手下力将元温。

        “转赠”的理由实则有二,一来是方湛平的儿子们十分不满,毕竟内殿中养的均是年岁不大的男子,若是日后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岂能了得。二来是流言甚嚣尘上,元温是大家都认可的耿介之士,这番明面上能够稍稍给百姓做个样子。

        阿奴希冀着能一刀见血,即使换了人没了盼头,那刃也不能白磨,毕竟蛇鼠一窝,元温又能比方湛平好到哪儿去。

        瘦弱的少年如履薄冰一般入了元府,青脸獠牙的面目还没来得及展露,却被熙熙融融的一家人打动了,那紧紧冰封着的表面似是被轻巧地敲开了一道裂缝。

        阿奴早就记不起自己的生辰为何日了,入元府的日子正巧是清明,却与别年不同,整日艳阳高照。

        元温说这是个好兆头,阿奴这个名字不好听,从今日起就叫做元清明好了,正巧同兄姐的名字清蕴、清询整齐对上,如此就是一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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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跪着的男子见少年怔住,笑着说道:“知栒,你来掂掂重量?”

        少年这才回过神来,接过那羊骨做成的箭支,冰冰凉凉的,还饶有分量,像是精心雕琢的工艺品,怎么看也不是能夺人性命的兵器。

        少年双手捧着箭支,问道:“谷大哥,我也可以跟着你学一学箭术吗?”库房的门十分厚重,有人轻轻推动便会发出吱呀的声音。

        “既然知栒对箭术感兴趣,那便试一试这一支。”

        元温应声而入,在库房的角落翻出一个小小的锦盒,拿出其中绸布包裹着的骨箭。

        这支递到手中的箭样式更为精细,一看便是琢玉成器,是经能工巧匠精心打磨的,通体如琼脂一般浑润,簇锋尖锐,似乎能轻巧划开敌人的喉舌。

        这小子来元府的日子也不算短了,很少有主动攀谈的时候,一家人既可怜着,想要处处无微不至地照顾,又怕触动了哪根紧绷的弦,也就只有元清询神经比较大条,反而同这小子的关系没有那么小心翼翼。

        谷青见元温有意将骨箭赠给元清明,便接过了话茬:“这是元老爷子还在世时留下的,元将军的箭术在这世上数一数二,可是多亏了老爷子留下的骨箭,你大哥要了好几次都没舍得给呢。”

        元清明轻轻转动骨箭,箭尾刻着小小的“元”字,也不是有心,却脱口而出:“谢谢爹爹。”

        谷青和元温相视一愣,倏然痛痛快快笑了,元清明也着实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跟着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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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学箭术?”元清询看见那支骨箭,便知道定是爹爹给的,作为亲儿子心里无端泛了一丝酸楚,随即笑道,“那你可真是找对人了,在整个沽州,论箭术我可是数一数二,如果我非要勉强数二,那能力压我一筹的也只能是爹爹了。

        说罢,元清询以一种在街边随处可见的街溜子走姿拿上了弓,元清明见那轻佻的姿势一摆出,内心已经开始后悔,正准备悄摸转身溜走,衣领却被一提。

        “爹爹能将骨箭给你,说明他器重你,我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元清询提着衣领的手刚一放开,不过眨眼的功夫,似乎都没来得及瞄准,箭便“嗖”地一声射出,正中中心。

        元清明这才真正明白将门无犬子的道理,兄长虽平日里吊儿郎当,同人说话也是插科打诨,可是身体里流淌的血液是不会欺人的,得出个血脉相通的道理,心里又不免开始打退堂鼓。

        这退堂鼓还未震耳欲聋敲起来,便被元清询孜孜不倦的为师热情给扑灭了。

        从那日以后,无论天寒酷暑,从春日到秋分,兄长总能想出八百种招式将元清明从被窝里强行拉起来。

        起初是自尊心赶鸭子上架,渐渐地,元清明自己也一天不练就浑身上下发痒。在军营中与将士们同住,倒是拥有了难得的同僚之情,性子也像换了个人似的,仿佛浑身是刺的阿奴早已在某个瞬间灰飞烟灭了。

        和噌噌猛窜的身高一起,元清明的身板也逐渐变厚,在军中简直如鱼得水,元清询也连带着颇有孺子可教的自豪感。

        “清明,别练了,快来歇息一会。”

        隔着靶场的围杆,元清明远远听到姐姐的声音,将手往身后收了收,朝着元清蕴的方向走去。

        “你别太惯着他了,今日他心思不在,居然放了空弓,幸亏我反应过来,不然”元清询跟在身后,嘴里念念叨叨。

        “受伤没有?”元清蕴急忙将元清明那支背在身后的手拉出,果然有稀稀落落几根木渣,压低了声音道,“用的是府里制的弓吧,快回去包扎一下。”

        “无事的,男子汉大丈夫受点皮外伤怎么了!”元清询瞥了眼不远处,方才嘱咐的膏药已经有人送来,说道,“下次我去府里的书院,一定让他们做得精细些。”

        在整个元府中,习惯沙场摸爬滚打的大老粗绝对比温文儒雅的读书人要多,书院算是一个掩人耳目的雅称。

        方湛平称王之后,杀戮成性,对待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也是按着心情杀掠。因而被大梁所占之城往往赤地千里,流民无路可走,少部分有些门路的,知晓其手下有个叫做元温的将军,十分仁义,兴许能留得一命,便前来投靠。

        元温于心不忍,可是能收一个人,就会收留一家人,能收一家人,便又有源源不断的人前来。

        方湛平不会不知道此事,只是外出征战还需倚靠元温的能力,也就对此睁一只眼闭眼了。

        数量不少的流民暂居府中,长久来说也不是事儿,元温便想要带他们寻个能够自力更生的法子,若是以后稳定了,天下大赦,说不定他们还能够重新获得户籍,有个手艺便能够好好生活。

        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其他可以授予的,不如就做弓箭好了,正好沽州的前线军备也常常供不应需,后方的箭支即使跟上了供给,制作也比较粗放。

        毕竟是要能派上用场的,起初的几批弓都毛毛糙糙,根本用不上,也只能放在元府的靶场供自己人消耗了。

        而后“工匠们”渐渐熟了手,元府所制的三棱铁簇以稳便易携著称,居然落了个声明远扬的好名声。

        殊不知,这是气运,还是祸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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