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的清醒
赵伦自从被晾在医院里，整个人就如坐针毡，一连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无人接听，最后气得把手机都砸了，恨不得亲自去梁世衡家里把他抓回来。
等了两三个小时，终于瞧见了他的人影。
白尹城踏着轻飘飘的步子朝他走来，好在现在不是晚上，否则他那煞白的脸跟鬼一样吓人。
赵伦冲上去，扯开嗓门就开怼：“你tm能不能消停会儿！能不能不要到处乱跑！？自己什么情况不知道吗？要是出点事怎么办？再不济，你tm在跑之前能不能告诉我一声？害得我满世界找你，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你就使劲作！”
平静地听他发完牢骚，白尹城一个字都没说，薄唇紧闭，目光寒凉，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绕过他魁梧的身体继续往前走。
“艹！你tm——”赵伦猛然转过身，本想狠狠地骂他一顿，可当看见他身体一个踉跄，猝不及防倒下去的时候，他什么话都咽回了肚子里，一个健步跨过去扶住他，低头便看见一张就像死了三天没埋的脸，再往下一瞥，烟灰色的袖口处竟淌出了鲜血，让他本就布满针眼的手背越发骇人，那些责备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取而代之的是深切的担忧，“阿城……阿城你醒醒，别吓我啊臭小子！”
有道是病如山倒，白尹城这波硬撑又把自己作进了手术室，重新缝针，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少不了要在医院将养一段时间，皮肉之苦也在所难免。
赵伦派了自己的心腹守在门口，不准任何闲杂人等出入，也不准白尹城离开半步，他的活动范围仅限于病房内。
此外，赵伦还严格按照医嘱，帮他戒烟戒酒，扬言但凡敢递烟给他的，就卸他一条胳膊，如此高压之下，没有人敢以身犯险，就算是白尹城发话也不敢递烟。
第二天，赵伦抱来一摞书放在他床头，说是让他看书打发时间。
本来他就因为被拘着而闷闷不乐，看到那一摞乱七八糟的书更是无力吐槽，揉着眉心道：“你告诉我这本《母猪产后护理》对我有什么用？”
“额……当时没认真看，随便拿了几本，你可以挑你感兴趣的看。”
他淡淡道：“你能不能把门口那两个人撤了？这才是我感兴趣的。”
“不行，”赵伦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我要是不找人看着你，哪天你又跑了，我担不起这个责任。”
“我不跑。”
“鬼才信！”
他凉幽幽地看过来：“你这样拘着我有什么意思？”
“我tm是为你好！阿城，你这次差点连命都没了，高低也得给我躺几天，要是你再出点什么事，二爷连我都不会放过，你在二爷心目中还是有份量的，你的命关系到一群人的生死，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
听了他的话，白尹城扯出一抹苍白的笑，是自嘲也是讽刺他：“他真这么关心我，就不会把我关进水牢，现在我对他还有利用价值，他当然不想我死。”
赵伦皱了皱眉头：“老实说，我也猜不透二爷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那么罚你，却在以为你死后大发雷霆，你昏迷不醒，他头发都急白了，你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他却没有半点欣慰，也没来看一眼，着实让人费解。”
白尹城听到那句“头发急白”倒是有些意料之外，他从没想过宋迟那样一个无心无情，精于算计的人，会为了他一夜白头，就因为他是他的义子吗？如果是这样，那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所做的一切初衷在哪儿？折磨他又在意他，利用他又关心他。
不过，这是所谓的“关心”吗？这三年他们虽以“父子”相称，但是并无寻常父子情分，没有像父子一样吃过一顿饭，谈过一次心，永远都是围着利益转，他也没有把宋迟当成父亲，只不过是顶头上司罢了，在豺狼虎豹的世界里，感情比纸还薄，淡漠得不值一提。
他不想去深究这些，因为这一生注定与亲情无缘，唯一的亲人只有过世的奶奶。
赵伦见他发呆，就推了他一下，说道：“想什么呢？我还有任务在身，就先走了，晚上叫你嫂子给你煲个汤带来，你老实待着，不准出房门一步，听到没有？”
他没有答话。
等赵伦走后，他随手拿起一本书，连书名都没看，随便翻开一页读了起来，谁知道映入眼帘的竟是“人-妻”“杜蕾斯”这类的字眼，白尹城心里只有想杀他的念头，果断把书合上，扔到一边。
如果《母猪产后护理》是个意外，那这本绝对是他故意的。
这个大老粗多半是欠揍……
姜亦可一边抱着半个西瓜吃得起劲，一边跟孙小言打电话。
“小言，你在干嘛呢？”
“没干嘛，今天没什么事可做，在家躺着呢。”
“我也没什么事做，要不咱们去喝下午茶怎么样？好久没和你一起去secretvalley了，据说他们家新推出了几款甜品。”
孙小言的语气带有调侃意味：“你是奔着甜品去的吧？”
她笑着说：“你又不是不了解我。”
“好吧，正好咱俩也很久没有一起喝下午茶了。”
约定好见面的时间后，姜亦可赶紧换衣服、化妆，把自己收拾得美美的，仿佛是要去跟男朋友约会。
想到这里，她灵机一动，对着镜子照了张相，故意露出雪白的锁骨，纤细的脖颈上，一朵小小的茉莉花项链坠子如同开在雪地里，散发着淡淡的银色光晕，满屏的纯欲感几乎要溢出来。
习惯性p了图，加了滤镜过后，她就把这张照片发给了他，并打了一行字：你女朋友要出去跟别人约会了。
正在病床上输液的白尹城看到这条消息，目光在那张自拍照上流连了许久，接着眸色一暗，回复道：这项链不错，不过你更适合戴锁骨链。
这个答案远远没有达到姜亦可的预想，甚至有点失望，她撇了撇嘴，回复他：你不问我是跟谁去约会吗？
阿城：你闺蜜。
阿城：孙小言。
她惊讶道：哇塞你猜得真准。
惊讶之余还有一丢丢的失望——本来是想跟他开个玩笑，无聊透了找点乐子，没想到一下子就被他看穿。
丫头：不过你都不怀疑我是跟男生约会吗？
他隔了一会儿才回复：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额……没毛病。
丫头：还以为你会说你相信我呢［囧］［囧］
本来她只是闲得无聊，想逗一下他，没想到画风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而他一连发了好几条消息，全是冷静的分析。
阿城：正是因为相信你才没往那方面想。
阿城：我不是喜欢疑神疑鬼的人。
阿城：同样也不傻，既然你都这么问了，肯定不是跟男的约会。
阿城：我相信你对我的感情，不会让我失望。
阿城：如果这样就误会你，既是对你的不信任，也是对我自己的不信任。
天呐……
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姜亦可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修过心理学，简直就是情感分析大师附体，很难想象他平时那么孤冷的一个人，是怎么把情感问题分析得这么透彻的。
只能说是“人间清醒”。
把她感动得心里暖洋洋的，原来这就是被心上人无条件信任的感觉，真好。
真好。姜亦可心里暗忖，倾斜着身子靠在墙壁上，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好久，看着那几句让她感动不已的话，迟迟找不到适合的回应，这感觉就好像小时候做错了事情，被老师口头教育了一番，幼小的心灵只觉得无地自容。
最终她发了一个［爱你］的表情包过去，又问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白尹城想了想，编了一个还凑合的理由：在外面应酬。
丫头：你身体好些了吗就在应酬，不会还喝酒了吧？
阿城：我有分寸，你不用担心。
丫头：好吧，那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丫头：我想你了。
阿城：这几天应酬比较多，可能没有时间陪你。
她不禁有点沮丧，自从风铃湾回来之后，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就屈指可数，总是因为各种原因分开，老是见不到他，她心里就像空了一块。
丫头：那等你忙过这阵子，我想看电影。
阿城：行。
丫头：我们就去普通电影院好不好？我不想去私人影院。
阿城：为什么？
丫头：［emm］总觉得私人影院没有那感觉。
阿城：什么感觉？
丫头：就是谈恋爱的感觉呀，那种氛围，你懂吧，就是坐在一起，吃着爆米花，牵着手，安安静静地看电影，不管看的是什么都笑得很开心。
消息发出去后她就期待着他的回复，不知道他是没看到消息还是在组织语言，反正等了很久，屏幕上才出现一行字：我尽快把事情处理完，到时候陪你去看电影。
寥寥数语，却承载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思念，仿佛说的不是看电影，而是一生的承诺。
她最后回了句：好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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