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黄鹂声声，不如归去

天空阴寒万分，雪沫儿白玉粉似的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只一夜，便被覆上一片苍白无力的寂静。枯枝在寒意十足的凛冽的冬风中无助地摇曳，惟有几个宫女在长长的宫廊上扫数尺深的积雪。

        我站在由汉白玉铺成石阶上，怔怔的望着雪沫儿不断的往下落，便不由得伸出戴着三寸鎏金护甲的玉指去接，一粒雪沫儿便瞬间落成了凉意深重的冰水。

        这时，一位穿着粉色宫服的侍女手中拿着深蓝色的狐裘大衣，披在了我的身上，不安的蹙眉道：“贵妃娘娘身子本就不好，如何又出来受凉？仔细皇上又要怪罪。”

        “怪罪？”我眉心紧蹙，冷笑道，“他若真是怪罪，会自从本宫回来就一面都不肯见么？景逸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也下得了手！”

        此时，宫外传来了丝竹声，还有礼庆的欢愉声。侍女看了看我发白的面庞，还是叹道：“今日是贞妃娘娘的册封之日，听说各宫娘娘都去祝贺了。”

        “绾秋，本宫不在乎了。本宫的儿子不肯认本宫，你说本宫还在乎什么呢？”我苦笑道。

        这时，另一名侍女端着盛有美酒的木漆盘子来了，恭谨地说：“娘娘，这是贞妃娘娘送过来的桃花酒！”

        我侧目看了一下，玉手救执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对绾秋说：“不知不觉本宫都进宫七年了，本宫当年也像贞妃这样风光过——”

        突然，我眉心一滞，身子向前一栽，口中鲜红的液体伴着绾秋受惊的叫声一同喷出，绾秋忙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子，哭道：“娘娘，奴婢去找太医，拼了这条命也会救娘娘的。”

        我虚弱的摇摇头，强扯出一丝微笑：“没用的，这是他的意思，也是贞妃的意思。本宫累了，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爱了一辈子，到头来换来这个下场，是不是很讽刺？”

        我的双腿似乎被千万根银针扎一般，猛地一软向地面缓缓倒去。嘴角不觉便扯出一丝微笑，望着天空不断下落的雪末，不断的打在脸上，转眼间就变成一滴滴晶莹的泪滴从眼角滑过。

        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容，有铭轩，瑞王爷，宁雨柔，景逸，绾秋，杨公子……

        耳畔传来阵阵莺啼燕语之声，还伴着香软而富有诗意的稚子之声：“山之高，月之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我心悄悄。”

        我的意识渐渐涣散，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穿着白色绣花旗袍的低眉浅笑的少女在缓缓的向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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