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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推论


第四十五章

        薛忠明的尸体就在灵州城外不远的义庄里,距离驿站一个时辰。

        安顿好萧鸾和章鸿广,留下两队金鳞甲看守驿站,萧静和庆慈坐上马车,在燕然和其余金鳞甲的护送下去了义庄。

        灵州地界已然是典型的江南风光,可惜路边原本的漠漠水田变得水坑洼洼,很多地方肉眼可见地裸露出褐色泥土。而已经入夏,本该抽穗猛长的稻苗却长势矮小萎靡、稀稀拉拉,令人心惊。

        今岁江南的干旱确实严重。

        萧静有些眉头不展,眼底暗藏担忧。

        庆慈看在眼里,好奇道:“王爷,您觉得那五十万两银子到底是怎么丢的?”

        萧静道:“灵州知州万芳年上报,说灵州衙门接管了薛忠明押运的队伍后,打开箱子清点却发现箱子里的银子早已被人用石头掉了包。”

        偏偏发生在薛忠明死后,是否掉包已经死无对证……庆慈咧咧嘴,又问:“那银子还能找得回来吗?”

        萧静淡声反问:“若让你把吃进肚子里的美食还回去,你可甘愿?”

        庆慈连忙摇头。她这人护食,别说已吃进肚子,就是还端在手里,有人来抢她也不乐意给啊。

        可没有银子,眼前这片片快要干涸的水田该如何是好?农户们秋粮交不起,卖不了更多粮食,那么地方赋税届时也难收全,一环扣一环地,这样下去年底迟早要出大事。

        萧静敛起神色,道:“想让屋子干净,先期布置再花哨都是无用功,得先把碍眼的垃圾清扫出去。江南这儿同理。薛忠明案和银子都只是开始,本王须得跟他们周旋一阵。”

        庆慈点头,萧静说得对,就算眼下章鸿广有银子了又如何?江南道使绊子的人不清理掉,反而更加后患无穷。

        二人说着,远远瞧见义庄便在前方。

        义庄看门的也是个老头,那人一见萧静二人,愣了一下,自言自语嘟囔道:“今日竟然不是之前的两位小哥了。”

        庆慈上前,说明来意,给了老头二两银子,那老头抬抬手,便给二人放了行。

        薛忠明的尸体单在一间房内摆放。

        已经近一个月,江南天气又比京城闷热潮湿,薛忠明尸体的腐烂溃败程度已经很严重了。可庆慈一踏进房间,还未看清白布下的尸首,便更加肯定薛忠明定然是中了叠翠死亡的。

        因为房间里的苦杏仁味儿真是太重了,闻一下都刺得鼻子发苦。这个味道与正常尸体的尸臭完全不同,连门外守义庄的老头都低声纳闷道:“老夫看守义庄一辈子,还是第一次闻见尸体有这个味儿的……”

        庆慈忍不住捏了鼻子:“王爷,但凡中了叠翠,一开始只是口鼻内会有苦杏仁味儿,但慢慢地,这种味道会愈发浓厚,渐渐地从尸体的五脏六腑散发出来,就如同此刻屋内这般;而中毒人的血液碰上别的物体,也会使得那物体沾染上这股味道,经久不散,就如同方驿丞说的那被褥一样。”

        她说着,拿起竹镊,近前两步,掀起白布,便清晰地看到,薛忠明的眼眶、鼻底、唇周以及双耳和指甲已然透出一片明艳的翠色。她复又小心掀起尸体软黏的眼皮,果然,整个眼球的眼白部分已经完全碧绿,其上血丝爆出,如同一颗绿翠珠子上缠了无数红丝线。

        由此,庆慈可以拿性命保证,薛大人的这是死于毒药叠翠!

        “王爷,这条线索是您想要的吗?”回程马车上,庆慈问。

        “你立了大功,”萧静颔首,目露赞赏看她,“想想想要什么,本王回京城一定满足你。”

        “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自然。”

        庆慈狡黠一笑:“这可是王爷您说的!”又道,“那我得慢慢想……”

        萧静淡淡一笑,自然无异议。

        庆慈又问:“王爷,吕建轩那个时候中了叠翠,您让京兆府自查,后面查出什么来了?”

        吕建轩好端端地在京兆府大牢中了叠翠身亡,却再也没听过有何后续,要么是没查出什么,要么是查到的事情太重要,不好对外宣讲。

        萧静看着庆慈渴求的双眸,微微摇头:“并非有意瞒着你,只是事关重大,若提前知晓,不但没有益处,反而容易招致杀身之祸。”

        车厢内空间狭小,萧静声音放得轻缓,似乎生出一股柔情。庆慈想起二人在王府刚见面那日,自己不过多嘴问了句红颜驻,眼前男人便冷讽要她管住好奇心,免得“好奇害死猫”。

        刚刚萧静的话虽然也是同样的意思,但是说出来的方式不一样了,庆慈作为听者的感受自然大相径庭。

        她心中甜蜜,腮颊绯红,低低嗯了一声,不再追问。

        两人安静下来。

        萧静看她一眼,率先阖起眼休憩。庆慈不好直勾勾盯着他瞧,便侧转身趴在了窗前,偏头去看沿路风景。

        却不知身旁萧静又缓缓睁开了眼,盯着她的秀美侧脸看了好一阵。

        返回驿站,已是傍晚,二人依然回了薛忠明房间。萧静命金鳞甲将刚刚审问过的所有人都带上来。

        众人跪在地上,重新再拜,萧静看了眼庆慈:“你来说吧。”

        庆慈点点头,看向人群里,轻声开了口:“云墨,便将你毒杀薛大人的事情仔细讲一讲吧?”

        她这一句犹如冰砸进油锅,瞬间炸得所有人大惊失色、目定口呆。

        云墨也是双目圆睁,吓然道:“姑娘,您在说什么小的怎么听不懂?小的一进屋老爷就已经死了啊!”他看向身后利明,急切道,“利明小哥可以作证的,那日我敲门,他也在的啊……”

        众人看向利明,弄得利明瞬间也慌了起来,不知说什么才好:“我……”他确实是跟云墨一起敲门又进了房,可是庆姑娘为何说薛大人是被毒死的?

        梦棋从震惊里很快恢复过来:“姑娘是说我们大人是被……毒死的?”

        方青山也不解:“薛大人不是被人用刀杀害的吗?”

        庆慈微微一笑,道:“都是糊弄人的假象罢了,那仵作还说薛大人有可能是自杀呢!”

        “下官实在糊涂了,”方青山惭愧道,“请姑娘释疑解惑。”

        庆慈看向云墨,好心商量道:“你若不愿,那就我来说?”

        云墨还是一副“绝对不是我”的懵懂表情:“姑娘的话小的真听不懂啊!”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庆慈耸耸肩,对众人道:“薛大人不是被陌生人杀害的,也不是被人用刀杀死的,死亡时间更不是后半夜寅时!薛大人是身中一种名叫‘叠翠’的毒药而亡的。”

        “叠翠?”众人面面相觑,“听都没听过。”

        云墨也道:“小的也从未听过什么叠翠,姑娘是不是搞错了?”

        庆慈不悦地瞪他一眼:“本姑娘可是药王谷弟子,怎么可能弄错?”说着,她便与众人解释道,“中了叠翠,尸体出现尸僵的速度要明显快于往常,且一开始眼白会变得淡绿,眼中血丝爆出,口鼻里会有苦杏仁味儿。但只是皮肤那层僵硬如铁皮,身体内里的脏器、皮肉、骨骼以及血液,却还是正常的。”

        “下午王爷同我一起去义庄看过了薛大人的尸首,不但眼白已经完全碧绿,尸体全身都开始散发浓厚的苦杏仁味儿,十分刺鼻。诸位若是不信,可以自去查看。”

        “苦杏仁味儿?”一旁方驿丞琢磨两句,眼睛一亮,一拍大腿,“那被褥就是又苦又刺鼻,现在下官知道了,可不就是一股子苦杏仁的味儿么?”

        “还有一点可以证明薛大人死于叠翠,那便是方驿丞你拜托利老爹烧掉的那张沾染了血液的被褥,”庆慈道,“既然利老爹家住得近,那就请利老爹来一趟,给大家说说焚烧那被褥的情景。”

        燕然领命,抬手去了。

        庆慈对众人道:“叠翠易燃,若是正常带新鲜血液的被子,其实同沾了水没两样,不会很快就点着。但加了叠翠便如同加了桐油,会烧得非常快,并且火苗会发出绿光。”

        没一会,利老爹被带来。庆慈问他那日焚烧被褥的情景,利老爹一一说了,果真同刚刚庆慈所说得,一样地“十分易燃”和“发绿光”。

        众人大眼瞪小眼——乖乖,薛大人竟然真是中毒死的?

        “说了死因,下面来说说遇害时间,”庆慈看向利明,“利明,你说云墨当时上前摸过薛大人,说对方已经僵硬了?”

        利明点点头。

        “如果是正常死亡出现的尸僵,便是仵作所说的,后半夜寅时薛大人便遇害了,”接着她又看向方驿丞,问,“可方驿丞你在云墨和利明二人之后进屋,对王爷讲述所见到的情景却是‘薛大人双手握住胸口匕首,血淌了一床,还一滴一滴滴在了地上’……对吗?”

        方青山郑重道:“下官保证没有撒谎。”

        “很好,”庆慈笑了笑,反问,“既然是后半夜寅时死亡,尸体都僵硬了,那这么长的时间了,薛大人的血还没流干?还可以一滴一滴滴在地上?”

        她这么一说,众人恍然大悟,方青山忙问:“姑娘的意思是,薛大人中叠翠身亡其实离被发现没多久,而那匕首的伤是凶手后来伪造的?”

        “正是。”

        “可这不是多此一举吗?”方青山困惑了。薛大人都被毒死了,为何要还补上这一刀?

        “这就要问云墨了。”庆慈目光幽幽,看向云墨。

        云墨有些崩溃似的:“姑娘,就算老爷不是死于刀伤,而是死于什么叠翠,那也不能说明小的就是凶手啊?那日门没锁,谁都能进去作案啊!”

        庆慈笑了:“这就要问你了,云墨,那日的门究竟是没锁,还是你刚关上?”

        云墨眼神微凛:“姑娘什么意思?”

        庆慈慢条斯理道:“我想那日你不过是借着送药的由头,进屋查看了薛大人的死亡,顺便给薛大人胸口补了一刀。我想想啊,你若是坐在薛大人枕头处,握住薛大人的双手造成薛大人自杀,那姿势应该不难。所以灵州衙门的仵作会说薛大人那刀口“角度又像自杀,又不像自杀”,同时这也解释了为何薛大人中了一刀,四周却无人听到惨叫声。”

        “可谁知梦棋前一晚交代了方驿丞让把今晨早饭送到薛大人房间,你一刚出门就碰上了来送饭的利明,不过你灵机一动,正好可以借势装成刚来敲门的样子。有利明在旁,正好你就可以顺势再开门邀请他进屋,陪你一起目睹案发现场,顺便洗掉你的一部分嫌疑。”

        利明听得已然傻眼了。

        “这只是姑娘的推断吧?”云墨似乎气极反笑了,“姑娘好口才,小的还真不知该如何辩驳了……可明明我前一晚先梦棋离开,整晚都跟梦棋一起在房间里,第二日利明也见到了我端着汤药在敲门……后来我俩吓坏了,我差点打翻汤碗,利明差点打翻早饭,还是厨房的孙四嫂子帮着收走的……若是我那汤药里有毒,孙四嫂子此刻如何安然无事?”

        云墨拉出孙四嫂子,众人又看向孙李氏,孙四嫂子脸涨得通红,硬着头皮细声道:“那日药碗是我亲自刷得,似乎没什么不一样……”

        “非是本姑娘偏偏冤枉你,令你不知如何辩驳,而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庆慈有些生气,目露不屑,“我有说你把毒下在药碗里了么?”

        一直沉默的梦棋忽然高声道:“是那壶茶!云墨给大人送过一壶夜间茶水,就在我头一夜送药之前!”

        梦棋说完,看向房间桌面,一愣:“那茶壶呢?”

        庆慈哼笑一声,问孙四嫂子:“茶壶也是孙四嫂子拿去洗了?”

        孙四嫂子摇头:“奴家未曾见过。”

        庆慈视线略过垂头沉默起来的云墨,看向方驿丞:“方驿丞,你不是说事发后这个房间的东西都让人原样封存,没动过么?那么请问,原本该在这桌上的茶壶去哪了?”

        方驿丞愣愣道:“……这,下官似乎也没见过什么茶壶……”

        “云墨啊云墨,”庆慈长叹一声,“我若是你,我那早端着药碗进来,确定薛大人已经死了,是绝不会再多此一举,补上那伪装自杀的一刀的。自作聪明反而暴露自己,何必呢?不过,最重要的是,作为凶手,在离开案发现场前,我应该把那把掺着叠翠的茶壶藏在何处好呢?”

        庆慈若有所思地在房间里兜兜转转起来,走到床榻前,弯腰看向床榻下:“这里吗?这里太明显了,不行。”

        走到衣柜,打开柜门:“这儿呢?这里也不太好。”

        又走到墙角的梅花五斗橱,拉开抽屉:“还是这里?不行,不行,也容易被发现。”

        众人目光随着她,在屋内挪动。

        萧静目光亦不动声色黏着她倩影,直到庆慈走到后窗边,他嘴角微微挑起,终于无奈道:“好了,别逗他们了。”

        庆慈啪一声打开窗户,扭脸先冲萧静嘻嘻一笑。

        “哎——云墨,”她眼睛明亮,似有星子在眨,纤手一抬,指向后窗外,“你说,现在外面靠近这窗子的几颗树,要是中了叠翠的话还能不能活过这个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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