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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62章


林驭风被人带进来。她已经是惊弓之鸟,虽然雁来对她说过,真玉宣她回京并非问罪,也还是极其紧张。

        只是尽管如此,见到真玉时,她还是不顾宫人教导的见驾规矩,猛地扑跪在地上,大声为林栖虹喊冤:“陛下,林栖虹是无辜的!她绝无反意!就算一整个朝廷的官员都反了,她也不会反!定是有人构陷她!还望陛下明察!”

        宫人见她御前无礼,想要按住她拖出去。真玉阻止说:“不碍事,都退下吧。朕同林卿有话说。”

        宫人担心林驭风暴起,犹豫着不敢走。雁来示意她会在旁保护真玉。宫人才退出去。

        林驭风颤抖着声音说:“臣咆哮御前,臣死罪。但臣这一生可能也只有这一次机会可以觐见陛下,臣虽人微言轻,有些话还是一定要说。臣死不足惜,只盼陛下能还栖虹姐清白。她常说自己身受先帝大恩,粉身碎骨也难以回报。绝不会背叛陛下!”

        真玉亲手搀扶起林驭风:“朕知道林栖虹并未叛国,是被人陷害。具体事由是椿使魏遥一手安排,朕知道后,就已令人杀了她。但背后尚有其他势力并未肃清,所以朕暂时未能给林栖虹翻案,这段时间,委屈你们了。朕以后必会加倍补偿。”

        林驭风说了这番话,原本以为必死。听到这里又惊又喜,原来真玉已知林栖虹冤屈,流泪说:“陛下英明。”

        真玉说:“现在我国已与椿国开战。战胜之日,朕会用椿帝人头来祭奠英魂。”

        林驭风激动泪流不已,连连拜谢真玉,又自请出战。心情稍微平复之后,又与真玉诉说府中上下诸人出事后的诸般委屈苦楚。

        真玉听了内心恻然。她原本只顾着不能打草惊蛇,只要林府上下性命无忧,待到万事齐备,就可以重新恢复往日荣光。但自己想得太简单了。获罪之身,种种苦楚艰难和内心的折磨绝望,实在是度日如年。

        她安抚说:“你放心,只需稍等一段时间,待朕铲除奸佞,就会迎众人回京,恢复名誉。”

        稍后,真玉问起飞光录之事。

        林驭风说:“臣从少年起就跟在栖虹姐身边,听她谈到过一些神妙的战术。臣赞她天赋惊人,她却谦虚说其实不然,很多都是林氏族中代代相传的战法。每代只传一人。她说当年全军覆没,她宁愿屈辱被俘也不肯自杀,就是因为怕这战法从她这里失传。现在想来,这应该就是陛下问起的飞光录了。但就臣所知,栖虹姐只有一个儿子,生前也并未选中族中女儿作为继承者放在身边教导。”她又说:“臣还听栖虹姐说过,先帝大恩,无以为报。且这种战法实在重要,不该由家族私自留存,所以,陛下亲政之后,她会进献给陛下。可是……”可是没来得及。

        真玉扼腕叹息。让人好好安置林驭风。

        隔日又传潘岩进宫。潘岩被真玉指派去林栖虹府中找《飞光录》,说起来已有数日。这是最后一个希望了。

        潘岩一见真玉就跪倒在地请罪:“臣有负陛下所期。”

        真玉心中叹气,嘴上说:“小潘快起来,没找到就没找到,怎么弄得这样灰头土脸。朕都要心疼了。”

        潘岩站起来,一脸沮丧:“臣把整个林府都翻过来了,不止是掘地三尺,臣连每一片瓦,每一块砖,井下湖底,都搜了一个遍。还是没有找到。陛下,那《飞光录》真的确定就在林府吗?”

        真玉安慰:“不,只是很可能在林府,并不是一定会在那里。”

        潘岩大大松了口气:“既然这样,臣可以说,一定不在。”

        真玉心中大为歉疚:“小潘辛苦。你和参与寻找的人员,朕都有封赏。快快回去休息吧,我看你似乎很久都没睡过。”

        当下真玉让宫人取些滋补上品,送潘岩回府休息。

        真玉心中叹息:难道飞光录竟真的这样断绝传承了?

        她心中愈发恨起椿帝和与之勾结者。没了神乎其神的兵书,只能靠人力物力来把椿国硬生生碾平。

        她想起林栖虹府上众人的艰难处境,叫来灵翰,告诉她林栖虹一案本系冤案之事。问她林府众人近况如何。灵翰说:“陛下当时只说保证这些人的性命即可。臣不知陛下深意,以为只是寻常事务,就交给下面的人去跟进了。臣回去确认清楚之后再来禀报陛下。若有处境困苦者,臣会施以援手。”

        真玉又叫过雁来说话。见雁来休息一晚,旅途疲态尽消,看着又同以前一样神采奕奕。

        真玉指指她脖子:“咦,吊的绷带没了。不用继续骗朕的二皇兄了?”

        雁来说:“臣不找陛下,陛下倒来主动取笑。昨日臣去找盼钰卖惨,辛苦演了半天,最后才知道陛下早就把臣卖了。居然不告诉臣。”

        真玉幸灾乐祸问:“二皇兄奚落你了吗?”

        雁来得意说:“盼钰本以为臣是唬他的。臣就把胳膊上的伤亮给他看。虽然没严重到要吊起来,毕竟也是真伤。盼钰心疼得不得了。”

        真玉说:“难怪你一脸高兴。”她酸溜溜说,“朕最近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雁来已经听盼钰讲了来龙去脉,说:“陛下这次确实太过狠心。也难怪温掌书生气。”

        真玉说:“问题就是他不生气。”

        真玉原以为温谨会狠狠生上一阵子气,然后慢慢就好了。但是事情不如预想。

        温谨对她一直都是恭谨礼敬,现在也依然如是。她召他,他就来。她让他做什么,他做得既快又好。她与他谈论什么,他也都认真回答。她赏他各种东西,他就谢恩收下。

        真玉总结:“也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但就是哪里都不对。”

        雁来摸摸下巴说:“女男间的事情最是微妙,无法口传的才是真意。既然陛下觉得不对,那就是真的不对了。糟糕,估计温掌书是对陛下死心了。”

        真玉问:“什么意思?”

        雁来说:“死心了就是不再有任何期盼奢求。所以心如止水,视若无睹。反而能平常相待。”

        真玉说:“这可怎么办?”

        雁来说:“可惜陛下不能像臣一样假装受伤卖个惨。不然温掌书一心疼,说不定就好了。”

        真玉盘算:“朕可以说与你在演武场的时候,被你打断了手臂。”

        雁来连忙说:“臣出的什么破主意!陛下快饶了臣吧,不然曾总管第一个要砍臣的脑袋。”

        真玉只好作罢。两人想了一会儿没想出什么招。雁来扭着手问她:“对了,臣想问陛下要件东西。”

        真玉说:“要什么?”

        雁来说:“臣那串红豆在打仗时断开遗失了。陛下说得没错,豆子不易保存,很容易就褪色枯萎。所以,陛下之前说的红玛瑙串……”

        真玉说:“这有什么,你让灵翰挑对好的给你。”

        雁来笑嘻嘻说:“谢陛下赏。”

        真玉心想:对啊,红豆串。

        真玉召来曾和睿,让她准备一些红豆和针线,静悄悄地不要告诉别人。

        曾和睿识趣地什么都没问。去了趟花房,很快带着细细挑拣出的最大最圆的红豆、坚固的首饰绞股丝绳、粗针和细锥回来,一并交给真玉。

        真玉兴致勃勃地说:“不要让人进来打扰朕。”

        曾和睿说:“臣跟陛下说一下串法吧。”

        真玉挥挥手:“不必,简单得很,你出去吧。”

        曾和睿只得退了出去,在门边守着。

        真玉没做过这种活计,心里觉得很简单,无非串些豆子而已。但是豆子外皮坚硬,她戳得力气大了一点,豆子就滚走了。她试了几次,只好叫曾和睿进来。

        真玉觉得有些丢脸,但是在曾和睿面前也没什么可遮掩,就说:“帮朕看看,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弄的?”

        曾和睿给她演示:“先这样固定好豆子,用细锥抵住,然后用力。看,眼儿穿好了。最后再用针线串起来就行了。”

        真玉说:“原来是这样,好了,朕自己来。”

        曾和睿说:“恕臣多嘴一句,天下没有人值得陛下费这般时间和心思,还有伤及凤体的风险。”

        真玉笑说:“朕只是玩玩儿。”

        虽然曾和睿演示时,真玉眼睛看明白了,但是自己动手时,并不顺利。豆子固定不牢,锥子扎下去滚到一边,结果扎了自己的手指。曾和睿看不过眼,自己帮她把豆子们都穿好眼儿。真玉只穿了线绳,终于勉勉强强弄好了一串。她提起来看了看,觉得也还过得去。心中大悦。

        晚上,真玉去探望温谨,温谨不冷不热地接驾。

        真玉从袖子里取出那串红豆,若无其事地拎在手里给他:“这个给你。”

        她的手指上有小小的针眼,不仔细看就看不到,她让曾和睿给她用细绢缠了,还扎了个醒目的结。她故意用受伤的手指拎着,让他不能看不到。

        温谨果然看到了。他的目光从红豆串上移到她的手指上,问:“陛下的手伤了?”

        真玉心中窃喜,脸上云淡风轻:“穿豆子的时候不小心在手上穿了几个洞。没什么。已经不疼了。”

        应该会感动心疼吧?她心想。

        温谨说:“这点小伤不必缠裹成这样。除了醒目,并无其他好处。”

        真玉的心思被看穿,只得尴尬转移话题:“你来试试手串合不合适?”

        小了,戴不上。真玉之前没留心过这些小玩意儿,也不会打能够活动的络子。她只想着比自己手腕粗些应该就合适,没想到根本套不进温谨的手掌。

        真玉说:“朕拿回去改一改再给你。”

        温谨说:“陛下不必费心了。等到给下个人做的时候再改就好了。”

        真玉说:“你以为朕会在多少人身上花这种心思?”

        温谨说:“臣不知道。”

        真玉气结。两个人静了一会儿谁也不说话。真玉想起自己是来求和的,放软语气说:“朕知道你生气,可是你总不能生一辈子气吧。朕对你怎样,你都没感觉吗?别总是这样冷冰冰的,朕喜欢你,朕知道你也喜欢朕。不然,”她还是不得不提起那件事,“不然也不会因为朕画过红豆,就特意去找来。”

        温谨说:“是啊,还差点为了这种无聊的事情死掉。”他说,“陛下,放过臣吧。臣喜欢过你,但是现在已经不敢了。比起陛下的宠爱,臣更爱惜自己的性命。”

        他看着真玉手中的红豆串说:“至于陛下对臣的这点用心,就像这串红豆。陛下日理万机,真的肯花这种无聊的时间吗?即使真的是,可陛下串的红豆串,也套不进臣的手。”

        真玉热情被浇灭了。她觉得很没面子,又不忍心对他发火。她是想亲近他,与他和解。并不是想跟他成仇。僵持了一会儿,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说:“朕想起彭羁邀朕赏月,朕要去找他了。”

        温谨说:“恭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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