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岁月-枯井-烟火（六）
小灵看着君梦溪的眼睛，那可真是双干净的眸子啊，有些感慨，却终于是站起了身子，将身子贴近了树干，感受着藏在一片衰败之下的生机。
他低着头，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哀伤。
“君梦溪，你还真是'有情有义'啊，外面的世界不好么？就这么想去'里'啊？”
君梦溪脸上的笑容依旧，他贴在小灵耳边说道：“毕竟有'人'的地方才有真相嘛，真正的核心虽然不是'里'，但是你看这鬼地方，一个人影都没有，自然是找不到真相的，而且呀……”
闻言，小灵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眼睛，似乎在等待着他的下文。
君梦溪与他对视着，脸上的笑意逐渐变得浓郁，笑得连眼角都弯了起来。
“而且呀~天上那东西虽然被祭拜了千年，除了有些扭曲的权柄，不过就只是一坨无意识的肉块罢了，你说~我要是去不了'里'，在这里闹起脾气来，会不会对它做些什么呢？”
说完，君梦溪欣赏着小灵的神情，看着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于是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敢！”
小灵像一头发怒的狮子，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双手紧紧地拽起君梦溪的衣领，冲他大吼着。
“呵呵~我们都是从那场灾难下活下来的人，有什么是不敢的呢？”
君梦溪用力扳开小灵的手指，稍稍整理了会衣袍，依旧是带着笑意看向他。
似乎有些不屑，小灵撇了撇嘴角，面无表情地说道：“呵，一个连人肉都不敢吃的人，也配和我谈不择手段？桌上的那几碟菜里，有一碟我加了些人肉，你便一口也不动，也不让那个小姑娘吃，你可真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善者啊！”
“不好吃的东西，我自然是不会吃的。”
君梦溪淡淡地说道，不再看他，抬腿踩了踩面前粗糙的树干，丈量着。
小灵沉默了会，眼中露出一抹哀伤，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当年在南晋，那些大人们用大锅架着柴火煮人，我们甚至能够看到被煮之人的手和脚搭在锅的边缘，那些大人们像狼一样盯着锅内的人逐渐死去……”
停下动作，君梦溪看了一眼身后的小灵，接着他的话头说道：“因为水加的很少，一下子便煮干了，于是他们便一扑而上，将煮得半生不熟的肉分而食之，那真是令人作呕的一幕。”
“如果你真的快死了，那便是世间最美味的食物。”
小灵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把黑符，顺着宽大的树干一张一张地贴着。
“可惜，我当年不是'食客'，而是'食物'。”
君梦溪看着他的动作，手指轻抚着腰间的笔，轻声说到。
小灵停下动作，有些诧异地回头看他一眼，说道：“你脖子那牙印便是这么来的？”
“嗯，很有趣，不是么？”
“呵，那你还真是幸运，那人兴许是饿昏了头，不然把你扔进大锅里，现在你也不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同我说话。”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枯树的树干已经被贴上的一圈黑符。
小灵身形一动，踩着树干登上一根粗壮的枯枝，双手微动，有黑色的光华浮现，那圈黑符也被尽数催动，融入了树干之中。
“这符……倒是极有意思，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多人皮？”
君梦溪诧异地看着树干，随口问到。
小灵却没有理会他，从树枝上可以看到原本树干的位置，此时仿佛被挖空了一般，出现了一口黑黝黝的井。
“如你所愿，我们走吧。”
说完，便直接跳下了井里。
看着小灵的身影消失，君梦溪转头看了看四周，顿了顿，伸手解下背后的布袋，从中取出了很多烟花。
在下井之前，他和叶红鱼将'表'世界里所有古屋中的烟花都装进了布袋里，在二人分开之前，又各自取走了一半。
在小灵栖身的伙房里，他们也曾看到过印着“陈记烟火”标志的木盒。
君梦溪割破了手掌，将抹了血的烟花放在井边，又将血顺着井边的纹路滴下。
似乎是感应到了鲜血的味道，天空中黑云涌动，黑色的雾气呈直线向下扑来，一把将那些染着鲜血的烟花摄起，归于空中。
“既然你这么喜欢血，那这些烟花就当做我的礼物吧！”
君梦溪满意地笑了笑，跳上了树枝，盯着黝黑的井口，思索了一会，便像小灵一样跳入井中。
“我这边已经完成了呢！叶红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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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村依旧是那个古村，却不同于之前的寂静，从山上望去，数道炊烟升起，在天空中划出数道灰线。
叶红鱼看着身边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孩，面无表情地问到：“这便是你们所说的'里'？”
男孩摇了摇头，闷闷地答道：“不是的，'里'是小灵哥的说法，我们村子里的人都说这里是'井中'。”
叶红鱼看了看山间平坦处的田地，以她的目力，可以很清晰地看见其间辛勤耕作的老农。
许久，她转过头，又问到：“那我们刚才下来的那个地方，又是什么？”
闻言，男孩猛然摇了摇头，眼中带着恐惧，声音颤抖着答道：“我不知道，我从来都没有去过那个地方，村子里的人们也没有去过，我们从外面的世界进入井中就到了这儿，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去到那个地方。”
叶红鱼了然地点了点头，轻声道：“这么说，对于你们，就只有'井中'与'井外'两个世界？对于我们这些外来者，便有了'表'与'里'两个说法，以及刚才那个黑色的世界。”
说着，她带着男孩顺着山道向村子的方向走去，想了想，又接着问到：“小灵有与你说起过刚才那个地方吗？”
男孩摇了摇头，又忽然点了点头。
叶红鱼看着他的动作，停下了脚步，有些恼怒地用剑鞘敲了敲他的脑袋，说道：“你这个反应，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男孩吃痛，捂了捂脑袋，有些委屈地答道：“小灵哥只说，那里是'祭坛'，我也不知道他说的'祭坛'到底是什么东西。”
叶红鱼皱了皱眉，又问道：“那你是怎么清醒过来的？这或许与你能够进入'祭坛'的原因有关。”
男孩从怀里摸出来一只鞋子，鞋跟有些磨损，他看了看鞋子，有些哽咽地说道：“是张先生，他也来了村子里！我那晚看到了这只鞋子，便清醒过来了。”
谈话间，两人已经到了村口，来往的村民们面相朴实，见到男孩皆是热情的打着招呼，又笑着调侃他是不是带了小女朋友来家里玩。
惹得男孩脸色通红，手足无措地看着叶红鱼，叶红鱼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想法，用剑鞘拍了拍男孩的肩膀，开口说道：“走吧，带我去你家里看看。”
男孩看着她，有些高兴地说道：“嗯！爸爸看到我交了新的朋友，一定会很高兴的！”
说完，便拉着叶红鱼的衣袖，带着他向自己的家里走去，却没有看到，在二人背后，原本朴实好客的村民脸上露出了阴沉的表情。
“外来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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