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席钰把自己身上花的就剩整一千，带着弟弟妹妹大包小包的回了家。

        她但凡花钱就没买过便宜东西，这次也确实有点虚。毕竟一个杯子三百块，对这个家庭来说确实有点惊世骇俗。而且让她妈知道，她给的一千块让席钰花完了还自己倒贴了钱给家里买东西，恐怕心里要更不自在。席钰轻轻咳嗽了两声，叫席雪私下里悄悄给大姐夫和父亲送去。自己推说累了，早早上床睡觉了。

        她在家呆不了几天了，就算母亲要生气，也舍不得冲她发脾气。

        席钰找准这一点，安安心心睡了个好觉。

        她不知道，这一夜，家里除了她，剩下的几个人翻来覆去，没有一个睡的踏实的。

        第二天一早，看见父亲小心翼翼的用兑好热水，捧着保温杯，爱惜的放到远离灶台的柜子上时，席钰就知道，这个杯子买的很值。

        席父开始用了，梁氏才敢拿出来用，席雪跟在后面接水，一脸欣喜。

        家里人哪见过这么好的东西？不是席钰给买了回来，恐怕大姐夫、父亲这些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的男人们一辈子都不敢想象，原来还有杯子可以做的这么精致漂亮，温热的水可以放在杯子里一上午都不会凉。

        沉默的空气里飘逸着欢喜，席钰洗了把脸，看见母亲掀开帘子叹了口气，趁家里的男人们都没注意，低声道，“钱还够吗？”

        席钰眼圈红了，拿毛巾擦了擦脸，“够。妈放心吧。”

        “怎么没给自己买一个？”

        “这些东西部队都会发，我用不上。”席钰解释道，“家里人下地干活，忙起来水都喝不上热的，尤其是冬天。雪儿和顺儿上学也是，大冬天喝冷水怕要感冒，对肠胃也不好。”

        席母没再说话，转身进屋去叫席顺起床，然而门刚打开，她就觉得难以置信。

        从来要多睡一会儿到母亲来叫的小女儿此刻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本子上铺着的，正是席钰高一的课本。

        席钰跟在后头看见了，笑着替母亲掩了门。

        这次轮到席母红了眼眶。

        男人们在外面做饭，席杰去地里了，席钰拉着母亲，喂着鸡，说了昨天的事。

        “不仅是顺儿，雪儿我也要供出去。”席钰撒了一把粒而出去，引得鸡咯咯的叨，“出去了，眼界就不一样了。不然窝在这山村里，嫁的再好又怎么样？还不是一辈子围着灶台转，奶了大的生小的。”

        席母沉吟半晌，“男孩，还是留在家里吧。咱们家在这，他嫁在这，家里有人给他撑腰，出去了，一个男人，受了委屈怎么办？”

        “我没说他一定要嫁在哪，”席钰平静道，“他喜欢读书，又能读，为什么不读？咱们不能因为村里人不优秀，就要扼杀雪儿的优秀求一个般配。”

        席母不说话了。

        席钰接着道，“我答应雪儿了，只要他参加中考能考上，我供他读高中，他要是高考能考上，我供他读大学。”

        “他要是嫁不出去呢？你还能养他一辈子？”

        “我是他姐，我为什么不能养他一辈子？”席钰低低沉沉的笑了笑，“您知道我同学的哥哥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吗？您看到雪儿拿回来的颜料了吗？那是史维生哥哥给的，他欢喜成什么样？您供我们读书，不就是希望我们以后不再贫瘠，不再受苦吗？如果雪儿读到了大学，将来他毕业了，我和顺儿也工作了，咱们家不比城里人条件差。雪儿自身优秀，他什么样的人家嫁不得？您自己想一想，就咱们这个村，跟雪儿差不多大的，有几个出息的？您舍得自己捧在手心里宠了十几年的儿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姐将来都在大城市里安家落户，独留他一个跟着没有前途的妻主在这个小山村里过一辈子吗？”

        席钰深深的知道，眼前这个母亲不是铁石心肠，她深爱她的孩子，甚至可以为她的孩子耗尽自己最后一滴血液。她只是还有一些事保持着老旧保守的观念，她只是缺少一个人，帮她点透说清，主要家里有一个人坚定不移，她的观念很快就会消融在对儿女的爱里。

        席母沉默着，直到外边窗棱上嘎吱一声。席雪像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缩着，眼睛红红的挤在门口，“妈，姐，爸叫吃饭。”

        席母终于长长的叹了口气，“长大了，你们都争气。走吧，吃饭去。”

        这是压在席钰心口的最大的事，她知道母亲松了口，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早饭吃的都很香。

        临到上学前，席钰收到了来自人民空军银行的余额变动短信。

        卡上多了一千块钱，是军队给的通勤费。这是定额，按照家庭住址和学校的距离定等级，席钰属于最高档。她没怎么犹豫，电话买了七月三十号下午镇江市直飞北京的飞机，按国防生的优惠，是半价机票，花了888。

        这边机票可够贵的。

        席钰一边感叹这辈子军队的财大气粗，一边有点感慨上辈子花钱从不看标价的人现在居然也学会算余额过日子了。

        最后几天待在村里，席钰倒也没闲着。她把高中的知识点和初中的知识点笔记补了补，给了杨红玉一本，给了席雪一本。

        付出一向是与收入成正比，席钰心里隐隐有一些预感，往后想回家一次，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她本想替家里开一个银行卡，但席母怎么都不肯，说是开卡要交年费，心疼钱。

        几十块钱的年费是次要的，不想让席钰给家里总打钱恐怕才是最终目的。

        这地方寄钱不安全，席钰苦劝几次，家里都不松口。好在这些年她奖学金积累的不少，席钰大概知道家里至少小三万还是有的，今年应该还是不愁的，但随着弟弟妹妹上学，大姐添丁，恐怕家里的花销也不会小，席钰微微皱眉，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奈何席母一再强调，家里有收入和积蓄，坚决不让席钰担心家里，任凭席钰怎么说，席母咬死了，就是不松口。

        席钰无法，只好带着5000元存款和1000元现金奔赴了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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