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足够的自由

小郗颖的眼泪随着思绪，不由自主的无声的流了下来，流满了她小小的粉嫩嫩的脸颊。
  门内一阵沉默，沉默过后又是一阵摔砸东西的声音。
  接着，门被用力狠狠地从里面拉开了。
  小郗颖木讷的流着眼泪站在那里，抬头看见郗爸正一脸怒气的站在那里。
  郗爸看到自己的女儿站在这里，满脸都是泪，明显的愣了一下，但没有片刻的停留，绕过她，沉默着换上鞋子，摔门而出。
  小郗颖听着身后的摔门声，觉得心里好痛好痛。
  但当她看向呆滞的看着自己的屋内的郗妈，还是快速用衣袖擦掉自己脸上的泪花，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她对着妈妈伸出手，摇晃着手里的试卷，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妈妈，这次考试，我又是班级第一名。”
  郗妈看着自己的女儿哭中带笑的样子，心里也是一阵酸楚。
  她走上前来，抱了抱这个从小就被自己忽略太多的乖孩子，轻声夸赞道：“阿颖很棒。”
  小郗颖也伸出手来，抱住妈妈的背，蜷缩在妈妈的怀里。
  她太渴求这份关爱和认可了。
  然而，郗妈却很快就松开了抱着女儿的手，浅笑一下，说道：“对不起，阿颖，妈妈今晚要值夜班。姥姥很快就会过来，你乖乖在家等她，好吗？”
  不好！
  不好！
  我不要！
  小郗颖的心里在疯狂的呐喊。
  可是她不敢说出口。
  她怕自己发了小脾气之后，连妈妈的这点爱也得不到了。
  小郗颖只得乖巧的点了点头。
  关门声再度传来时，小郗颖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她默默将客厅里的灯盏全数打开，将屋里各个角落都照的通亮。
  她将刚才已经被自己揉乱的试卷从垃圾桶里捡出来，小心翼翼的重新展平，铺在桌子上，抱紧自己，蜷缩在沙发的一角暗暗发呆。
  当郗颖姥姥风尘仆仆的拎着菜篮开门进来时，小郗颖脸上挂着泪痕，已经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真是造孽啊。”郗颖姥姥满眼的心疼，一边嘴里嘟囔着，一边拿出一旁的毛毯替小郗颖盖上，“好好的一个孩子，在别的家里这么懂事又乖巧，可都是被爸妈放在心尖尖上的。”
  “姥姥。”小郗颖从睡梦中醒来，就看到饭菜已经做好了，姥姥正笑着坐在自己身旁，温柔的用手抚摸着自己的头。
  “姥姥来晚了，真是对不起。”郗颖姥姥眼里满是心疼和愧疚。
  “姥姥。”小郗颖哭着抱住这个陪伴自己最久，最疼爱自己，却已经越来越衰老的人。
  好怕姥姥有一天也不在了。
  这世界上，就真的再也没有人疼爱自己了。
  “阿颖，要记得，每个人的人生只有这一世。你要为自己而活，开心的活。”
  姥姥已经离开自己好几年了，郗颖却还是偶尔会想起姥姥一遍又一遍叮嘱自己的这句话。
  最开始，小小的她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总是在另一件事情上绞尽脑汁胡思乱想。
  妈妈真的要生个弟弟了吗？
  会是个弟弟吗？
  爸爸一定会很开心很爱他吧？
  那爸爸，会因为对弟弟的喜欢，而连带着对自己，也有那么一点点儿的喜欢吗？
  如果，如果妈妈真的生了个弟弟，爸爸会不会只喜欢弟弟，而不要自己了呢？
  那段时间，小郗颖的心里是既期待又恐惧的。
  既期待家里有个新的成员，可以陪着孤单的自己。
  她告诉自己，不管是个弟弟还是妹妹，她都会好好爱他保护他。
  可又非常恐惧这个人的到来。
  怕他是个弟弟，抢走爸爸妈妈那点仅有的爱，
  怕她是个妹妹，爸爸更伤心更难过。
  这样，爸爸妈妈的争吵会更多。
  她真的不喜欢爸爸妈妈吵架。
  然而，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妈妈的肚子并没有像楼下阿姨那样，像个圆西瓜一样慢慢大起来。
  爸爸妈妈在之后的几个夜晚，又关起房门又摔又砸吵了好久好久。
  最终有一天，爸爸收拾起一个行李箱，搬到了医院值班室去住。
  家里又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
  有时候，妈妈会在不上夜班的时候回到家来，给自己简单做顿家常饭。
  可她面对姥姥的各种埋怨不做任何回应，第二天依旧去医院忙碌，脸上没有过多的哀伤，只是看起来很疲惫。
  小郗颖慢慢想，弟弟可能不会来了。
  她的心里，不知道是些许的安稳还是更多的难过。
  但是，生活一天一天的继续了下去。
  家里没有人再谈起这件事情。
  又过了段时间，爸爸搬回来住了，只是和妈妈分开两个房间，看向自己的时候，眼神里说不出是些许的不甘心还是无可奈何。
  再后来，姥姥去世了。
  家里常常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视，一个人睡觉。
  阿颖，为自己活。
  是的，郗颖越长大越明白了，姥姥究竟是想让自己明白什么。

  当明白过来了，郗颖对亲情的渴望似乎少了很多。
  不再纠结于爸妈今晚是否有一个人会回来，不再纠结自己的生日到底有没有人记得，不再纠结自己是个女孩讨不了爸爸的欢心到底是谁的错。
  郗颖开始心安理得的拿着鞋柜上的零花钱，买一切自己想要的东西，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
  甚至买了很多软家装，把家里的装饰都换成了自己喜欢的东西。
  还买了一个大大的鱼缸，和几尾漂亮的大尾巴的鱼，放在进门处最起眼的位置。
  当郗爸和郗妈注意到这些时，两人都没有说什么。
  郗爸已近四十岁，也已然知道自己不会再有一个孩子了，反而较之从前对郗颖更加和善了不少，偶尔还会在餐桌上询问几句郗颖最近学业的情况。
  而郗颖，也只是毫无感觉的如实回答。
  三口之家在几年的争吵和沉默后，似乎找到了最和谐的相处方式。
  各自忙碌着各自不同的生活。
  郗爸升职到副院长的位置，经常需要开各种会议，有时候也需要出差去各大医院交流学习。
  做的最大的事，就是给家里换了个更大更好看的二层洋楼。
  郗妈也升职为护士长了，比之前更加忙碌，对女儿自是有更多的愧疚。
  新房子的装修，竟然就这么落到了才十几岁的郗颖身上。
  自己和装修公司洽谈的更多，郗颖自然是要将新房子整个装成了自己最喜欢的样子，把自己买的大鱼缸和里面不知道已经换了多少批的鱼全都搬了进来。
  于郗爸和郗妈而言，家就是他们一个可以随时回去换洗衣物和睡觉的地方。
  对郗颖也是听之任之，家里也就随便她折腾。
  郗颖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有足够的钱，有足够的自由，这是多少同龄人想要又羡慕的生活。
  只差朋友了。
  不过现在，她也有了。
  不只有，还有三个。
  这种生活，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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