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委屈

她泪汪汪的，眼睛里蓄满了委屈。
白延韬瞧着她哭泣，心底有种怜惜涌动。
但他很快克制住。
“爹，我要留在京城念书，将来科考做官。您和娘辛苦了半辈子，我也不想您们再操劳了，我想替您们分忧......”林梦初哭道。
白延韬却不理睬她，转身离开了她的院子。
林梦初愣愣站在原地。
“这是为何？”林梦初喃喃道。
她不明白。
为何父亲对她的态度，突然间变得如此冰冷。
父亲不是一直疼爱她的吗？
林梦初觉得心慌。
晚夕，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脑海里浮动着一幕幕往昔的场景。她爹爹对她慈祥温柔的笑容，和对她的呵护。
林梦初的母亲也很温柔善良。
她的兄嫂亦然。
唯独父亲。
他性格冷静自持。他从不会纵容女儿任性，他的女儿在他面前，永远是乖巧听话的模样。
可一旦触及了他的逆鳞，他就非常凶狠，仿佛一头恶狼。
林梦初不怕他，但是她害怕他的暴怒。
“父亲肯定知道了真相，所以生气了！”林梦初道，“娘，你快劝劝爹爹啊。”
她掀开帐子爬下床，穿衣裳去找她娘亲。
白安安早就歇下了。
林梦初推门进去，喊娘亲，结果娘亲的丫鬟说娘亲睡了。
林梦初只得作罢。
翌日天亮，林梦初仍是睡不着。
她去找父亲。
“爹爹。”林梦初跪在父亲脚边，抱住了他的腿，仰头求饶，“我错了，我不该跟你顶嘴的，你不要生我的气......”
“......爹爹，你别不要我，我会改掉坏毛病，我以后听你的话。”林梦初又道。
她声音娇滴滴的，带着浓浓的鼻音。
白延韬蹲下身子，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宁儿，爹爹不怪你。你是我们的宝贝女儿，爹爹怎舍得责备你？”
林梦初松了口气。
她继续抱紧了父亲的双腿：“爹爹，您真不怪我？”
白延韬点头，道：“不怪你。”
林梦初破涕而笑。
白延韬的目光，却落在她手腕处。
林梦初戴了一块玉镯子。
“林梦初，你喜欢这支镯子？”白延韬试探着问，“你送给你姐姐，也不合适。你姐姐是县令的千金，这玉镯子配不上她。”
“不是，不是。”林梦初立马否认，她把玉镯取下来塞进袖袋，急切道，“这是张家给我的聘礼。”
白延韬神色微凛，问她：“张家给的？哪一家？”
“张家......就是张大少爷张怀德，他想娶我。”林梦初垂眸答道，“爹爹，我不能嫁给张怀德。我是你们的掌上明珠啊，我要是嫁给张怀德，张家还能给什么？他们肯定拿走我家所有财产，逼迫我们离开京城......”
白延韬的眉头蹙得紧紧的。
他沉默了良久，似乎在思忖。
林梦初则惴惴不安看着父亲。
她很忐忑。
她知道父亲很疼她，她撒谎的时候心虚，总是害怕父亲会骂她。
良久，白延韬抬头望向了林梦初。
他的眼神，有点陌生。
“林梦初，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若是不想嫁，谁能强迫你？这件事，你心里清楚，不必瞒我。你先退下吧。”白延韬道。
林梦初一愣。
她的眼泪流了下来。
白延韬见状，心软了下来，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哭，林梦初。爹爹知道你委屈，等你长大了，爹爹再给你寻户好人家。”
林梦初的眼泪止不住。
“爹爹，我......”林梦初道，“我......我......我不喜欢张怀德。”
“胡闹！”白延韬喝斥她，“他是张阁老家的孙子，又是举人，你嫁过去，是享福的。”
“不，爹爹......”林梦初拉住了他的衣袖，哀求道，“我不喜欢他，我不要嫁。”
白延韬皱了眉。
他不懂自己的女儿。
“你为什么不喜欢他？”白延韬问。
林梦初摇头。
“林梦初......”白延韬叹气。
“我不喜欢。”林梦初固执道，“爹爹，我不喜欢，我不能嫁。我要读书，我要当官，不要嫁人。我不想离开爹爹和娘亲。”
白延韬失笑，摸了摸女儿的额头，道：“傻丫头，爹爹和娘都陪伴着你。”
他的女儿太单纯了，他希望她永远保持这份单纯。
林梦初还在哭。
她不停抽泣，眼角沁出晶莹的泪花。
“林梦初。”白延韬低声，语气轻缓，像哄孩童入眠一般，柔声细语，“你要知道，爹爹和娘也没办法一辈子陪着你。”
林梦初愣住了。
“爹爹。”林梦初哽咽了起来，“那我该怎么办？”
她的泪水簌簌滚落。
白延韬轻轻搂住了她。
林梦初伏在他的怀里，呜呜大哭，情绪崩溃。
白延韬轻抚着她的后背，耐心解释道：“你才八岁，现在就想这些，太早了。爹爹已经派人打探了，漠北朝廷准备用两年的功夫修筑一条铁路，通往西北和东南两个方位。漠北那里，比咱们大晋富庶。”
林梦初不敢置信，睁大了眼睛：“真的？”
“嗯。”白延韬点头，“咱们的铁路线，不足百里。如今正是修路的关键时刻，咱们不需要多做什么贡献，只要守好边疆即可。”
“那要多少银钱？”林梦初又问，“爹爹，咱们家有几万两吗？”
白延韬笑起来，刮了下她的鼻尖：“你爹爹虽然穷，养活你还是够的。你别管这些。你只需要记住，咱们家不愁吃喝，你想干嘛就干嘛。爹爹会给你撑腰的。”
林梦初破涕为笑：“爹爹，谢谢您！”
说罢，她又踮脚亲吻了下父亲。
白延韬哈哈笑着，抱起了林梦初，放在桌子上坐好，又捏了捏她的脸颊。
“乖。”他对林梦初说。
林梦初从桌子上跳下来，跑了出去。
她跑去叫白安安起床。
“姐姐，你快些起来，爹爹要告诉你一个消息！”林梦初道，“爹爹说，咱们家有钱了！”
白安安翻身躺倒，闭目装睡，道：“骗你玩呢。”
林梦初扑到床榻边，扯住了白安安的胳膊：“真的！爹爹说咱们家有钱了，不需要去京城投靠张家。”
白安安这才猛地睁开眼。
她坐了起来，眼底有点惊讶：“真的吗？”
“嗯，真的！”林梦初道，“我听到了。爹爹不许任何人提及，就连哥哥都不许说！”
“我不说。”白安安忙点头，然后又问，“你偷听的？”
“没有，爹爹说完，我去倒茶水，顺便溜达了下......”林梦初道。
“那你说给我听。”
“我不要。”
“你说了，我就告诉你，昨晚的事。”白安安威胁道。
林梦初犹豫了下。
“不行！”她突然想起，昨夜的场景，顿时慌了，“我不能说，说出来爹爹就不高兴了！”
白延韬站在屋檐下，听了两句，露出无奈的笑意。
他转身走了。
林梦初松了口气。
白安安却追问她：“你不说，爹爹更加不高兴。你到底说不说呀，妹妹？”
林梦初吓得魂飞魄散。
她赶紧捂住了白安安的嘴巴，警告她：“嘘，姐姐，小点声。你忘记了，爹爹最讨厌别人嚼舌根。”
白安安这才作罢。
兄弟姊妹四人，相互依赖，白延韬极其宠爱三女儿林梦初，而林梦初又格外黏糊白安安。
她不愿意把自己听到的话告诉白安安。
因此，每次说到了张怀瑾，她都要隐晦表示她不喜欢张怀瑾，她还有个弟弟。
她想留在爹娘身边。
白延韬纵容她，并不阻拦。
他觉得女儿还小，慢慢教导就是了。
白延韬以为女儿不过一时冲动。
哪知道，林梦初越来越过分。
她不仅仅不跟张怀瑾订婚，甚至不顾父母和兄长的劝说，非要嫁给张怀瑾。
她的性格，变得越来越偏激。
她不仅仅是针对张怀瑾一个人。
白延韬感到恐惧。
他不知道，这种恐惧从何而来。
他的心里，隐约有种不妙的预感。
“你不想和张怀瑾成亲，是因为他毁容了？”白延韬试探着问林梦初。
林梦初摇头否认。
她眼神闪烁，看似不肯承认。
白延韬心中暗忖：莫不是安安嫌弃张怀瑾毁了半边脸，所以才抗拒的。
“那为什么？”白延韬道，“爹爹明日带你去见见张大公子，他是你的未婚夫婿。安安，你要是怕他毁容，爹爹给你请名医。”
“不必！”林梦初急忙道，“我不嫌弃他的......”
白延韬微愣。
女儿居然这样说，难道......
白延韬想到，这几日林梦初总是偷偷躲在房间里看书。
白延韬猜测，她或许对张怀瑾有些特殊感情，所以不想伤了他。
于是，白延韬道：“那爹爹给你找一门亲事，让你嫁过去。”
林梦初咬唇。
她的心思，被白延韬猜中了。
她不敢吭声。
“不用了。”白延韬道，“爹爹帮你找个门当户对的，不会亏待你。”
林梦初垂眸沉默。
白延韬以为她同意了。
翌日一早，他就吩咐下去。
“……你们谁能帮忙，找个机灵的，送信进漠北。”白延韬道，“这件事，千万瞒着张怀瑾。他是个聪明人，若是知晓，定会起疑心的。”
丫鬟们应诺。
这件事很快传遍了府内，白家人都知道老爷子要去漠北了。
二老爷白崇山的妻子陈氏，听到了这件事，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拉着丈夫的衣袖，问：“老爷子真的要去漠北吗？这次去，还回来吗？”
白崇山皱眉。
“我哪里晓得。”他敷衍道。
陈氏欲言又止。
她不是很希望白延韬去漠北。
白延韬是白家唯一的顶梁柱。
白家在京郊有良田五六顷，佃农数百人，全部归他管。
他走了，这些佃农就乱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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