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深渊·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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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钰正说着，忽然转过头来注视着凌秋。
在他的一双浓黑眉毛下面，有着似星河一样澄炯闪烁的双眸，正朝着眼前的凌秋熠熠散发着光亮。
那光亮实在过于清澈、纯净，引得凌秋忍不住想要仔细探寻……
在眼前这个男孩子非常深邃的瞳孔里……忽地，竟拂过一缕淡淡清烟般的惆怅。
凌秋顿了顿，她似乎感觉到，眼前的男孩子正在将一股无形的勇气与意念传授予她。
凌秋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我记得，我们不是要一起考大学吗……”
听到凌秋突然回他这句话，君钰明显愣了一下。
不过，他随即浅然一笑。不置可否。
……
晚上，在卧室的床头柜前，凌秋一边打开新发的初中教科书，一边又掏出了那个满是褶皱的小本本。
她想着，应该要记一些什么内容……
顿时，她脑子里不禁浮现起一些，和奶奶有关的记忆碎片：
她以前才上小学的时候，是奶奶送她去开学的。
当时，在奶奶的引导下，她满脸认真地对奶奶作出过保证：她章凌秋，以后一定会成为章家村第一个女大学生。
然后，奶奶笑着抚摸她的头，直夸她有志气……
她记得，她以前总爱和奶奶一起打猪草，逛菜园……她爱给奶奶捶背，挠痒，梳头……她最爱吃奶奶做的腌小菜，最爱穿奶奶给她缝的小衣裳……
和奶奶在一起的日子，是她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她是奶奶最疼爱的孙女。
然而，因为自己的生病，她错过了和奶奶最后一面……她心里特别自责与难过……
她忽然想到，由于自己后来一直光顾着用功学习，她陪奶奶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甚至，当她从大人口中得知，奶奶患了癌症，她都不清楚“癌症”到底是个什么病症……
奶奶还柔声安慰着她，“小秋不要怕，我的病不传染……我只是胃里有点不舒服……”
直到她最爱的奶奶后面整日卧病在床，只能不断地靠吊水打针续命时，她心里忽然有股未知的恐惧却仍旧自己欺骗自己，“奶奶不会有事的……”
直到那天深夜，奶奶最终由于“癌症”离开了她，躺在床上的凌秋其实是能感觉到大人们的反常的……
他们不停地往奶奶的住处赶，嘴里不断地重复着一些话，“章奶奶刚走”，“章奶奶去了”……她小声呜咽着，把头紧紧捂进被子里，她都能听到……
“我再也没有奶奶了……”
她一下子接受不了至亲的永远离去……
她心里既怪自己，又跟爸妈呕气。为什么不让她见奶奶的最后一面……
但当她看到爸妈在奶奶灵前的无比哀恸，痛哭流涕时，她默默地将所有的自责与难过埋藏在心里……
……
事情虽然都已经成为过去，但回想起来仍历历在目。
凌秋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淌，滴落到纸页上她也不管不顾，她专注地用铅笔在页面的最底部，双手颤抖得写下了：
“再见，我亲爱的奶奶。”
然后，双手小心翼翼地将这一页翻折了起来……
……
从此，带着对奶奶的深切思念与满满愧疚，章凌秋愈加发奋地用功学习……她觉得只有这样，她才可以暂时逃避心中的“罪恶感”。
在她的青春期里，她一直都很矛盾且痛苦地成长着。她不知道，自己的心结要怎样才能彻底地解开……直到结束了紧锣密鼓的高考之后，凌秋总算如释重负。
可随着高考成绩的即将放榜，铺天盖地的关心、询问一下子都向她汹涌袭来，来自亲戚、家门、熟人……让她短时间内感到非常心神不安。
她只习惯为自己心里的目标去默默努力……
她忽然有些害怕，怕万一自己考不好怎么办。
她开始了闭关躲人，连自己的爸妈也不愿沟通……
直到，杨君钰给她打了个电话。她才重新面对现实。
“……高一本线35分，闭着眼睛都可以选好大学了……”
杨君钰替她跟班主任查了成绩……
这是真的吗，她最后真得实现目标了……
可是，为什么，感觉她开心不起来呢……
……
凌秋整理了一下思绪，拭去了脸上的泪痕。
她将那一页重新翻折起来，合上了褶皱的小本本。然后郑重地，将它重新置入床头柜的抽屉里放好。
片刻之后，她抿了抿嘴唇，从床上重拾了老年机，给通讯记录上最近的手机号发过去一条短信：
“杨君钰，你去哪里复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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