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夏日里的月光轻柔，白日睡足了，夜里便失了睡意。

        万安坐于窗前，面对开敞的隔窗仰看明月，以寄相思。他看的累了，将左臂垫在底框，侧枕上去，合眼，品嗅窗棂下的栀子花香。

        耳廓微动，声音由远及近，是脚步声。

        灵风涌动，一抹白从窗棂跃出，一只身娇的毛绒白狐跑跳去门前，高翘的尾摇的欢快，它重新化作少年模样，打落门栓。

        门，展开推向两侧，院门全开。门后，正是那张令他翘首企盼的脸。

        “将军！”

        万安静瞧一瞬，大步跨过，整个人扑挂在叶子宸身上。叶子宸接的稳，抱起人笑的低沉，“还没歇？”

        “日日盼君，将军不在，哪里还歇的下。”

        叶子宸被哄的开怀大笑，“几日不见，嘴倒是甜了不少。”

        他抱着人径直进了房，房里是暗的，没有点灯，连蜡都是熄着的，叶子宸借晚间的月光将人放落在榻，转身要去燃灯。榻上的人儿不许，抱住不肯松手，急急问道：“将军去哪？”

        胸腔震动，是叶子宸在笑，他捏上万安脸颊上的肉，“你怕什么？”

        “不要燃灯。”万安抱的更紧，重复一遍道，“不要燃它。”

        叶子宸坐下，回抱他，将整个人划进自己的臂弯，“本王忙偷闲来看你，既要看，不燃灯该如何看的清？”

        “不要。”万安用指尖描绘他的眉眼，“看不清才是好的。”

        叶子宸取下万安的手，“可是在气？”

        八条人命，全城封锁，城里城外惶惶不安，为此案，已不知多少的知府官员丢了乌纱。无奈，压在朝廷上的力全由叶子宸接过，他日夜与尸体打交道，凶手一日不落，百姓不安。

        为此，这些时日，他是冷落了他，却也想疯了他。

        万安摇头，侧脸贴在他胸前贪恋嗅取他身上的味道，“全当今夜是个梦，看清了，反而更想。”

        蝉鸣半夏，思念绵长，彼此给予的拥抱便是最好的言语。

        “没有好好吃饭吗，怎么感觉好像瘦了点。”叶子宸摸去万安的腰，说罢还不怀好意地捏了下。

        长睫轻颤，万安道，“这种时候，将军还不忘逗我。”

        “瞧，你又冤枉了我不是，分明是关心的话，怎么就成了逗你的。”

        万安仰头，唇，几乎是贴着叶子宸的下颚，“话是关心的，就是这双抱人的手不太老实。”

        他的眼睛太亮了，比星璀璨，叶子宸着迷的看，唇上是稍纵即逝的温热，是万安主动吻了他。

        反应过时，叶子宸像只恶久的狼，猛地将人扑倒，压在身下，得意似的盯向浑身战栗的猎物，“可是你主动，我可还没做什么！”

        万安咬唇，脸上是浓浓夜色都遮挡不住的红，他再次仰抬起头，重重一吻，叶子宸极为享受万安的主动。

        手抵在胸前，反推叶子宸，万安离开，审视一样看他，良晌发问，“将军身上的血气是哪里来的，是受伤了？”

        叶子宸发笑，“长了个狗鼻子，这样灵。”

        万安紧张，抬手去摸，叶子宸受不住他摸，攥住他乱摸一通的手，赶着解释，“我无事，无意染的，血不是我的。”

        血味儿很淡，万安不放心，凑去脖颈耳边一点点嗅，的确不是。

        他躺在榻上，模样乖巧，指尖顺叶子宸朝服上的绣样儿纹路描绘，惹得叶子宸心痒。

        “我后悔了。”万安这样说道，“我不要将军爱我，我求将军长命百岁，好陪我长些。”

        叶子宸有坤泽不会有的情，只有在这儿，他才能靠他近些，人的一生太短，百年光阴，远远不够。

        “好…”有那么一瞬，叶子宸好似被万安的患得患失与依赖刺痛，他在万安额心印上一吻，是爱，是怜。

        夏虫脆鸣，月光朦胧，从窗飘进，拢在榻上相拥的二人。

        叶子宸痴看怀里熟睡的人儿，脸上挂着柔柔的笑，万安睡颜恬静乖巧，藏匿起他的傲，还有平日里古灵精怪的劲儿。

        他抬手，轻轻点在他的额、鼻，最后是红润的唇，几乎是用气音，轻吐道：“是爱啊…”

        檐上的麻雀三五成群，叽喳不停，万安是被鸟鸣吵醒的。叶子宸不知何时离开，万安窝在被里，抓住被角放在鼻前，上面沾有叶子的味道。

        昨夜，他真的来过，不是梦。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

        随一句嗤笑，柏木的清香在房内炸开，万安惊坐起身，康皓靠在床柱一侧，一脸调笑。

        “你胆子够大，这样不避讳，也不怕被人发现，将你捉了！”门是敞开的，万安踩上鞋，四处扫看无人，这才关上门，转身喝道。

        康皓反是不在意，去到桌前坐下，拽下腰间挂的酒葫芦往桌上一放，“外面闹得热火朝天的，你躲在这儿待的倒是安静。”

        万安跑去坐他对面，趴到桌上问，“指的可是那命案，你们还对人间的纷乱杂事儿感兴趣儿？”

        康皓用指在壶嘴儿处一拨，整个葫芦被他拨的转起圈来，他好似对此兴趣盎然，拨弄的速度加快，葫芦转的也更快，看的万安一阵眼晕。

        他移开视线，不去看那旋转不停地酒葫芦，听康皓道：“自是不感兴趣，只是这命案不似人为，就多看了两眼。”说着还不忘调侃，“你家那口想要抓凶，任他折腾出花来，都是白费功夫。”

        听到这儿，万安惴惴不安，“不是人为，那是什么？是鬼、是妖、还是怪？”

        无论是哪个，叶子宸如今都是凡胎肉骨，岂不危险！？

        看小家伙一脸急切不安的可怜样儿，康皓起了坏心思。他故作姿态，逼停转的正兴的酒葫芦，向前一推，一手撑在桌上，探身向前，“我可从不免费给人讲故事，想听，拿酒来换。”

        万安瞪他，从桌上起来，神气道，“不就是要吃酒，还怕我请不起不成！”他转身，去镜台前随手抓了两串珠串回来，拍在桌上，派头十足，“本殿今日，就带你去吃最好最贵的酒！”

        叶子宸送他的这些，除了好看，唯一的用处就是值钱，可以换取有用的货物吃食。

        康皓被逗得爽朗大笑，连喊三声好，万安吓得，忙将他的嘴捂了上，示意他动静小些，“嘘…别叫府上的人发现了你！”他侧耳，安静听了一会儿，感知没有可疑的响动，对康皓道，“你想吃酒？”

        康皓挑眉，眼里带笑，表示自然。

        “要想吃酒可以，但你要把我偷带出府才可，等出去了，今后你的酒，我包了！”

        康皓眯眼，握上万安的手腕，将遮在自己唇前的手拿开，肆意一笑，“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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