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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试探


沈池这样好学,让西妗都产生一丝诡异的危机感了,她从书卷后面探出两只眼睛,说道:“行啊。”

        她正好积累了一堆学业上的疑惑没有解开,沈池送上门来,不管他酝酿着什么阴谋,西妗可得好好向他讨教学业。

        两人兄友弟恭。

        不时还有郎朗的读书声传出来,听着就十分有前途。

        何小娘面色严肃,时刻关心那边的情况,听着听着又有了一丝不对劲,里头竟然还混着何家兄弟俩的哭声。

        “你们给我蹲远点哭,不要叨扰小郎读书。”

        何小娘蹑手蹑脚地赶过去,把蹲在西妗马车旁的兄弟俩撵走。

        然而她自己不走,跟听墙角一样,把耳朵贴在马车窗边上。

        车窗突然一开——

        何小娘身子一歪,与沈池的目光对上了。

        “阿婶,你的影子掉入了车厢里。”沈池慢吞吞地说道,“遮住了光。”

        “路过,我就是路过。”何小娘拉着脸道,“你这突然开窗,吓了我一大跳。”

        她一边说,一边从容不迫地绕过马车,继续遛弯了。

        西妗叹为观止,觉得她们不愧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剧情的安排还是十分合理的。

        她这一天忙的要命,又是当包工头又是拆箱子,不多时就犯困了,盯着书,看着上面的字一会儿大一会儿小,还左右来回地飘。

        陈十二娘帮扶沈池确实用心,送来的书册里面有一本是题集,都秋闱的老题目,正是沈池需要的。他看的时候,面色静淡,沉入进去了,仿佛没注意到西妗眼皮子打架。

        西妗左手撑着下巴,闭上了眼睛。

        沈池轻缓地翻动了一页书,低声唤:“阿兄?”

        西妗没有反应,他顿了顿,手臂一伸,勾住西妗的衣裳,披在她身上,手指落到了她的左臂袖口。

        西妗好像是被蚊子叮了一般,手腕一动一巴掌甩上去,皱着眉“诶”了一声。

        沈池把手一收,微微蜷起。

        “何小郎?”他慢慢地开口。

        何小郎和缓均匀的呼吸声传来,他还睡着呢。

        有些人,说着要读书考功名,然而眼睛一闭就仿佛与世长辞了。

        沈池心里不痛快,他闭了闭眼,发现他就毫无睡意。

        他抬起眼睑,忍不住又望过去,这一眼,让沈池彻底清醒了。

        西妗仿佛是嫌热,把衣袖往下蹭了蹭,蹭的正好是左边的衣袖,春衫很薄,小臂一点一点露了出来。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道理沈池都懂,但是他黑沉沉的眼眸子就一动不动。

        都是亲兄弟了,怕什么呢。

        何小郎的手腕看着很细,但是沈池知道,这都是假象,他这位阿兄手劲大着呢。他隐隐作痛的手背正向他诉说这个事实。

        何小郎手臂有些过于瘦削,很多少年时的读书人都是这样,没有魁梧之气。而按照何小郎的说法,他从幼年一路颠沛流离过来的,养的不好更正常了。

        衣袖滑落,那颗殷红的小痣露了出来。

        一如上回。

        沈池眉梢一动,他伸出另一只没被抽过的手,想去碰那颗小痣。

        痣还没碰到,沉睡中的西妗一抬手,稳准狠啪地一下子,又把沈池的手抽走了。

        “苍蝇……”她梦呓着。

        “沈大郎!”

        沈池霍然起身,猝不及防一下天灵盖顶到车盖,很快啊,他又坐了下来,拾起砚台往案上硬声一敲。

        西妗猛地惊醒,直突突地瞪着眼。

        “什么、什么登徒子?”

        她紧张地环顾四周,喊道:“你别过来啊!”

        可她面前只有一个沈池,沈池正襟危坐,满脸都写着晦气。

        西妗不高兴道:“你摆什么脸子,谁得罪你了?”

        她真的是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

        那什么蚊子、苍蝇、登徒子,都是沈池一个人的臆想,也是他一个人的痛苦。

        沈池抿了抿唇角,自顾自倒了一杯凉掉的水,稳稳地端起来,掠过西妗左臂的时候,恰到好处一歪,水避开了书本,通通倒在了西妗露着的左边小臂上!

        “你干嘛呢?!”

        西妗大为恼火,一把扯过沈池的宽袖,不由分说对着自己的手臂一顿擦,叫他的袖子也湿掉。

        “放手!”沈池挣脱不得,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小匕首,“哗啦”一下,切开整个袖子。袖子给她,人往后去,竟是分毫不愿沾染西妗。

        “你携利刃而来,沈池,你好歹毒的心!”西妗拿捏着那块被他抛弃的衣袖,唾弃他,“你这是在与我割袍断义啊!”

        “什么袍,什么义,我们有吗?”沈池凉凉地笑了。

        他心中已经十足相信,何小郎方才就是在假寐,装的那么像,一边想着用小红痣迷惑他,一边又不敢让他碰一下,因为是假的,怕是一抹就晕开了吧。

        “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我要是爹,中了风也得要被你气得爬起来抽你巴掌。”西妗义愤填膺,“你是一点血脉之情都不顾了,我最恨你像块木头一样!”

        沈池分毫不信她说的鬼话,在他眼中,何小郎已经是一个居心叵测的人了。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这块玉佩,就过来玩弄他的感情了。

        他脸上带起淡淡的讽意:“那别怪我旧事重提,这位阿兄,似乎你忘了,一直未曾向我说过为何颠沛流离至今,却玉佩一直在身侧。”

        “我现在根本懒得告诉你,你又算什么,你怀疑我身份,我还怀疑你呢!”西妗咔咔用残破的袖子擦手臂,“我从前的小弟,对我百依百顺,乖巧至极,你现在看看你自己,哪里有一点乖顺的影子?”

        乖顺。

        沈池散漫地笑了。

        “可见,你当真不是我的阿兄。”他轻声道,“我那位好阿兄,想起我来,大约只会心虚和仇恨。是以,你来与我相认,就是你最大的破绽。”

        “哦,是吗,原来你是这样想我的。”

        西妗擦好了,她把那块衣袖往沈池面前一扔,竖起光洁的小臂,上头的红痣殷殷,上头甚至有细微的绒毛。

        沾染了水,还是如此的逼真。会不会有一种可能,这就是真的。

        沈池面庞上的讽意散去了,他眨了眨眼,直勾勾地看着痣。

        “你要摸吗?”西妗微微一笑,“不给。”

        她怡然地坐好:“现在你可以下去了。”

        “阿兄。”沈池又成了那个温良的沈池。

        “你喊爹也没有用!”

        “……”

        沈池只能下车。

        他脚刚沾到地上,那块袖子也飞到了他身上。

        “把你的袍和义通通带走。”

        沈池慢慢地拾起来,叠好拿在手里,往自己的马车走去。

        “天老爷哟,这是怎么了,郎君呐,谁把你欺负成这模样了?”老叟急了,“这袖子、这布,郎君还要?”

        “当然。”

        沈池上马车时,像没看到一样从一只风筝上踩过,他快乐地笑起来:“洗干净,我要收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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