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醒来

贺姚星的离家出走让烟锦苒的处境更加尴尬。

        得知女儿离家出走的贺渝川和楚漾都跑去哄人了，贺家现在就剩下她和家里的佣人，

        外面的那些闲言碎语颇多，传的话特别难听，说她作为一个养女为了利益对亲生女儿下手，还说她下家找的就是贺家，还想挤走贺家的正经千金小姐。

        圈子里的好些朋友还明里暗里地来向她打听具体情况，

        烟锦苒被骚扰得不行，心情极度格外烦躁，

        又因为外面的流言，她在贺家的日子也不太舒服，贺家的佣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最后她被贺渝川客气地“请”回烟家，回到之前烟家准备好要她搬去的房子。

        房子是临江的公寓，也是桐城临江最好的地段，但烟锦苒却看不上，她觉得小，

        不过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了选择权，赵管家没搭理她的不满，将人送到就立马走了。

        “喂！赵管家！”

        烟锦苒生气地把包往沙发上一扔，又砸了一个玄关处摆设的玻璃瓶，

        她看了眼房子内的摆设，这和她的房间，和烟家，怎么比？

        她在靠窗的软椅上坐下，心里开始思索该怎么办，

        事情比她预计的要严重，她原以为不会有人发现，就算是牵扯到了她，她也有说辞，可现在也不知道是哪一个环节被发现了，她给家里人打电话根本就没人接，爸爸妈妈哥哥，没有一个人听她的。

        烟锦苒想了想，现在也只能去医院找人了，听说烟暖还在医院昏迷没醒，至少孟聘宛肯定在的。

        打定主意，烟锦苒就准备出门，可给李司机打电话对方却说在休假，最后她只好走到小区外面去打车前往市医院。

        市医院，昏迷了两天的烟暖，反反复复的高烧终于稳定了下来，

        她迷迷糊糊地睁眼，意识回笼，却有一瞬间的不真实感，

        病房？

        哦，她好像是在医院来着，记忆涌回脑海后她精神有些崩溃，一个人在外面晃荡了很久，失去意识时是在医院外面的凉亭，

        看来是被谁发现，救了她。

        身体好像被重物压住一样，酸酸麻麻的动不了，也没什么力气，

        这时，有什么包裹住了她的手，暖暖的，接着一道激动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小暖！你醒了！”

        烟暖的脑子一愣，这是，她妈的声音？

        一张和记忆里没什么差别的脸出现在她眼前，记忆里孟聘宛保养的极好的脸此时看上去有些疲惫，但神色熠熠，脸上满是惊喜。

        烟暖张口却突然止住了，没有下意识地喊出那个“妈”字，

        但孟聘宛没注意到，她伸手探了探烟暖的额头，然后转身去喊护士，声音里是克制不住的激动，

        “护士！医生！快快快，我女儿醒了！”

        烟暖眼见着几个穿着白色大褂的人走了进来，然后将视线落到走在后面的孟聘宛身上，

        她的头发随意的束在脑后，身上披着一件略大的外套，跟在医生的后面关切地望着她，在发现烟暖望向她的眼神后回了一个慈爱的笑容。

        这笑容，她有多久没见到了？

        烟暖移开了视线，感觉眼睛有些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妈不是去参加闺蜜的宴会了吗？怎么会在这？

        是因为她晕倒昏迷所以医院通知了家里人？

        再来一世，她还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家人，脑子里她们看向她时满脸失望的表情总是会出现在眼前。

        就像现在站在面前的孟聘宛，烟暖看着她，耳边总是会响起当初她为了烟锦苒而呵斥她的声音，

        这些声音会刺得她心疼，刺得她想要逃避，

        她曾经是一个勇敢的人，可后来撞得头破血流，她爱的、爱她的都离她而去，她没有一个好的结局。

        烟暖躲避的眼神让孟聘宛的心一紧，她此时生怕烟暖因为这件事心里有什么不舒服，让上一世发生的事情重蹈覆辙。

        医生正在给烟暖做检查，孟聘宛就在病床的另一侧蹲下，声音温柔，

        “妈妈在这，小暖怎么样，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

        察觉到烟暖的身子有些微微发抖，孟聘宛温柔地摸她的头安抚她，但同时询问的眼神向医生望去，

        “烧已经完全退了，身体有些虚，之后按时吃药，多休息就可以了。”，医生汇报了烟暖的情况，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后才离开。

        “小暖！小暖醒了？！”，

        声音从病房外传来，烟暖看向门口，烟余锦急急忙忙地跑进来，还撞到了正要出门的医生，被旁边的护士呵斥了不要大声喧哗。

        还是那个火急火燎的性子。

        烟余锦的身后，还跟着烟余鸣和烟伍华，三人听到烟暖醒来的消息就立马赶了过来，

        “小暖你没事吧！感觉怎么样！还觉得那里不舒服！”

        烟暖正好奇为什么他们都来了的时候，烟余锦已经趴到了她床边，心急地询问道，

        烟暖望向烟余锦，刚走到他身后的烟余鸣将手用力地放在烟余锦的头上，将他扒开，语气呵斥：“咋咋唬唬的，小暖才刚醒，你说话这么大声做什么！”

        然后烟余鸣扒开烟余锦，在她床边的凳子上坐下，关心地看向她，

        烟伍华也站在了靠近她的位置，脸色柔和，

        “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烟暖看着眼前的场景，脑袋机械地摇了摇，她好像有些反应不过来，

        就像是被扔在冷冰冰角落的她突然又回到了他们的掌心。

        好不适应。

        众人将烟暖的呆滞看在眼里，皆是一阵担心，

        “会不会烧坏了了啊？”，烟余锦伸手摸向她的额头，烧的确是退下来了没错呀。

        他凑近烟暖，“妹妹，认识我是谁吗？”

        烟暖没回复。

        烟余鸣觉得是烟余锦吵吵嚷嚷吵到她了，皱着眉将烟余锦的头推开，烟余锦不乐意，两人作势又要开掐。

        而烟伍华则是走到了孟聘宛的身边，拉着妻子靠边站了一点，开口问道：“小暖怎么了，看上去情绪不太对？”

        “不清楚，醒来就这样了，刚才我摸她的时候人还在发抖。”，孟聘宛拉着丈夫的手，“小暖这样子，我有些担心。”

        “放心，咱们女儿会好起来的。”

        说着看向病床那边的三个孩子，烟余鸣和烟余锦打闹着想让烟暖开心些，但烟暖明显心不在焉，看上去还有些排斥。

        “小暖，是不是烧傻了？哥哥都不叫我？”，烟余锦终于挤到了烟余鸣前面，捏了捏烟暖的小脸，笑着问她。

        “哥。”

        烟暖顺从地叫了他一声，却让烟余锦脸上打闹的笑容一滞，屋内关注着这边的人也都心口一窒。

        原因无他，烟暖的这一声唤，毫无精气神，有气无力地像是充满了绝望，让人无端的会想到，那个安静躺在病床没有生气的烟暖。

        烟余锦收敛了自己的吵闹，细心地给烟暖捏了捏被角，又伸手揉了揉烟暖刚才被他捏地有些发红的脸颊，

        “是不是哥哥吵到你了，要是觉得累就休息一下，哥哥在旁边陪着你。”

        烟暖无话，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那一声有什么特别之处，她原本还在思考为什么他们突然围着她转，为什么烟锦苒没出现，

        可她的身体的确是撑不住，醒来没多久眼皮就开始发沉，意识开始有些不太集中，

        “嗯。”，她应了一声，准备阖上眼皮，

        “爸！妈！”

        突然，一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响起，昏昏欲睡的烟暖在听到这个声音后立马睁开了眼睛。

        烟锦苒来了！

        她转头，果然看见了那出现在门口的人，

        十五岁的烟锦苒，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从头到脚的精致，有孟聘宛从小的教养和父亲哥哥的宠爱。

        娇养着长大的少女，有着她完全比不上的气质。

        烟暖的眼皮下沉，放在被子底下的手捏成了捏拳头，烟锦苒她就是用这幅颇有欺骗性的模样，一次又一次地给她按上各种各样的坏名声。

        烟暖身上的负气压有点强，整个人开始发抖。

        “小暖？”，烟余锦最先发现了她的异样，他伸手隔着被子握住烟暖的手，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烟暖的头上落下了一只温暖且宽大的手掌，烟暖一愣，抬眼看见烟余鸣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床头柜上，长手长脚的挤在烟余锦的前面，见到她看过去，低着头温柔地露了一个笑容，

        ”别怕，我们都在。“

        烟暖的心里顿时有什么暖流涌入，有些东西抑制不住地要从眼睛里出来。

        门口，

        烟锦苒想要进来却被赵管家拦在门口，

        “爸爸！妈妈！为什么不让我进去！”，烟锦苒急切地冲靠门口比较近的烟伍华和孟聘宛喊，

        “为什么我想赵管家已经告诉过你了。”

        烟伍华走了出来，态度不见平日里的随和，身上的气势格外严厉。

        “以前你的打打闹闹我可以接受可以原谅，但是烟锦苒，烟暖是我的亲生女儿。”

        “我不会让她受到一点的伤害，你的行为触及到了底线。”

        烟伍华的脸色发沉继续道：“我想我们烟家惹不起你这般的人，最近你就先住在临江那边，我们会抓紧寻找你的亲生父母。”

        “什，什么？”，烟锦苒瞪大双眼看着他，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找到亲生父母？

        烟家，要把她送走？

        烟锦苒慌了，她在烟家长大，那里就是她的家，现在她的爸爸要把她送走？

        不可以！怎么可以！

        烟锦苒的声音颤抖，她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孟聘宛，“妈妈！这不是真的是不是！我真的没有害过烟暖啊！”

        然而孟聘宛也和烟伍华差不多，她的脸上也不再有以前对着她的温柔，

        “证据已经摆在眼前了你还不承认吗？烟锦苒，我用心教养你这么多年，是让你对着自家人下手的吗？”

        说完没再看烟锦苒一眼，孟聘宛往烟暖那边走去，在烟暖略显惊讶的眼神中在病床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门口的烟锦苒也是一愣一愣的，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她不敢相信从小对她那么好的父母突然就不要她了。

        “赵管家，送锦苒小姐回去。”

        在烟伍华的吩咐下，赵管家拉着面色恍惚的烟锦苒要离开病房，可走几步，烟锦苒突然发疯似地挣脱赵管家要冲进来，她扒着门框，眼中的泪水打转，

        “不，不，爸爸妈妈！你们怎么能这样！你们不要我了吗？”

        她将目光转向挤在烟暖床头边的烟余锦和烟余鸣两人，“哥！哥！你们也不要我了吗？”

        烟余锦翻了个白眼，冲着门口哭得稀里哗啦的烟锦苒不耐烦地开了口：

        “你在委屈什么？小暖躺在这里难道不是因为你？到现在，你连一句话都不敢承认，你以为我们都是傻的吗？何况小暖都还没哭呢，你哭给谁看啊！”

        烟锦苒最后还是被带着离开了病房，她的吵闹声也随之远去，众人皆是出了一口恶气，对于烟锦苒的离开心情尤其舒畅。

        而烟暖躺在床上，高烧后略显发白的脸上，眼泪正止不住地往外流。

        “怎么了！”

        “小暖？”

        众人手忙脚乱的围在烟暖周围，问这问那，可他们越是关心急切，烟暖哭得越严重。

        她被搂在孟聘宛的怀里，抽着气，眼睛被泪水淹没，朦胧地看着眼前围在她身边正在给她擦眼泪的烟伍华，还有站在后头面色不安的烟余鸣和烟余锦，

        这里是天堂吧。

        一定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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