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醉态

余晴本也不是在这种情况下会害羞的性格。她察觉对面的打量后，顺势在收手后看了回去，对方却已经收回目光，正侧脸倾听身旁人的搭话。

        她坐下时其实已经注意过座位安排。刘菲繁坐在主位，右手边是她的相亲对象及一些余晴不曾见过的面孔，左手边则是学生时代起便相识的友人，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刘菲繁的发小，从前也见过几面。

        鉴于刘菲繁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会请一些不认识的朋友，余晴对这样的安排并没什么意见。

        侍者来收餐盘，余晴的目光穿过桌上布置得锦簇的花团看向对面的男人，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分数。

        平心而论，这位的五官已经相当出众，墨眉星目，挺鼻薄唇。银边的细框眼镜，镜片盖住眼底的锋芒，目光便显得平静。侧脸听人说话时，他的唇角勾着极浅的弧度，像是在笑，却也没那意思。

        余晴潦草地给人打了个60分，堪堪及格是因为那皮笑肉不笑的感觉扣分太多。至于他先前看她，她并不在意。

        她收回目光，恰逢刘菲繁发表讲话感谢大家抽空来她的生日。余晴举杯，不想就这样陷入一轮痛饮，也从大家纷乱的对话中得知对面坐的是刘菲繁相亲对象的研究生同学。

        余晴肚子里盛了酒，待主食端上来，虽然是她喜欢的三分熟菲力，却也吃不下多少。鲜嫩的牛肉还带着甜美的红色汁水，余晴吃了一半，剩下的被她切开喂进林飞羽口中。桌上已经酒过三巡，各自都在聊自己的，倒没人在意他们这种亲昵到反胃的举动。

        收盘后，刘菲繁起身去补妆。余晴心知是要上蛋糕，果然寿星公刚走，便有侍者推一个精致的三层蛋糕进来。

        刘菲繁的相亲对象亲自指挥服务员摆放蛋糕，末了又插了两根数字蜡烛在顶端。他端详片刻，这才退开，满屋子的人在黑暗中等待刘菲繁回来。

        余晴感到醉意上涌，拽了拽椅子调整角度斜靠进小男友的怀里。林飞羽十分清醒，在她发间轻轻吻了吻，声音压得极低：“醉了？”

        他的呼吸太亲近，带着身体的温度，令余晴忍不住笑了笑。她放在餐桌下的手不自觉揪住林飞羽的裤子，指尖按在他的肌肉上，嘴里喃喃道：“没有。”

        生日会的流程不外乎那些，吃饭、喝酒、祝词、吹蜡烛、切蛋糕、拍照。余晴不那么喜欢吃甜食，刘菲繁切给她的蛋糕只有小小一角，她心满意足地吃完了，被叶心怡拉着去窗边拍照。

        这间餐厅以其主厨水准、菜单价位，及一线江景著称。正是夜晚黄金时分，窗外街道车水马龙，江上游轮数只，对岸灯火辉煌，好不繁华。

        余晴坐在旁侧，与叶心怡、刘菲繁合影。先是自拍，又是他拍，她保留小时候不爱照相的习惯，拍完几组照片，回到座位上。

        林飞羽正在玩手机，看他指尖纷飞的样子，像是在聊天。余晴轻戳他的脸颊：“无聊了？”

        “没有。”他先前太投入，这时竟才注意到余晴回来了，摇头将手机放在餐桌上。

        余晴眼角余光瞥到他的屏幕上闪过一条微信的新消息提示，果然是聊天。不过这与她无干，她鲜少过问他的社交圈，事实上，她连他最好朋友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歇会儿。”余晴笑了一下，窝进椅子里。林飞羽看着她，确认她没事，这才又拿起手机。

        两人各自玩了会儿手机，照片也都拍的七七八八。最后吃完甜点时，刘菲繁直说要回家，便没人提出再续一场。

        余晴要和闺蜜们去卫生间补妆，便让林飞羽去开车到地面，在大楼前等她。

        林飞羽应了一声好，却没有马上走开。他停在原地，伸手探了探余晴脸上的温度。她毕竟喝了不少，乌黑的眼珠子仿佛笼了一层薄雾，没了平日里清凌凌的冷，现在不笑时都显得妩媚。

        然而余晴并非醉倒。她的意识还残存一半，双手圈揽着小男友的脖子，踮起脚吻他：“乖，去楼下等我。”

        林飞羽将头埋在女友的颈窝，停顿一会儿，才垂着脸往外走。

        余晴下意识摸着被头发丝蹭得发痒的皮肤，随闺蜜们一齐去盥洗室。其他的客人都走了，这时候盥洗室里也只有她们三人。

        叶心怡调笑：“哎呀，看到晴晴的小男友，感觉我应该再逍遥两年才好。现在结婚是不是早了？”

        余晴一边补口红，一边从镜子给闺蜜扔了个白眼：“得了吧你，就会口嗨。”

        叶心怡嘻嘻笑着来挤她，刘菲繁在一旁整理长发，好奇问了句：“晴晴，你和这陪玩在一块有三个月了吧？”

        “没有。”余晴下意识否认，随即感觉不对，“我们是元旦认识的，春节在一起的。二、三、四……唔，好像是有三个月了。”

        “三个月啊，够久了。”叶心怡支着下巴，“四月，入春了呢。”

        余晴轻哼了一声，没回应闺蜜意有所指的话语。她从镜子里看自己的醉态，她毕竟酒量不行，即便不上脸，过了临界点，从体内散发出的热意也映成面上浅浅的红，白皙的皮肤泛着微微的粉色，她知道自己喝多了。

        刘菲繁感叹：“想不到你们能坚持三个月。”

        酒精作用下，来时余晴心中那点愧已然被抛去脑后。她轻哼：“什么叫坚持？这又不是什么需要忍耐的事情。”

        “也有些道理。”她的闺蜜们纷纷点头。

        她们从盥洗室出来，走到大堂，余晴开始感到头晕。她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挥手与闺蜜们告别：“你们先走吧，我缓一缓。”

        刘菲繁和叶心怡见她意识清醒，倒也不太担心，叫服务员拿来冰水，看余晴喝了两口。余晴从前也有过这种头晕的感觉，自己倒不担心，还给林飞羽发了条消息说要等她一会儿。

        待闺蜜离开，余晴脑海里竟还能数自己喝了几杯。

        红葡萄酒、白葡萄酒、香槟、鸡尾酒……余晴自觉状态好了许多，站起来亦很稳当，于是一边计算着，一边往电梯走去。

        她到底还是高估自己，径自走入一堵软墙。

        “呃……”

        余晴撞到额头，有一瞬头晕目眩，下意识伸手去摸，不由踉跄了一下。一只有力的胳膊伸过来揽住她，或许是情急之下无法顾忌太多，余晴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陌生异性的怀里。

        她抬头去看，对这张脸还有印象。隔着柔软的布料，她能嗅到他身上绿茶、佛手柑和檀香混合的味道。

        余晴向来不明白，明明是黑醋栗的主调，这香却起了银色山泉这样清冷的名字，实在名不副实，就好像他的臂膀，远比他看起来的样子有力。

        对方已经很快松手，镜片遮掩了探询的目光，他的神色平静而沉稳。除却衣领微微蹭上一抹淡红，及胸口处些微的褶皱，仿佛刚才发生的只是余晴的错觉。然而她看得真切，他白皙的脖颈上有一颗痣，也不知之前是怎么被她忽略了的，虽然这不重要。

        他的声音亦很平静，倒没什么特殊的地方：“没事吧，余小姐？”

        “没事。”余晴犹豫了一下，虽然厌恶他的专业出身，但她刚刚还撞到人家身上，“抱歉，刚才想事情，没太看路。”

        “没关系。”他好像笑了笑，右手摩挲着左手的袖口，“要下楼吗？一起吧。”

        “……好。刚才谢谢了。”余晴回过味来，一面觉得有趣，一面又反感他引诱般的引导。若非刚才的确是她失礼，她应该不会再与他说话。

        他却没再说话，走在前面，背影里没有停顿的意思，倒是不甚在意的样子。

        余晴本意也不想与他有什么纠葛，在电梯里都十分沉默。这位倒是很讲究绅士风度，问她去一楼还是负一楼，余晴伸手按了电梯面板上的“1”，他没再说什么。

        电梯抵达一层时，出于礼貌，余晴微微颔首道别。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也只是“嗯”了一声。她走出电梯，感觉他跟了出来。余晴当然不会自作多情以为他在尾随，果然走到马路边，他的女伴正在等他，娇嗔怪他怎么这么久才下来。

        林飞羽也正问一样的问题。他下车给余晴开门，她扶着他的手上车，又一次感觉到男人投来的目光。她撑着头靠在窗边，从后视镜里看过去，他分明察觉，唇角勾起淡淡的笑，坦然望她。

        不及她收回目光，林飞羽靠过来亲她。余晴没退避，但毕竟喝过酒，嗅了嗅自己的呼吸：“不难闻吗？”

        “怎么会。”林飞羽笑了起来。他的眼睛在暗中被车外灯光点亮，闪烁着幽幽的光，仿佛一匹饥饿的野兽。

        余晴从手套格里找了一条口香糖，剥开包装塞入口中，再看后视镜，人已经不在了。

        林飞羽发动了车子，她这时倒是十分清醒，从聊天记录里找到刘菲繁先前发过的座次表，上面清楚写了每一位来宾的名字。

        长桌分左右两侧，刘菲繁坐在主位，余晴在她左侧。

        她对面的男人名字叫傅瑜洲，刘菲繁给他写了个备注：少岚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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