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不用装，我本来就是鳖。”

        汪进闻声回头，果见乌岛站在身后。

        他脸上一白，想发作又碍于刚才确实骂了人家，正是两难之际，不料原本黑着一张脸的乌岛忽然露了个笑，“哎哟老汪，跟你开个玩笑还当真了！好了好了，别搁这儿站着了，我刚看见北山脚下有个仙娥受了伤，躺在地下流了好多的血，看样子像你们四十八处的，你不去看看？”

        汪进眼珠一滚，一拍脑袋当场来了个就坡下驴，“对对对，这鬼太厉害了，方才我们四个联手竟被它打伤一个！哎呀我这追出来也有一阵儿了，那我就不跟你说了，赶紧回去了啊！”

        汪进转头就走，却被邰英光拦住，“等等！”

        他伸手挡住汪进的去路，脸上寒气森然。他比汪进高一头，眸光一冷，身上帝君的威压隐隐透了出来，汪进莫名有些恐惧，忍不住后退一步，“你你你要干嘛？”

        “刚才的话还没说清楚，什么叫抢啊！！！”

        邰英光突然惨叫一声，当场跳了起来，他震惊地瞪着白欢，“你踩我干嘛！？”

        白欢理都不理他，冲汪进一福，“汪管事慢走。”

        汪进扫了一圈眼前的三个人，登时就飞走了。

        邰英光愤愤地看着白欢，“你有病吧？他刚才诬陷我们抢他功德，你不跟他说清楚就罢了，还不让我说？”

        白欢没有回答，只是送了他一个白眼，还捎带着几分嫌弃和鄙视。接着，她一言不发走到乌岛身边，跟在乌岛身后，一起往回走。

        帝君大人许久没受过这等气了，面前这只小刺猬，在凡间明明是一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模样，飞升之后竟然敢对他这般无理！

        还有那只王八和刚才四十八处的狗，真是一个个不知所谓！

        怪不得司命说下天界的仙来路复杂，素质参差不齐，他当时还为他们辩解过，说都是天考选拔上来的不会太差，如今看来真是高估了这些妖。

        文昌帝君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东边已缓缓泛起鱼肚白的天空。

        他强压下心火，垂眸看着脚上的鞋印，叹了口气，还是往白欢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找到，不可与白欢交恶。

        回到刚来那座山头，天光已经大亮。

        乌岛盘腿坐在蒲团上，正在吸收日之精华，白欢坐在另一边，双目紧闭，两手结印放于膝上。

        邰英光无语站了半刻，重新座回自己的蒲团上。

        这一坐便是一天，日落时分，一道金光闪过，督查司的传信金文突然悬在乌岛面前。

        “速回督查司，玄玉仙君要训话。”

        乌岛说完伸手在金文上一抹，金色光字顿时消散与他掌中。

        他立刻站起仰头四下张望，仿佛在天上找什么。

        毫无疑问，邰英光猜他又想蹭别处的坐骑。果然，乌岛望天许久，最终往西边一指，对着天上飞来的那条蓝色大鱼道：“快！抱住鳐鱼的尾巴！”

        说罢他化成一道光嗖地一下飞上了天，白欢瞄了邰英光一眼，随即紧跟乌岛直飞上去。

        邰英光只能照做。

        他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大概跟那鳐鱼的主人一样吧。

        鳐鱼哀怨地吼了一嗓子，明罗的脸黑如锅底。

        但他身上流淌着龙族高贵的血液，无论如何不能口出狂言，骂人更不行。

        督查司十一个处很快回到了督查司大院，玄玉这次早早就站在台子上。待众仙归位上报捉鬼成绩之后，他忽然发了火，“只有区区十七只鬼？！”

        玄玉拂袖走向高台最上一阶，转身后一脸严肃地看着十一个司处的众仙，“鬼事司今早才下凡，刚才去五道将军处汇报，已捉到五十余只厉鬼！我们督查司四十九个处，昨日星夜下凡，竟然还不如鬼事司十三个处捉的鬼多！如此效率，怎能对得起你们的仙职？对得起本君对你们的栽培？”

        明罗忽然道：“禀仙君，一处到三十八处并未参与此次捉鬼活动，您不能拿督查司十一个处跟人家鬼事司十三个处比，再说了，鬼事司历来经管冥界事宜，他们对各路厉鬼的情况十分清楚，岂是我们督查司能比的？何况捉鬼从来都不是督查司的职责。”

        邰英光不免对这位龙族的小仙另眼相看，终于有人说了句实话。

        院中众人垂首，明罗说完没人再敢搭腔。

        玄玉盯着明罗看了半晌，语气竟然和蔼起来，“明罗说得不无道理，但此次‘阿素落’行动是五道将军下半年主理的重大事项，咱们既然都在五道将军麾下，怎能不替将军分忧？况且五道将军本就是冥神，他对鬼事司有多亲厚，你们心中比我清楚吧？到了年尾，鬼事司若是处处做得比咱们好，你是将军，年终的功德你怎么分？”

        一说起功德，明罗哑口无言。他撇了撇嘴，向玄玉拱手一礼，退了回去，将不满吞回了肚里。

        玄玉嘴角略勾了勾，随后向众仙朗声道：“我玄玉从来不是为了自己，虽然我离飞升中天界不远，但我一日在督查司，就一日为督查司打算。”

        他走下台子，拍了拍站在第一列的明罗，又拍了拍一旁的汪进，语重心长道：“共事一场，我怎能不为你们筹谋？我走之前一定要把督查司的名声打响，这样新来的管事才不会看轻你们，明白吗？”

        众人齐齐垂头，“谢仙君垂怜！”

        邰英光跟白欢站在最后一排，他远远看着玄玉的脸，随众人拜完之后，终于明白过来。

        捉鬼不是督查司的事，这件差事是玄玉硬要他们去做的。

        或许是为了给自己邀功，或许真的是为了在五道将军面前不被鬼事司比下去。

        总之，对昨夜玄玉那番牵强附会的说辞，邰英光窥探出些许动机。

        一旁的白欢站得规规矩矩，低眉顺眼的模样与凡间相差无几。

        邰英光收回目光，听着玄玉继续在台上讲，“捉鬼确实不是咱们督查司的强项，何况这次要跟鬼事司一争高下，咱们更是不能被他们看扁了！所以，我们把功夫下在细处、下在他们忽视的地方、他们不到的地方！”

        他向一旁的仙侍勾了勾手，一大摞金文纸被抱了上来，他拿起这些没有附着法力的空白金纸道：“这是空白鬼录，从今日起，各处要将各自守区的每一只鬼登记在册，他们的年龄、性别、出身、为何而亡、鬼力大小，裙带关系统统都要标明。不论男女老少、妖兽精怪，只要是鬼都要体现在这页纸上。三日后本君将和鬼事司的主事申衣一同向五道将军汇报此次行动进展，希望大家不要让咱们督查司在鬼事司面前抬不起头。”

        这句话说完，大家突然小声议论起来，白欢皱起眉，乌岛叹了口气，虽没有说什么，但脸色跟鬼也没设么区别了。

        玄玉最后要求，各处要在三日后早间晨会上把鬼录交齐，晚交的或者交不齐的司处，自动列入考核末等。

        乌岛代表四十九处上去领了厚厚一沓空白鬼录，下来的时候，各处管事彼此寒暄加油打气，待一跨出院门，各个黑着脸，骂爹骂娘。

        邰英光有些奇怪，但乌岛才刚嫌他问题多，以帝君大人的傲气，这回憋死他也不会再开口。

        他悄悄翻开手掌，召出契丝感知了一下白欢的情绪：抗拒。

        看来写鬼录这件差事颇有难度，邰英光将众仙情绪收进眼底，跟在白欢后面，随乌岛一同回到四十九处。

        玄玉目送众仙离开之后，回到寝殿将心腹玄昊炎喊了进来。他屏退左右，压低嗓音问道：“可有那只小鬼？”

        玄昊炎上前一步，谨慎回道：“禀仙君，我已将那十七只收妖瓶一一查过，没有那只鬼童。”

        玄玉皱了眉，“会不会被鬼事司抓到了？”

        “不可能。”玄昊炎十分肯定，“鬼事司那里我已派人打探过，他们抓到的五十只厉鬼里只有一个鬼童，还是个女童。况且，如果申衣手里有那小鬼，早就禀告将军了。他今日盘点完鬼事司事务就没出过门，所以属下猜测，鬼童应该还在大乙岭附近。”

        玄玉微眯着眼，转着手里的扳指，沉思片刻道：“你说的不错，申衣应该还未发现他。”扳指突然停下，玄玉掀起眼皮，“你确定那鬼童还在大乙岭？它破阵而出已经有一段时日了，会不会又回千松甸了？”

        “不会。”玄昊炎一直垂着眉眼缓缓抬起，“文曲星君在中州，那鬼童只能去大乙岭。”

        玄玉薇薇颔首表示赞同，随后从椅中站起来，缓缓踱着步子，眉头不知不觉又锁了起来，“此事还是要抓紧，那异瞳小鬼万不能落入他人手中。待会儿你再给各处下个通告催一下，督查司今夜就全部下去，一定要抢在鬼事司前面把它抓住。”

        “属下这就去办。”

        玄昊炎刚要领命退出去，玄玉突然叫住他，“昊炎啊。”

        “仙君。”

        玄玉语气亲切起来，“等我飞升中天，这督查司，就是你的。”

        “昊炎跪谢仙君提携之恩！”说罢他立马跪下，郑重给玄玉磕了三个头。

        走回四十九处的小木屋，天已经黑透。乌岛一路上没有话，一张老脸拉得犹如上坟。白欢则垂着眼，话也没说几句，也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邰英光既好奇又觉得可笑。

        不过一份收集信息的差事，竟把这些下仙愁成这样。

        何况他们四十九处的守区，连个鬼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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