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胡清怡她紧紧盯着向矣，红色的瞳眸一转，突然道：“你不是向矣，你究竟是谁？”

        邰英光迎上她的目光，心道这人果然敏锐，言语稍有不慎便被看出端倪。

        从方才的对话当中，邰英光已将事情来龙去脉猜出大半，只差一点想不通，“你说的那个姚仲华，可是天界那位堕神，明素真君姚仲华？他跟这件事有何关系？”

        胡清怡将十只红长指甲全数亮出，挡在胸前，她一言不发，眼中全是戒备和敌视。

        卞城王踉跄两步走到邰英光跟前，看了眼胡清怡又目光收回，疑惑不已，“你怎会认识大姚？那个老东西疯疯癫癫，嘴里没有一句实话！成日里跟地府的人嚷嚷，说他与魔君东砀是兄弟，手里还有东砀的紫蕴魔息。那东砀死了几万年了，姚仲华才多大年纪，怎么可能见过魔君？这人整日不是睡着就是醉着，实在不靠谱！”

        邰英光没有理会卞城王，而是向胡清怡又逼近一步，“你手里的紫蕴魔息是从哪里来的？你想用紫蕴魔息，助向回成魔？”

        胡清怡不答，冷眼看他，“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向回一旦成魔，银城就会自大巳海底升起，昭告天下世间有魔。到时候向回会银城被召回魔都，以你的法力和修为，如何能拦住那些前仆后继想要这十万功德之人？”

        胡清怡轻笑一声，“你倒是懂得些缘故。”

        看她的表情颇为自信，向矣忽然想起有一件事，“不对！你是狐族十三公主，你手里的魔息只怕不是姚仲华的，而是你父亲胡步朔的！”

        “你竟知道我父王？”胡清怡瞳孔一缩，脸上马上变了色，“你是上天界的！？”

        外人都道当年的狐王胡步朔，在天魔大战之时替天尊挡了一刀，光荣战死。殊不知，胡步朔当年替天尊抗下那一刀后，并没有死去。

        天魔大战之时，还是狐族族长的胡步朔为了帮诸神牵制东砀，施展狐族媚术，在围剿之际，趁东砀魔体被斩杀之时，成功诱来一半紫蕴魔息缝在自己身上。这才让神族和仙族寻到空隙，彻底击倒东砀。

        为防东砀这种不死之魔再生，诸神将东砀的肉身沉入大巳海底，而附着残余魔息的骸骨封印在巨鹿山下的业火岩浆之中。

        胡步朔救天尊有功，全族被抬了仙籍，他也被封了王。

        但东砀临死那一刀让他身受重创，魂魄尽碎。胡步朔本以为这辈子就到此为止了，不料他体内的紫蕴魔息在这时发挥了作用。

        那诡异的场面邰英光至今都难忘。

        胡步朔当时刚咽气，紫蕴魔息就自动将他要散去的魂魄拉了回来，狐王就地复生，俨然第二个东砀。

        不过好在胡步朔只有一半紫蕴魔息，他的魂魄不能完全修复，是以修为和法力也大有折损，天界诸神倒是松了口气。

        从此以后天界众神无不谈魔息色变。

        “你父亲虽后半生失了清明，但毕竟救过天尊，你们狐族延享他的尊荣，并未受到任何苛待。你竟不知感恩，行此悖逆之举实是不妥。只是紫蕴魔息当年已被南极仙翁抽走，怎会在你手里？”

        “我父王的后半生，活得再明白不过！”胡清怡冷笑道：“天界都说我父王得了一半紫蕴魔息，遂起了成魔永生的念头，屡次犯禁妄图寻另一半魔息彻底成魔，天尊这才不得不将父王就地正法，可你们从来不知，父王为何要寻另一半魔息！”

        胡清怡眼中闪着愤恨的光，“魔息的确将父王的魂魄补齐，但父王不是东砀，且魔息只有一半，并不能完整地将他的魂魄修好。从此以后，父王就生活在魂体无限次分裂、聚合、再分裂的痛苦之中！每当他的伤情恶化、魂魄要散之时，魔息就会跳出来缝补一番，将他恢复个半好。再过一段时日，魂力渐渐消亡魂魄即散之时，魔息又再缝补一遍！父王死不了又活不好，痛苦你不堪只得去寻另一半紫蕴魔息，以求远离这种灵魂撕裂之痛！可你们这些上神就是不准，非要说他是心怀不轨为了成魔！无人听他辩解，也无人分担他的苦楚！而你们这些上神呢？为了那万分之一的成魔可能，宁可让父王生不如死，也不愿救他一命！”

        邰英光微微垂眸。

        “天尊为了防止诸神觊觎紫蕴魔息，早早将父王从神仙谱里除了名，说他是在天魔大战中战死，呵呵。”想起胡步朔临死前的惨状，胡清怡眼中含泪，“天界的规矩好生无情，只要违背天条，哪怕是为了求生续命也不可！我真的很想问问你们这些上天界的上神，天条不是为守护六界苍生而设的吗？怎么六界苍生的性命在天条面前如此卑贱呢？”

        邰英光知晓胡步朔并未死在天魔之战，也知晓他多次去寻另一半紫蕴魔息，却不知他后半生竟是这样渡过的。

        天界有不少神仙认为胡步朔捡了个大便宜，从此魂魄不散便能永生了。

        胡清怡的话让他有一丝触动，但幻戏时效不长，眼下的重点不是讨论胡步朔。邰英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所以，你身上的紫蕴魔息，是你父亲传给你的？”

        胡步朔如果后半生真如胡清怡所说这般，自然会对天界不满。紫蕴魔息这种人人眼红的东西，又在他身上多年，胡步朔定对它十分熟悉。以他的能耐，留些什么给他最小的女儿，也不是不可能。

        胡清怡挑了挑嘴角，“你猜的不错，的确是父王传给我的。”

        一旁的卞城王忍不住插了一嘴，“别说这些没有用的，你倒是说说这魔息如何能将向回化魔？”

        胡清怡对着面前两人鬼魅一笑，突然化作一道红光穿过身后的屏风，紧接着一道婴儿啼哭的声音响起。

        卞城王一拍大腿，“糟了！回儿！”

        邰英光眨眼间穿过屏风追了过去，果然见一阵妖异的红光卷起床榻上的婴孩。

        向回被红光裹着浮在空中，正快速朝天窗外飞去，邰英光和卞城王也跟着飞了出去。

        溯潞殿有近百间屋舍，主殿四周引了黄泉水入湖，在那轮永不下落的红月照应之下，泛起淡淡红光。

        胡清怡卷着向回一路朝东，却不想刚飞出主殿，四周水道突然变了颜色，登时立出一层冒着玄光的结界。

        卞城王悬在主殿屋顶，展臂大呼：“众鬼听令，缉拿狐妖！”

        紧接着无数绿光于由幽暗处暴起，数千鬼众自四面八方冲出，围堵着那抹红光。

        胡清怡不得不化人形，将向回紧紧抱着在怀里。此时她头顶有结界一时无法突破，脚下又有众多鬼兵袭来，十分紧张。

        她正要祭出十分功力拼死一搏，不料怀中的孩子突然嗯呀一声睁了眼。

        时间一瞬凝固，无数幽绿光点定格在空中，卞城王的双臂高高举起，如石像般挂在屋顶。

        白欢眨眨眼，看那落叶自树梢飘下，却久久触不到地面。

        周遭死一般宁静，她终于忍不住挪开眼前的篮筐，探头望去。

        邰英光只身飞到胡清怡面前，从她手中将孩子抱走，落地时，遇上一头雾水的白欢。

        小孩子见到母亲，立刻高兴地伸出手来。白欢干脆将他抱了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胡清怡要带他走。不过他被向矣种了凝时术，只要一睁眼，周遭时空就会自动凝固，可能只有亲生父母不受此术干扰。”

        向回抓着白欢的头发玩了起来，邰英光继续道：“若是他闭眼，凝时术就会自动消失。”

        白欢早就猜到文曲星君这么做是怕别人看见他儿子那双诡异的眼，只是没想到如此费尽心机护他，还是避不开那些心怀不轨之人。

        “那我们现在能做什么？”白欢问道：“把他抱走，找个地方藏起来？”

        邰英光叹道：“这是幻戏，去哪里也改变不了他的命运。”

        其实他他此刻心中想说的是，出了幻戏也是梦。

        梦中的向回已经是鬼，那现实中的向回呢？胡清怡五年后成功飞升上天界，向回只怕已经遭遇不测。

        白欢瞧着怀中娇软的孩童，有些不忍，“那我们总不能站在这里吧？”

        “嗯。”邰英光颔首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你抱好他。”邰英光说完左手揽起白欢的腰，右手一挥，用神力劈开结界，纵身飞出了溯潞殿。

        只可惜两人刚飞到殿门口，就被一只从天而降的巨兽拦住了去路。

        白欢看清来人之后，大吃一惊，脱口而出道：“师父？”

        邰英光见到一个袒胸露乳，蓬发垢面之人，半盘着腿坐在一只王八身上。

        而那只巨大的、浑身长满青苔的王八，正是乌岛。而他背上所驮之人，邰英光猜，应该就是明素真君姚仲华。

        姚仲华手里拿着一只葫芦，他抬手拦住向矣，先灌了一葫芦酒，抹完嘴才道：“小文曲星，我反悔了！紫蕴魔息今日不能借你了。不过我姚仲华说话算话，既答应借你就一定会借你。待我的事一办完，我亲自把紫蕴魔息给你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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