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第十五章
将近七点钟时，解迟和姜之燃去了古玩街。
临走前，解迟还是给邹衍打了电话，但邹衍说他头疼不想去，索性正和了解迟的心意。
晚间七点钟，平洲暮色四合。但街上的行人却依旧不减，穿梭在人流中，听着这个小镇烟火味的喧闹。
货主们大都摆着地摊，地上铺一块布，一个凳子就够了。那些他们口中的“战国青铜器”，“唐伯虎真迹”，“宋代汝窑”，全都一股脑地像破烂一样堆放在一起。
见来人了便立马抖擞起精神来，一本正经地说着小哥慧眼如炬，一下就相中了他摊位中的宝贝。
解迟也是闲着无事，便打着哈哈陪着老板玩儿了玩儿。
做生意的只要聊上两句，对方就知道你这人是不是诚心想做买卖。
老板挑了挑眉，从解迟手中夺过字画扇，“小伙子，你不是本地人吧？”
解迟一笑，“老板，你这扇子我是诚心想买。”
老板跟捂着珍宝似的把扇子紧拿在手中不放，“哼，我看你小子就是想找茬，走走走，别打扰我做生意。”
解迟的目光在他摊位上扫视一圈，突然在一个玉扳指上定住了，他想伸手拿来看看，却被老板半道阻止。
“唉？小伙子，这可是我这一堆中最值钱的了。清朝祖上传下来的，非卖品。”老板整了整头上的帽子，眼珠子骨碌碌地直转，里面闪烁着商人的精光。
“那您能给我看看？”
老板看了看手中的玉扳指，其实他也不知道这个到底是真是假，能值多少钱，不过是从批发货商那儿淘来的，通共也没超过一千元。
老板佯装不舍地将扳指递给解迟。
姜之燃见他看得那般仔细估计是想买下了。
“您开个价？”
老板眼中精光闪烁，今晚的第一单就要来了，他不疾不徐地再次从解迟手中拿过扳指，装腔作势道“小伙子，刚刚说了这是清朝祖上传下的，今个儿摆摊不小心给带出来了，谁知道……嘿！你这小兄弟有如此慧眼一眼就相中了这个，非卖品。”
解迟知道他是想抬价，也懒得跟他啰嗦，“这样老板，您直接开价就好。”
“小兄弟爽快啊！你看这扳指半山半水，要意境有意境，要种水有种水，该绿的地方颜色又辣，得……这个数。”
解迟挑眉道，“五……万？”
“就五万。”
解迟与姜之燃对视一眼，突然笑了起来，清代祖上传下的玉扳指五万块钱说卖就卖。
姜之燃心忖着，这个傻子该不会真要花五万块钱买这个东西吧？！他拉了拉解迟，轻声问他，“你真要花五万买这个？”
解迟贴近姜之燃耳朵，悄声说，“我不做没有把握的生意。”
“怎么样小兄弟？想好了？买定离手，错爱不究，你可想好了？”
“拿来，我给你转账。”
老板欢天喜地地把玉扳指双手奉上。
在姜之燃看来，花五万块钱来买这个东西完全看不到一点价值。不知道该说解迟是人傻还是钱多……
五万块钱就买了这么一个东西，连个包装盒都还没有。
解迟看了看手里的玉扳指，拿着它伸到姜之燃面前，“你猜它能值多少钱？”
姜之燃接过看了看，他对玉石这块儿并不了解，只觉这玉扳指看着并不如解迟送他的那块无事牌好，“不了解。”
“猜一下。”
姜之燃把扳指还给他，“流水线上的五分一个。”
解迟听后笑了，他拿过扳指揣进口袋里，低头凑近他，“行，那回北京之后咱们找人鉴定一下。”
“专骗你这种人傻钱多的，你以为你是王阳？”
解迟走了两步追上姜之燃，“我不是王阳，但你别忘了，我是靠翡翠吃饭的。”
姜之燃哂笑一下，在一处岔路口的长椅上坐了下来。他第一次当着解迟的面掏出烟盒，从中抽出一支后点燃香烟。
有时候他觉得解迟这人真是傻的可爱，或许所身处的与拥有的不同，五万块钱放在普通家庭里，该是他们辛苦一年才能挣到的钱。而于解迟来说，这点根本不值一提。
他猛得吸了一口烟，倏然就想起了自己逝去的父亲。
为了给他治病，姜之燃只身北上，他住过一段时间的阁楼，那时候正是夏季，热得要死。为了省点钱，他不开空调，只开着一台破电风扇。那种闷热地感觉他至今都能清晰地回忆起。
可即便他在这个城市再努力，一个普通本科毕业的想在燕京找个体面的工作也并不容易，竞争太大，像他这样儿的学历随手一抓就是一把，跟本不缺。
而父亲的病又经不起等待，每日的开销都不是他所能承受的。那个时候他觉得天都是黑的，分不清白昼，他讨厌睁眼，睁开眼就意味着他要面对天价的医药费还有零星的欠条。
姜之燃呼出烟气被熏得微眯了眯眼。
解衡的死他是难过的，毕竟……他于自己是恩人，他心存感恩解衡愿意在他初入社会时就能这么帮他一个陌生人，感激他为了让自己提升学历从中帮了不少忙，虽然这种事对于他来说可能一句话就解决。还要感谢他帮自己引荐进顶尖私立医院。
姜之燃觉得自己挺幸运的，并没有吃太多北漂的苦，这些都得益于解衡的帮助。
一次偶然地初识，陌生的帮助，彼此熟稔，凌晨街头的再遇，他就这么被带回了解家，而这一待就是八年。
姜之燃于解衡，心存的有感恩同时也有害怕与些许憎恨，“不怒自威”这四个字就是用来形容他解衡的。
虽然他从不曾臆想过什么，但他跟解衡回了家后，才彻底看清他禽兽癖好的面目，可那时已晚他早就掉进了狼窝……
姜之燃的眼神很沉，不知不觉中一根烟就被他吸完了。
他只是有点心疼那五万块钱，要说拿去正经地儿买别说花五万，就算五十万他也不带心疼的，可刚刚那儿老头明眼就是个骗子，转讹他这种有钱傻子。
姜之燃指间夹着烟，靠近抽了一口。
解迟从他手中夺过，想也没想地也跟着吸上一口，随后烟丝呛入肺部，呛得他直咳嗽。
姜之燃回过神来，他拍了拍解迟后背，又拧开带来的矿泉水。
解迟接过喝了一口，缓了半天才好过来，“……这么呛，你跟我哥都是怎么抽得下去的？”
“抽惯了就好了。”
解迟缓过来，又喝了口水，“我以前从不知道你会抽烟……”
“你哥也不知道。”
“真的？”解迟转头看着他。
“他不喜欢我身上有烟味。”
“他自己不是也抽？”
“这不一样……”姜之燃说道，“以前我都是在医院趁着午休时候抽上一根。回家前还得检查一下身上有没有烟味儿。”
解迟缄口了。
两人间很沉静，看着眼前人来人往的“潮流”。
这时，一阵电话铃声恰时地响了起来。
解迟拿过看了看，“邹衍的。”
“接吧，可能有事。”
解迟点点头，接通了电话，“邹衍？有事？”
“你俩儿哪儿呢？”
“我们现在在古玩街”解迟看了看四周，“要把定位发你手机上？”
“不用了，我这脑仁子疼得厉害，哪儿也不想去，就打电话看看你们在哪儿玩呢。唉？回头回来了，别忘了带点吃的”邹衍在那头傻气地“嘿嘿”一笑，“我这睡了一天有点饿了。”
“行，那你等会儿。”
“嗯，挂了拜拜。”
解迟挂了电话，喝完刚刚剩下的半瓶矿泉水，他对着姜之燃道“走吃点东西？”
姜之燃“嗯”了一声，“是有点饿了，附近看看吧。”
两人起身离开长椅，不疾不徐地慢走着。
前方不远处的一个摊位前，一位衣着朴素的大爷正与货主坎着价。
解迟老远就听见了，大爷似乎是差三百块钱。那老板又是犟，少一分都卖。
解迟与姜之燃走近看了看，原是老大爷相中了一串金星小叶紫檀手串，身上只带了两千现金，就差那三百。
解迟从地上一摊手串中拿了个比大爷小的，问道“老板，这个开什么价？”
“你手里那一千八，少一分不卖，我这儿都是货真价实的东西。成本价也高，利润根本没有多少，不讨价还价”老板说这话时不时地瞥着老大爷，也不知是说给解迟听的，还是说给老大爷听的。
解迟放下手中的，又指了指老大爷手中的手串，“这个两千三？”
“是啊，小兄弟，我们这儿光是成本加工费七七八八加起来就一千多了，根本挣不了几个钱啊。”
老大爷看了看手中手串，折中道“老板，我这儿今天身上真的只带了两千，三百也不让？”
老板犟得很，“不让，我就李二就是这性格，在我摊位上买东西从不讲价。”
老大爷有些可惜，手串在手中又把玩一会儿才不舍地放下，他和蔼地笑了笑一点也不恼，“哈哈……老板有个性，那就让它等一个有缘人吧。”
说罢，老大爷双手背后就转身离开。
解迟拿过大爷放下的那串金星小叶紫檀手串，在手中盘了一下发现油性和底色均不错，他摸出光筒压灯看了看，上面的金星也是真的。
“老板这串两千三？”
“嗯，两千三，不讲价。”
解迟叫住老大爷，“大爷，您还差三百？”
老大爷站住步子转过身。
“差三百我替您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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