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顾明昭

曾经，在一次欢好之后，她见顾明昭心情不错，壮着胆问过他腿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廖晴岚还记得顾明昭似笑非笑，告诉她是在廖家学塾，被其他人打伤的。
  在她看来，廖府上下一团和气，从来没听任何人提及府上发生过这种事，脱口而出反驳道：“怎么可能！”
  顾明昭森然冷笑道：“就算我死在廖府，也不会有人在意，更何况你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不会有人让你知道这些腌臜事。”
  “你的兄长马上要参加科考，谁敢拿这种小事去烦扰廖相。”
  “我失去的只是一条腿，廖府可是在准备三年一次的春闱呢。”
  “廖晴岚，你知不知道我最恨的就是你这副不染凡尘的样子。”
  “是廖家害我残了腿，你现在陪我睡，不过是为你家过去造的孽赎罪。”
  顾明昭的愤怒甚嚣尘上，那晚他难得没有留在椒房殿过夜。
  过去听他说这件事，还觉得是他太过偏激，莫名迁怒于廖府。
  可是亲眼见到他现在的境地，才知道顾明昭经历过的情况是多么的凶险。
  命悬一线，九死一生。
  “顾明昭，你一定要好起来啊。”廖晴岚轻声说道。
  大小姐面容悲戚，侍女都有些感动。
  廖府就在皇城脚下，没过多久就把太医请来了。
  “这是……”张太医听说是相府大小姐从树上摔下来，火急火燎赶过来，没成想廖晴岚好端端站在他面前。
  廖晴岚掀开顾明昭的被子：“张太医，他的腿被人打断了，你快看看怎么帮他接上。”
  张太医捏了捏他的腿骨，眉头越皱越深，忍不住说：“下手的人太狠了，这是想废了这位公子的腿啊！”
  廖晴岚听后更加担忧：“张太医，您有没有办法帮他治好，不要留后遗症。”
  张太医道：“他受伤的时间不久，幸好大小姐及时请了老臣，再耽搁一会，就算华佗再世也救不了啦。”
  言罢，张太医从药箱里取出麻沸散，灌进顾明昭的口中，然后剪开他的裤腿，双手捏腿，探查他的伤势。
  伤口被牵动，让顾明昭一阵吃痛，从昏睡中醒了过来。
  一睁眼，就看到绝美姝丽的面容，大小姐站在他的床头，轻声安慰：“你别担心，张太医能把你的腿治好，马上就不痛了。”
  顾明昭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他曾远远的见过廖家大小姐，如天山之雪，云间之月般的倾城之姿。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顾明昭心底自嘲：人快要死的时候，连做梦都大胆一些了，大小姐怎么会出现在他的房间。
  可张太医很快就让他知道，这不是做梦。
  张太医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拉，一推，为他将断骨接上，随后又将夹板固定在他的腿上。
  “正骨之痛，常人难以忍受，这位公子竟能一声不吭，真是奇人。”张太医不由赞叹道，
  廖晴岚一直目不转睛盯着他的腿，听太医一说，才发现顾明昭的脸色苍白，额头上都是冷汗。
  她将手中的帕子递到顾明昭面前：“疼的话就咬着帕子，不要强忍。”
  顾明昭没有伸手接，低下头一副不敢直视廖晴岚的模样：“我早就习惯了，这点疼不算什么。”
  廖晴岚看着他幽深如墨般的眼眸，心中不由泛起嘀咕，这到底还记不记恨廖家呢？
  她觉得自己应该还能补救一下：“那个……我会告诉爹爹，让他好好整治一下那帮纨绔子弟。”
  “马上要春闱了，贵府上下都在准备为廖公子送考，我这条贱命不足挂齿。”顾明昭云淡风轻道。
  瞧瞧，这话多熟悉！听得廖晴岚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上辈子她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人家可不是这个语气！
  果然还是恨上廖家了。
  还是得哄一哄。
  廖晴岚让锦绣去送张太医，又差那两个侍女去厨房准备些甜粥，支开了所有人。
  “大小姐一个人留在我房里，不怕有损您的清誉吗？”顾明昭见她还没有要走的意思，疑惑问道。
  廖晴岚瞥了他的腿一眼：“你都这样了，能对我做什么？”
  很有道理……
  可那句“不能做什么”让顾明昭有种身为男人被人说不行的感觉。
  屋内陷入一片死寂。
  廖晴岚开口，想缓解一下尴尬的氛围：“张太医说你的腿需要好好修养，这次的春闱……”
  “别说了！”顾明昭神色凄然，闭上眼睛：“我苦读数年，就是为了这一天，你……不要再说了。”
  又说错话了……
  廖晴岚恨不得缝上自己的嘴。
  顾明昭头偏向里侧，像是睡着了，廖晴岚轻轻喊了两声，都没有回应。
  她心想，大概是太疼了，又晕过去了吧。
  看着顾明昭额头上还挂着汗珠，刚才的手帕都沾了不少血污，已经不能用了，她只好从怀中取出自己的帕子，轻轻为他擦拭脸庞。
  腿骨是接好了，身上还是烫得吓人，廖晴岚又打湿帕子，敷在他的额头上。

  甜粥很快就煮好了，廖晴岚没有让送粥的人叫醒顾明昭，走到门外，轻声叮嘱道：“等他醒了再给他重新送碗热的吧。”
  “是。”
  “你叫什么名字？”廖晴岚问。
  “奴婢杏儿。”
  廖晴岚道：“杏儿，以后你就专门伺候顾公子，他缺什么只管跟我说，如果我不在就找锦绣，若是顾公子有什么闪失，唯你是问。”
  “奴婢一定照顾好顾公子，绝不怠慢。”杏儿只当大小姐是担心此事曝光影响少爷科考，连声保证。
  廖晴岚又回头看了他一眼，见还没有醒的迹象，便先回去了。
  “小姐，你对顾公子可真好！”锦绣忍不住感叹道。
  “这样算好吗？他的腿本就是在廖府伤的，我既然知道，必然不会坐视不理。”廖晴岚淡淡道。
  锦绣不仅在心中夸赞自家小姐就是人美心善。
  廖晴岚回去后就把自己关在佛堂，跪在佛祖面前。
  老天既然给了她重来的机会，那她就一定不能再让过去的悲剧重演。
  上辈子改朝换代后，朝堂已经变了天，廖相成奸相，贤后成妖后，是顾明昭力排众议保下廖氏全族的性命。
  “顾明昭啊，虽然你上辈子只是想将廖氏一族的尊严踩碎在地上，可毕竟也保全了我一家，如今还你一条腿，希望这一世你可以平安顺遂，咱们也各自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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