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往事不可追

因出了上午那事，驿站四周被围了一层临川将士，明为保护，暗为监视。

        轩皇晚上宴请，枫若茗邀尘儿一起，尘儿脖子一横、打死都不愿意进那皇宫；先不说这脸长得“危险”，自己几个怕的人都齐聚一堂，这哪是吃饭，自己估计当场都跪了。

        枫若茗见尘儿一脸“要命一条”的样子，“行，你若不愿去，就去见一个人。”

        尘儿咽了咽口水，心惊胆战，若是让自己去见秦王、枫林晚、上官家、武家等等的人，那自己反正也是不会去的。“谁？”

        “忘了大师。”枫若茗淡淡道，说出的却是尘儿都没有料到的人，“忘了大师不应该在道无寺里面吗？”

        “他病重回临川城了，我跟雷霆将军提过，晚点他会过来接你，去看看。”枫若茗仍旧淡淡地。

        尘儿却皱起了眉头，忘了大师，尘儿曾见过一面，当时礼部盛情邀请忘了大师主持祭祀之典；只觉得这个人，慈眉善目、仿佛历经千山万水、从容淡定。

        “你也莫要害怕，他见你只是为解了心结，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害怕。”枫若茗仿佛感受到尘儿的不安。

        尘儿听此倒是更加诧异了，“他跟我爹娘之死有关？”

        枫若茗笑了笑，“是的，这临川城的人多多少少跟你爹娘之死有关。”

        尘儿沉默了，而后才问道：“你呢？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枫若茗笑了笑，神色深沉，摸了摸尘儿的头，“我是你兄长，你信吗？”话完离开了尘儿房间。

        等枫若茗一行人离开了一个时辰，雷霆穿了便装、亲自领着尘儿去了将军府。

        将军府内，忘了独自与尘儿聊了半个时辰，直至身体实在支撑不住，方才唤了雷霆，交代遗言而去。

        雷霆将军悲恸不已，却仍旧吩咐人把尘儿送回去。

        等回到宅院，却发现一人正等着自己，那人一席便装，笑容恬静，难得让尘儿原本低落的心恢复了几分。“月姑娘，今日未宵禁，不知可否与我一起逛逛这临川城？”

        “好。”尘儿在他的带领下，去了朱雀二街，因未宵禁，琳琅满目的东西应接不暇，那人虽然手伤着，但是仍旧为尘儿挡着人流、提着灯笼。

        尘儿心想不妥，便寻了个卖混沌的偏僻处，坐着吃起了混沌。

        “上官回府了，安好；因临产，轩皇选了几名御医，应该无碍。”林莫心淡淡道。

        “嗯，好，”尘儿吃了一口混沌，“额，侍郎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林莫心笑了笑，“不知道，一眼便认出来了。”

        今日在那酒楼，尘儿不过跟他擦肩而过，便认出来了，“侍郎这么说，莫不是看上我了？”尘儿本意只是开个玩笑，却听林莫心沉默了片刻，“嗯，是吧。不然，为何总是想着你。”

        尘儿这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脸红着低头吃着混沌，原本因忘了离世前说的一些事情而心情郁闷，现在算是抛到九霄云外了。长这么大，尘儿还是第一次收到别人迎面而来的告白，而且还是只见过几面的人。

        “虽然有些唐突，还望姑娘莫要见怪。人生不过短短几春秋，我不想浪费了时间。”林莫心说话坦荡。

        “谢谢，侍郎；”尘儿恢复了平常，笑着道：“我本心情不好的，被你这么一逗，我倒是看开了些。”

        “开心就好！可还有什么喜欢吃的？”林莫心仍旧淡淡温柔道。

        “没有了，我们回去吧。”尘儿拎过些许东西，“你还是小心你的手吧，好好上药、休息。”话完，从小道想着回驿站，林莫心淡淡跟着，直至送到了驿站门口，方才离开。

        枫若茗并未回来，尘儿回房，却见到了一个不速之客——天涯，坐在窗沿上。

        尘儿放下东西，讨好地递了些好吃的给他；他看了一眼，“你跟他关系很好？”

        尘儿并未作答，思虑下，“我容貌变换，从未有人能一眼认出我。他做到了，我想，他比较特殊。算不上关系好坏，只是想把他作为好友。”

        “人，并不是只有一面；”天涯淡淡道，似乎在提醒着什么，“忘了说了什么？”

        “忘了大师只是把我娘想对我说的转述了一下。”尘儿低头回答。

        “具体是什么？”

        “莫要怪她，望我不要活在她的阴影下，能有自己的一片光。”尘儿站着，一边回答、一边扣着指甲。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尘儿仍旧低着头，过了许久一直没有声音，尘儿再抬头只看到了半圆的月亮。

        “若只说了这些，便好了。”尘儿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起来，回想起来忘了说的那个故事，原本应该是跟尘儿息息相关的故事，可是在尘儿眼中却仿若旁人。

        忘了大师知道的事情并不全面；早年，因与蓝煜墨一见如故、关系甚好，从军在旁谋划一二，后因知晓龙清水是天绝门人，与蓝煜墨恩断义绝；后得到道无寺内师傅点化，出了家。相传当年蓝煜墨领着五千将士与其他两国串通一气，企图杀了在蓝水城巡防的轩皇，后秦王领军及时，三军大战，才有了现如今的三国鼎立之局面。忘了说，当初蓝煜墨并非要叛逃，而是为了保住蓝水城的万名无辜百姓，被迫降于两国联军。后，甚至协助秦王重创了两国联军。只可惜，蓝煜墨已身中剧毒、死无全尸。

        因秦王并不知晓，有不少叛逃的将士均死于他手。轩皇为了保住自家兄弟，未曾将这事说出来过。当时因战死了不少人，又有心人撺掇，使得临川城人心惶惶，更有甚者不少将士的亲属受了罪罚、死伤无数。龙清水，以罪妇之名，持这蓝煜墨的残剑从城门沿着朱雀大街走到了宫门，受了所有人的责难，呈上血书，自刎于宫门口。

        龙清水的身份过于特殊，原先在临川城开医馆、救治了不少平民百姓，性格亲和，声望高；后又挂着“玉瑾”之职，时常以利民之政推于六部和轩皇，也从不苛责宫中之人。虽与蓝煜墨已两情相悦，但是未成婚，众人未料想她竟然以死平了临川城的所有蜚语。

        “逝者已矣，望生者往生。”那是她自刎前最后一句话，明明是天绝门得而诛之的身份，背负着红颜祸水之名，行得却是救国救民之事

        也难怪南宫府养育、皇室赐婚，终究只是为了弥补罪孽。

        那自己呢？真的要跟那么多人一样，怨狠这临川城吗？

        尘儿掰着指头算着自己喜欢临川城什么，比如，那东楼旁的混沌是尘儿吃过最好吃的，西坊的锦缎穿着也最为舒服，南宫府偷藏的几本“少儿不宜”的书都还没有看完，梨园自己亲自种下的梨树还未结果

        想着竟然有些想哭，尘儿一点也不想报仇，活着多好，有吃有喝，还可以逗逗飞鸾家娃。尘儿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摆脱

        次日，尘儿起了早床，本想出去却被枫若茗拦了下来。

        枫若茗笑道，这几日临川城不安宁，让尘儿在这驿馆好好呆着；说罢，还强拉着尘儿下棋

        第五日，清晨，日日下棋，尘儿受不了了。

        “棋艺应该跟强者下才能提升，我，下得不好。”尘儿推脱，想着出去看看飞鸾。

        枫若茗不由分说，拉着尘儿到了凉亭，笑了笑，下了一黑子，“你跟你娘的性子一点也不像，南宫府把你护得很好。”

        尘儿脸色一变，起身，仍旧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你们能不要再说以前的人或事了吗？我不是你们报复的棋子，我只是一个人，我只想活在现在。”话完，正准备离开。

        枫若茗却淡笑了一声，悠悠道：“若你见过他们，你就并不会这么想了。他们，不曾愧对任何人；最后，一个死无全尸，一个自绝生路。这世上，不应该有如此不公不义之事！”

        “你想为他们平冤？”尘儿淡淡道，“你知道这其中要牵扯多少人？又要死多少人？那她自刎谢罪又有什么意义？你们终究想要的是什么，你们自己都没有想清楚，何苦来为难我。我只是想要平淡地活着，什么恩怨情仇？什么勾心斗角？我不想知道，也不想问。”

        “林莫心死了，”枫若茗又自顾自地下了一个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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