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变故（二）

话说，不多时，两人便到了青城庙，庙前早已搭好了一个简陋的木台，大概也就一成人高，台中间有一个十字木柱。围绕在台旁的数人见段清与尘儿已到，似乎颇为欢喜地围了过来，对着段清行礼问候、交代事宜。

        尘儿看着这数十人人，其装扮与段清一致，相同的面具和服饰，唯一的区别便是只有段清腰间带着一把红色剑鞘的剑，剑柄全黑，挂着一个格格不入的青色剑穗，做工粗糙。

        段清将尘儿带到台上，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绑在了台中间的柱子上，尘儿并没有多做反抗，她似乎猜测到段清要做什么，淡淡道：“这次，你得到了你想要的结果，是不是就可以放过剩下的人了？”

        段清一愣，带着些许愉悦，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条，展开在尘儿面前，“这个就是此次下毒所用的毒草明细，相对应的解药我也已经写上去了。”然后在尘儿愤怒的眼神下，把纸条塞进了尘儿的胸前的衣襟里，淡淡道：“救他们的前提是，你今晚不会死。”然后用棉布塞住了尘儿的嘴。

        “敲响青城鼓！”段清大声喊道，“其他人做好准备！”

        众人皆应声附和、散去。

        然后鼓响，“咚--咚--咚--”一声比一声响亮，似乎要传遍整个青城。

        尘儿看着身旁的段清，低头，沉默，不知所想。

        不多时，倾城庙前的人越来越多，就连城主府的众人也都到场。

        众人看到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个清秀的女子被五花大绑在台柱上，发髻微乱，衣裳单薄，在冬日寒风中吹得似乎有些打颤，低头闭眼，眉头紧皱，嘴巴因塞上了棉布而嘟嘟啷啷，甚至狼狈。

        季时见状便要冲上去，却被人拦住，转头便对欧阳擎说道：“这姑娘是我挚友的徒弟，性情善良，这世上也绝无可能以人血解毒的先例，还望城主救她性命！”

        欧阳擎却命人拦住了季时，又吩咐下去，让城中兵将不许轻举妄动，静观其变。

        尘儿睁眼见到欧阳擎冷漠的眼神，就在不远处看着自己，心中不禁发起了颤；看着有些担忧的季时，却投去了一个安慰的眼神。

        可是，尘儿静静地看着台下越来越多的人，他们的神色各不相同，总结而言无非渴望、不忍、怜悯、兴奋、欣喜、疑惑

        “她的血，可以治愈疫病！”段清拔剑指着尘儿，大声道。

        众人交谈的声音因为他的话而安静片刻，转瞬便又喧闹议论起来，人们的神色几乎都转变成了渴望和疯狂。因为这次所谓疫病，每个人都有沾亲带故的人去世，而这数月都在死亡的威胁下惶惶度日，如果有任何东西可以让他们活下去

        尘儿低头，不敢再去看那些人的眼神，那些眼神让尘儿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不知是谁带头喊了句，剩下的人也都跟着喊了起来。

        段清很开心，他仿佛开心到不能自己，啊，父亲，你看，当初我仅仅只是杀了几个恶人，你便要亲手杀我，你口口声声要维护的城中众人，如今变成了这般模样，你在天之灵可有看到？你可欢喜？为了他们更疯狂，段清用剑缓缓划开了尘儿的右手臂，伤口不大，鲜血却迅速流了下来，滴答到了木台上，段清把剑上的血一甩，被溅到鲜血众人皆是一惊、一退，转瞬却又上前，有些颤抖、不忍地舔舐起鲜血来。

        尘儿觉得段清疯了，也意识到自己不该以命相赌，只怕自己看轻了人性，如今也要亡在这人性上了。尘儿在段清把自己绑在柱子上的时候便大致明白了，段清在赌，在赌青城众人不会泯灭人性、为了活着杀了尘儿，尘儿的血根本不能解毒，但是如果尘儿能活下来，那么，她就真的成了可以救下众人的解药。

        就在众人挤嚷着要上台时，只听“咚--”一声，青城鼓又响了起来，众人皆是一惊、静了下来，往鼓边看去。

        只见鼓边躺着两人，而一个青衣女子有些费力地敲响了鼓，那人正身，却是欧阳兰。

        欧阳擎神色一变，“兰儿，还不下来。”话完，还不忘示意身旁的侍从上去。

        “他在撒谎！”欧阳兰大声道，“她的血根本不能解毒！”她一边说，一边矫健地躲避着已上前的侍从，不久便来到了台上。

        段清只是静静地看着，尘儿似乎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柔，虽然带着面具，尘儿都觉得他是带着笑的。

        “她是城主府的大小姐，怎么会武功？不像样！”

        “是啊，堂堂大小姐！”

        “她说解毒？不是疫病吗？”

        众人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你怎么知道他在撒谎？”人群中传出了质疑声。

        欧阳兰跟段清对视了一眼，神色中带着不忍，却还是毫不犹豫地说道：“因为，他就是始作俑者！他就是十年前的“断郎”！”

        众人听此，有些疑惑，转瞬便是愤怒！

        欧阳擎急忙命人围住了木台，阻止了愤怒的人群；然后上台时却见段清直奔欧阳兰而去，转瞬便挟持了欧阳兰，尘儿听到段清淡淡道：“你终究还是选择了他们。”

        尘儿满头黑线，自己这是在拿生命看这两个人谈情说爱吗？

        “你现在跑还来得及，把解药留下。”欧阳兰淡淡道。

        尘儿皱眉，欧阳兰，解药在我这，而且段清下毒害了那么多人性命，不管什么理由，必须得偿命啊！等等，你刚刚不是会武功、还蹦跶着吗？怎么现在连抵抗都没有就被挟持了？而且，你不应该先松开我吗？五花大绑，挣脱不开，你们当勒得不痛吗？

        “你跟我一起走吧！”段清挟持着欧阳兰与欧阳擎对峙，一边退一边说。

        “你我情谊，早在十年前就结束了；把解药留下！”欧阳兰淡淡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替我隐瞒？你明明早就知道我在青城庙以燃毒香下毒。”段清仍旧淡淡道。

        欧阳兰沉默了。

        尘儿如果不是嘴被封住了，她肯定会忍不住大叫：“狗男女，去死吧！为了城中无辜死去的人偿命去吧！快点来个人救自己啊！我身上有解药！”

        尘儿的心声自然是没有人能听到，但是，就在段清挟持欧阳兰想走却被拦住，进退两难时，却见身着黑甲的燕南军骑马而来，速度将青城庙围住。

        李忠勒马、持令牌、大声吼道：“令：成林王协燕南军接手青城所有事宜！手中持有利器者，速度放下！凡反抗者，杀无赦！”

        洪亮的声音一出，原本愤怒的众人皆跪了下来，唯有几人速度向段清处靠拢，企图反抗，皆被拿下。

        段清却是被欧阳兰所擒，面具掉落的瞬间，尘儿有些吃惊，他的脸上至脖处皆是烧痕，只有那双眼睛格外好看，似乎满是深情，迟迟不肯从欧阳兰身上移开。

        欧阳擎一边急忙命人救下了尘儿，一边往欧阳兰处去，神色中全是狠绝。

        等尘儿好不容易被放下来的时候，听到一声哀嚎声和惊呼声，转头去看的时候，却见欧阳擎已持剑刺中了欧阳兰胸前，“爹爹，孩儿不孝，愧对众人，以死相抵！”

        欧阳擎呆住了，似乎未料到。

        尘儿也顾不上什么，急忙上前，想替欧阳兰止血，却被段清一把推开，他抱着已神志有些不清的欧阳兰低声唤着：“兰娘，兰娘，你再唤我声段郎、再唤我声段郎，好不好。”

        “解药、解药、解药”欧阳兰声音渐渐变小，然后没了声响。

        欧阳擎跌坐在地上，仿佛瞬间老了许多；

        季时这时也缓缓到了尘儿身旁，捂住了她的眼睛，轻声道：“别看了--别看了--”

        尘儿只觉似曾相识，心中不禁一痛，头也疼了起来；强忍着，拿出衣襟里的纸条递给季时，“这个是解药。”恍惚之间便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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