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拜师

墨孤青不怕苦，不怕死，怕的只有两个字，无聊。

        什么村头二愣子成功娶到翠花，什么最好的酒楼里卖假酒，什么穷书生进京赶考意外爱上青楼花魁，什么忠信的大将军遭砍头，他早已看尽看乏。

        现在回忆起来，往事朦胧如在雾里，他忘了个七七八八。唯有遭砍头的那位将军，他记得清楚。那位将军是小麦色皮肤，五官深邃似外邦人，一看便知骁勇善战。

        他被人押上断头台，刽子手踹他膝弯迫他跪下。他面色始终自若，仰头遥望着天际昏黄的云霞，似在欣赏。

        久久，嘴里喃喃了一句话。

        那时围观的凡人无人听清，只有墨孤青占了木灵族的便宜，将那句遗言听全：不爱江山爱美人，枉为人君。

        他站在人群中，听别人议论。众人都说这位“忠武将军”战功显赫，忠义英勇，死得可惜。他跟着慨叹，更叹这京城里冤孽多，百姓交口称赞的将军说砍就砍，远不如山村里二愣子受小霸王欺负，翠花行侠仗义，揍得小霸王落花流水的故事有滋味。

        他在将军逝去后离开。

        为何唯独记住将军，墨孤青想，那苍凉悠远的眼神里，含有太多他看不懂的情绪。这背后一定是一个曲折的故事，他很想了解。

        然而斯人已逝，不必深究。现在认识了纪冥风，他隐约猜到了那个美人指谁。当时若深究，也许会探到柳秋烟身上，这个女子的故事好像也挺有趣。

        可惜之后他越混越惨，惨到甚至想和世界说再见，与她无缘。

        “墨孤青，你可愿？”和蔼的问话唤回墨孤青的注意，方才倚剑宗的掌门讲述了修仙途中的苦累和危险，他一时想了很多。

        于石门前迎接他们的，是掌门派来接应方炽的弟子，应该是守山弟子报的信。那人确认完方炽的身份后，领着他们进了这座高楼。

        大殿内轻纱摇曳，有两方池塘，池里开着几朵不对季的睡莲，香远益清。

        从中间的狭道走来，便是开阔的石台，石台中还有阶梯。几个圆台在顶端围成半弧，掌门盘坐在正中。

        石台后是后院，视野开阔，站立在檐下可以眺望万山、白鹤、落叶、飞瀑。

        此处仙气缥缈，九位仙人列坐其上，望之令人陶然忘机。

        方炽的自信有道理支撑，灵族天生适于修仙，加上本族功法打底，入门就能筑基，之后更是天资过人。倚剑宗乐于为此开例外。

        掌门听完方炽的举荐略微思索，便一口答应下来，若是走考核的流程，没有足够的心性和实力不能入倚剑宗。

        墨孤青有实力，掌门还要向他确认有没有吃苦的决心。

        墨孤青静下心神，拱手认真道：“晚辈不怕，晚辈愿意。”

        掌门微笑着点点头。

        “可惜我事务繁忙，不便再收弟子。”他摊掌向身侧的石台，“这位是昭吟仙人，我见你二人有缘，你拜入他门下可好？”

        墨孤青顺着他的指示看去。昭吟仙人在掌门右侧，以手肘撑着台面，身子歪斜，是懒散的侧躺姿态，双目未曾睁开过，让人怀疑他是否在睡觉。

        方炽在墨孤青身畔，看一眼墨孤青，见他正思索，忙问：“他拜了别的师父，我们还能一块修炼吗？”

        掌门哈哈大笑：“自然，自然。你这孩子，五六岁离开宗门，不见你粘过谁，如今长大了变粘人了。”

        “我没有。”方炽辩解，“仙……师尊，我人生地不熟，孤青是我唯一的朋友。”

        “你是掌门的亲传弟子，犯不着怕没朋友。”左端一位身材魁梧、英姿勃勃的男人插话，他坐姿威严，脑后长发挺翘得像刺，满身战意像从千军万马之中淬炼而出。

        方炽摇摇头，不言语。他清楚朋友还可以再交，但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墨孤青是无可替代的。

        墨孤青拍了拍方炽的肩。他很感动。

        “掌门，昭吟和墨小道友……有何缘分，长得都好看？”有位仙子冷不丁地出言打趣，她看着掌门，声音柔媚婉转，如抚弦而歌。

        掌门只是神秘地含笑，不做回应。

        仙子意会，不再追问。她转而看向墨孤青，眉眼弯弯，开口温婉道：“昭吟这个不正经，懒的教、忘记教，都有可能。墨小道友，我号昭绵，不若拜入我的门下？”

        “你门下都是女弟子，这小子扛得住诱惑吗。”那位战神一样的仙人毫不客气地抢过话头，炯炯的目光定在墨孤青身上，朗笑，“拜我昭阳，我教你怎么杀敌。”

        话音方落，又有一位仙人跟着自荐，众仙人你一句我一句，气氛一下活络起来。墨孤青的目光大致扫过，九位仙人的灵力气息皆不俗。

        他于实力方面并无苛求，想拜的是可以交流管得还松的师父，依照刚才那位仙子所言，一直阖着眼似在小憩的昭吟还真是与他最合的。

        好师父，以后一起睡懒觉。

        想到此处，他利落撩摆单膝跪地，众仙止住议论，静待选择的结果。只见他抱拳对着昭吟道：“弟子墨孤青，愿拜入昭吟仙人门下。”

        昭吟闻声缓缓睁眼，他眉心一点丹砂，青丝不束，柳眉凤眸，薄唇浅勾，绿纱笼白衣。闭眼时风叶为他缠绵，睁眼后光景为他失色。

        他的目光从墨孤青的脸移到墨孤青的发尾，再到墨孤青的衣衫，最后转回墨孤青的脸，轻吐声息道：“孤舟涵烟雨，青竹倚雾云。收了。”语毕眼睫垂落，好似再不闻世事。

        墨孤青默念他的话，头两字连起来是孤青，他挺喜欢。起身前低膝叩拜，算给师尊尽到礼数。

        掌门抚短须笑：“赵南。”

        身后有弟子应声上前行礼，墨孤青见正是引路的弟子，原来叫赵南。

        “这二人皆是亲传弟子，方炽拜我门下，墨孤青拜昭吟门下，你可记好了？”

        赵南会意：“弟子知晓，立刻就去嘱咐掌务阁置办事宜。”他起身向墨孤青和方炽颔首，伸手道：“二位师弟，这边请。掌门师尊和长老们还有事务相商，我带你们去登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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