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神谕
这几天，奥韦里斐到处都充斥着关于“音乐盛典”的话题。
笼罩整片大陆的魔法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除了收到信件的人外，普通人大多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迫不及待地寻求真相，“音乐之国”瑟尼芬之名，一下子就传遍了这片土地。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对于封闭之国来说，外界的信息总是那么新奇而迷人。
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连王都无声默许，没有阻止相关消息的传播，更是刺激了群众们对于未知的热情，甚至到了一种近乎狂热的地步。
收到信件的邀请者中甚至有人按耐不住，大白天地就拿着乐器上街演奏，以自己的方式庆祝盛典的举行。
他们无一不是极为出色的演奏者，平日里就有许多粉丝，这样的举动毫无疑问把盛典将至的氛围推上了高潮。
一开始只是极个别的行动，可是经过了一天的发酵，到了晚上，这种现象就宛如病毒一般在人群中蔓延开来，让整个王国都充满了各式各样的曲调。
旋律的感染力向来强烈，感受到这种精神热度的人们在乐曲中也不由得放松下来，让整个奥韦里斐都充满了欢腾。
可是第二天，这种情绪就被一道“神谕”毫不留情地打破了。
“天之王权”，索契奥威尔陛下，于天穹之巅降下旨意。
所有打算离开奥韦里斐，前往瑟尼芬定居的国民，都要前往神殿进行仪式，归还神赐的“天鹰之血”。
如果有人妄图隐瞒，拒绝遵守这项规定的话，盛典结束后不论身在何处，他都将会受到【天空神】的神罚，强制剥离血脉，灵魂永堕深渊……
说实话，从“神谕”中听到这个消息时格琳妮是意外的。
可是事后桂妮娅却告诉她，这个规定由来已久，甚至从第一次“音乐盛典”召开起就已经存在了。
毕竟“响乐之魔女”是真的能让所有邀请者都不受阻拦地前往盛典，对于想要离开的人们来说，简直就是天赐的机会。
现在会感到意外，只不过是因为这项活动很久没举行了，就连相关的知识都已经失落于历史，不被人们所熟知。
事实上，格琳妮自己也不是没思考过借助这次“音乐盛典”的机会离开奥韦里斐，可她最终也只是想一下就很快放弃了。
毕竟瑟尼芬对她来说是比奥韦里斐还要陌生的地方，那里的势力、习俗，甚至文化，她都一无所知。
而且现在的她才lv3，勉强算得上lv4，属实能力不够，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把全然陌生的国家当作踏板，格琳妮并不觉得这会是个好主意。
更何况，凯门家的事仍旧牵绊着她，父母的死亡仍旧牵绊着她。
她的心中还无法放下这个在异世养育了自己的家族，无法放下埃米、杜安，以及许许多多自己牵挂的人。
种种原因，都让她只把这次盛典当做一场意外的旅行，一场最终仍会回到奥韦里斐的短暂旅行。
不过，这个选择对她来说是一种无谋，可是对某些人来说却是唯一的坦途。
总有一些人，将音乐的理想当作毕生追求，即使现实打击、亲人反对，他们也孤注一掷地渴望着另一种生命的活力。
可是国家的封闭让他们止步不前，现实阻断了向上的阶梯，他们已经做到了自我的极致，可是却依然看不到希望在何方。
音乐的梦想，没有前路。
在奥韦里斐日趋无望的生活中，他们的精神渐渐死去，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道路，该不该放弃这种无人理解的固执。
过去上百年，已经有无数先来者止步于此，最终不得不回归平庸，放弃梦想。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盛典到来了。
无尽的黑暗仿佛透下了光，险恶的悬崖好似架起了桥，本就后路断绝的生活，突然就有了另一种选择。
一种未必会好，却一定不坏的选择。
他们无法不相信，这是命运对他们的怜悯，是生命的拐点，对于别人踌躇万分的选择，对他们来说却是唯一。
毕竟这片土地，已经让他们太过失望。
所以“神谕”传达后没多久，就有人们意外发现，道路上零零星星地走出了一些人。
他们有老有少，无一不是杰出的演奏者，甚至还有昨天在大街上热烈庆祝之人。
这些音乐的信徒们仿佛下定了决心，毫不犹豫地朝着天山下的神殿漫步而去，每个人的手中都拿着自己最熟悉的乐器。
人们看出来了，这些人是遵照“神谕”，去进行仪式的。
他们都选择了离开奥韦里斐，前往瑟尼芬定居，所以需要剥离体内从祖先那里遗传下来的“天鹰之血”，不再有资格作为【天空神】的子民。
这种现象，自然引起了一些反响。
有将奥韦里斐视作信仰的人难以理解，也有其他领域意识到同样局限的人感同身受。
有人的亲属激动上前想要阻拦，却被坚定拒绝，也有意志不坚定的出行者缓缓回头，还是放弃了心愿。
格琳妮在家中通过魔法，观察到了这一切。
除了维护秩序，城里并没有发出太大响动，只是原先因为盛典将至的欢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迷茫与无奈。
毕竟带头庆祝的就是那些人，为“神谕”烦恼的也是那些人，大多数普通平民甚至无法理解这种变化的原因，只得不去在意，回归正常的生活。
最终到达神殿的也不过寥寥数人，有人一直在担心犹豫，也有人只是凭着热血坚持。
他们都在一种诡异的安静中，完成了剥离血脉的仪式。
到了这一步，即使是后悔也无济于事了，他们在奥韦里斐的命运已成定局，从头到尾，神都没有再发一言。
格琳妮透过星光看着波动不止的神殿，心中不禁也感到些许沉闷。
她其实不理解，为什么【天空神】要将国家封闭至此？为什么要对祂的国民限制至此？
也许“天鹰之血”对于这片土地有着什么她所不知道的意义，流落在外确实会对这片土地产生其他的影响，人终究不可能与“神明”站在同一个视野。
可是奥韦里斐之外的世界依然存在，不是说封闭了、限制了，那些问题就解决了。
奥韦里斐无法满足的理想，奥韦里斐所不存在的新奇，永远都在诱惑着那些拥有冒险精神的子民。
难道这些人的梦想就是错误的吗？难道他们只能接受被神惩罚的命运？
格琳妮觉得，其实是有更好的方法的，有些事甚至从源头就能解决，却还是拖到了这个地步。
虽然现在的奥韦里斐并不强势，毕竟大多数外界的信息都被隐藏，即使是“音乐盛典”这种意外，也有“神谕”能够干涉。
神并没有完全斩断希望，只是收回了过去的恩赐。
大部分人都能满足于现状，穷极一生也未必需要那份前往外界的自由。
可是即使如此，那些被放弃的子民，本该可以拥有更好的未来的，没必要面对这场源于信仰的驱逐。
明明可以兼顾的事，明明可以完善的事，可是【天空神】就是保持独断，从未改变。
抛开私人感情上对这位神明的不满，格琳妮还是无法赞同祂。
明明可以做得更好，明明有能力做得更好，可是却不去做，不去解决，为了某种属于神明的目的。
此刻她倒是真的有些好奇，这位神明到底在追求着什么了。
究竟是什么让祂固执己见，忽视了显而易见的更优解，忽视了长久以来从未消失的矛盾与痛苦，保持着这种封闭至今。
那会是自私吗？还是一种难以看清的无私呢？
神权下的国家复杂而简单，一切皆为神的旨意，或许未来有一天，等到格琳妮成长后，她能用自己的力量，真正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
当天下午，格琳妮正和埃米在自己家中练习合奏。
那些放弃血脉的人在全国范围内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可是这对两位少女却没有影响。
她们能够理解这种执着，即便身为五大家族本身就有着更优越的条件和选择，可也因为见证过无数的历史，所以更能接受各种各样的事。
这是属于他们的人生，旁人无法置喙。
所以格琳妮和埃米也不打算对此太过关注，专心将精力放在了“音乐盛典”上。
通过对古籍的检索以及向年长者的请教，她们了解到盛典期间，瑟尼芬会举行各种各样音乐相关的比赛。
所以两人为了进行准备，提前找了一些独特的乐曲，想在前往盛典前练习一下。
不过留下的时间不多，她们也不过是以玩乐的心态放松一下罢了。
还有一天就要到信中约定的时间了，两人一边合奏，一边讨论着五大家族中这次参加盛典的人。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幸收到了瑟尼芬的来信的。
首先需要表达遗憾的是，路德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这也是意料中事，尽管他和两位热爱音乐的女孩是好友，可是本人却属于绝对音痴，丝毫没有相关的细胞。
不如说科奇家本身就有些和艺术无缘，一个对这方面有所爱好的后代都没出现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家风太正的原因。
只是埃米和格琳妮微微有些遗憾，她们还想着三人一起旅个游呢。
除此之外，密比斯和家主一派的齐塔家有几人也都收到了来信，组成了一个小队。
罗兰贝格家更是整个家族大部分都收到了来信，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一部分人无法出行选择了拒绝。
而齐塔家中被驱逐的雷洛家那一派则因为行踪隐秘，没有消息，不然的话齐塔家主早就趁机发难了。
至于凯门家……
至少格琳妮是没听到，辛西娅那边会有人前往盛典的消息。
按照她的性格来说，如果收到了信，肯定早就凑到那帮密比斯和齐塔的组合队伍里去，像只花蝴蝶一样肆意招展了。
至今都没有消息，估计是真的没收到信吧，明明小时候还曾经和自己攀比过钢琴，应该也是个喜欢音乐的人啊……
不过即使有些疑惑，格琳妮也没打算去询问答案，她早就对叔叔那边的人不在意了。
就在两人聊得兴起时，格琳妮的管家杜安突然走了进来，向她报告了客人的来访。
“格琳妮小姐，凯文少爷的父母带着他来找您了，说是有关盛典的事想和您聊聊。”
说实话有一个瞬间，格琳妮都没想起来杜安说的“凯文”是哪位。
或许是表情的茫然太过明显了，杜安不得不轻咳一声，给了她一点提醒。
他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凯门家徽，顺利敲开了格琳妮记忆的大门。
凯文凯门，正是这代那个血脉较远的、10岁不到第三位凯门。
因为凯门家的性格和亲缘疏远，第三脉与格琳妮和辛西娅这两家更接近先祖的血脉并不亲近，往来甚少。
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他们为什么来找自己，又有什么盛典相关的事能聊。
出于同族的关心，以及心中和辛西娅一家的对比，此时格琳妮还真对这极为陌生的第三脉产生了好奇。
所以她也没有拒绝，只是吩咐杜安把他们接进来，自己则和埃米停下演奏，前往会客室等待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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