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原发病
米玉下定决心：“还是我来吧，我住在吴奶奶家，不能白吃人家大米饭，你们赶紧回去休息吧！”
“不行。”半天不出声的江珩忽然开口——“你——你不方便，还是我在这，你们俩都回去吧。”
“我怎么不方便了？我没什么不方便的，我爸妈又不在家！”
程希咳咳，压低嗓音凑到米玉耳边——“阿珩的意思是，你是女孩，女孩肯定不如我们男孩方便，笨啊！”
米玉看了看江珩，江珩没有说话，算是默认。米玉嗨呀一声道——“我当什么事儿呢！我不把我自己当女的不就完啦？如果——如果他想撒尿那我就憋死他！让他尿床！”
程希喷了，真想扒开这傻丫头的脑门看看里面塞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江珩深呼一口气，直接忽略米玉，对程希说——“就这样吧，你带她和吴奶奶回去吧，你看样子也要感冒，回去记得把药吃了。”
程希吸了吸鼻子，感动的一塌糊涂。他拍了拍江珩肩膀——“那辛苦你了兄弟。”
正说着，从陆言的病房里陆续走出几名医生，为首的是名穿着白大褂的女大夫，看起来四十出头，表情很是严肃。其他人陆陆续续下了楼，只有她驻足在楼梯拐角，眼神落在拐角处这几名孩子身上。
米玉和程希几乎异口同声的喊道：“何阿姨好！”
江珩的眼眸动了动，并没有说话。
何慧对米玉微笑道：“玉玉，阿姨很久没见你了，没想到都长这么高了？”
米玉憨憨地摸了摸后脑勺，脸红红地扫了程希和江珩一眼：“有吗有吗？我都不知道！他们还天天嘲笑我矮呢！”
程希在心里吐槽——你也知道你好久没见人家了，不长高才怪呢！反正程希丝毫没把她放在眼里，这女人天天把他好兄弟当个犯人似的收监，他早就看这女人不顺眼了！
“对了何阿姨，陆言没事了吧？”
“他的具体情况，要等到化验结果出来才能定夺，情况好的话，调养几天就会恢复，情况不好的话……”何慧把病历本夹在腋下，把双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里——“不过他的烧已经退了，看样子问题不大，这会应该已经醒了。阿姨今晚在急诊值夜班，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
何慧话刚说完，米玉还没反应，江珩便立刻开口——“妈妈，今晚我留下来照顾他，我——”
“你？”何慧神色倏然一变，眸光似刀锋，对准他的儿子——“你跟他家有什么关系？别人家里的事儿，谁爱管谁管，轮也轮不到你头上，你今天已经耽误一天了，现在马上给我回家！”
好在米玉没脑子，压根听不出何慧的言外之意。米玉立刻接道——“对对对，你今天已经跑了一天了，赶紧回家吧！还有你，你们都回去吧！”说着，拽了拽程希的胳膊。
江珩韧执道——“可——”刚说出一个字，就被程希阿呀呀地打断——“可什么可！我也渴了！走走走，咱们赶紧回家喝水切，那什么，玉哥，我们就先撤了啊！明天一早再过来看你！”
“好嘞！”米玉挥手告别，眼瞧着程希连拖带拽的把江珩弄下楼，感觉十分莫名！她和何阿姨告了别，此刻早已困意全无，一想到吴奶奶和周阿姨还在，于是立刻返回了病房。
病房里，陆言果然已经醒了。
房间里四处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儿。少年右手打着点滴，左臂绑着测血压的绷带，身上盖着一条雪白色的床单，整个人半偎在床头。
周阿姨打水回来，看到米玉站在门旁发呆，小声问道：“玉玉，玉玉，现在这干什么？进来啊。”
陆言和吴奶奶闻声朝米玉看了过来。
“玉玉啊……你怎么还没走，奶奶不是让你先回家休息了吗？”吴奶奶嗓音干涩颤抖，周阿姨忙走到老太太身边，喂她喝了热水。简单的病房里除了一张病床和一个床头柜外，只剩了两把最普通的木质座椅，别说年过七旬的老人，就是普通人坐久了，也会腰酸背痛受不住。
陆言面无表情地望着她，那是一张失去了所有力气的脸，下巴显得更加削薄，薄薄的唇瓣已无绯色。
米玉打了个哈欠走上前：“我不回去奶奶，您想啊，我家那么小我都不敢一个人住，您家那么大让我一个人不得吓死我！我不，我就在这，要不您和周阿姨回去吧！你们也在这，我都没地方坐了，看看看！这有两把椅子，我拼一块正好躺下呢！”
周阿姨喃喃道——“玉玉什么时候变得胆小了，小时候可是天不怕地不怕哪里都敢闯呢！”
“嗨呀——您也说是小时候！那谁都会变啊，我，我就是越长大越怂。反正我不回去，您快带奶奶回去吧，再不走一会儿天都亮了！不就这一瓶液嘛，我来盯着！”
吴奶奶无奈道：“那好端端住人的房子有什么可怕的呢？玉玉要是害怕，就把灯都打开，亮一些，玉玉就不会怕了。”
“亮灯我也怕呀！万一，万一没电了怎么办？反正我不走，您快和周阿姨回去吧！而且明早我还要吃阿姨做的早点呢！您要是在这儿，明早不就饿肚子啦！”
周阿姨想想也是：“太太，玉玉说是在理，我看就让我扶您回家休息吧……正好我明天早起做了早点给少爷和玉玉送来。”
“这……”吴奶奶还在犹豫不决时，陆言忽然开口——“您回去吧，外婆，不用担心我。”
吴奶奶忍着热泪点了点头，不忍再看她的孙子受罪的模样，狠下心来转身，又嘱咐了米玉几句，才在周阿姨的搀扶下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等外婆一走，少年苍白的唇角忽而扬起一丝笑意。
米玉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拿眼斜他：“干嘛？不用感谢我！我是为了奶奶可不是为了你！”
陆言喑哑着嗓音，眼神轻飘飘地落在她脸上——“本少没有要感谢你，你是我的女儿，女儿照顾爸爸，天经地义。”
“？！”米玉心说我为了你跑东跑西跑南跑北跑了一整天，一口热乎水都没喝上，大半夜的还要一个人在医院照顾你，是头猪也该感动的哼两声了吧！你可真是猪都不如，没良心！算了，念在你现在确实连猪都不如——动也动不了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米玉哼道——“你说你心情不好干什么不行，非要跑小阁楼里不吃不喝躲起来，可找死我们啦。”
“是你找到我的？”
“废话！”米玉道——“那是我的秘密基地，是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去的地方，不是你的秘密基地，除了我还能有谁知道那里！”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陆言扭过头，眼神直直的望着天花板。
她是怎么知道他在那里的？米玉想了想，没想出答案，大概就是一种直觉吧。
少年像是发问，又如同自言自语，他说，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呢？
米玉张了张口，看着他，话悬在嘴边，只心道，你神经病啊！可当少年侧过身时，碰触的目光，温暖与冰凉的交汇处，再无委婉缓和的转折。她清晰地望了他的眼睛，睁的好大好大，灰色的瞳孔，仿佛只要一秒，眼睛里的什么，就能一瞬间碎裂。
陆言睡着了，侧脸陷进柔软的枕窝里，呼吸逐渐有了节奏。
米玉头捣蒜似的盯着吊在少年头顶的药瓶，观察着里面的液量，生怕一不留神睡着了而耽误了拔针。可是越来越困倦的她，腰酸背痛也随之而来，米玉打了个呵欠，看了看药瓶，刚刚走到半瓶下面的一点点，她决定去卫生间拿凉水洗把脸醒醒神。
夜里的走廊格外凝重，远远望去，只有楼梯口附近靠近地板的消防紧急灯发出的微微绿光。米玉洗完脸，走到窗旁，外面的路灯悠悠，照亮了一片初秋的萧瑟，“白云为裳，落叶为装”，天冷了，秋来了。
她返回病房，路过护士站，向护士姐姐打了个招呼，护士姐姐哎了一声，忽然招呼她停下，只听护士向里面喊了一声——“张大夫，507的家属，您不是找她有事吗？”
里面接着传来张大夫的声音——“让她进来！”
护士姐姐对她笑：“张大夫喊你进去一趟！”
米玉稀里糊涂的进了医生办公室，如同病房般大的房间，一位身穿白大褂，年约三十左右的男医生正伏在桌上翻看着面前的化验单，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小小的台灯。
“大夫，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坐”，张大夫面色凝重，他放下手里的化验单，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扭过头看对着她说——“病人的化验结果已经出来了，但是有些情况得向你们家属再了解一下，我们结合病人的具体情况，看看是否找专科医院的医生来会诊，或者你们家属是想带他直接转院。”
米玉听不懂医生说的话，但是心跳却莫名其妙的加速起来。
“你们家属之前说他做过心移植术，那么他是什么时候做的手术？原发病是什么，还有他现在的用药情况？”
米玉犹如当头一喝，什么原发病，什么手术……虽然她听不懂，但是每个词都感觉很严重的样子。她毫不掩饰地睁大双眼，愣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的问道——“什么手术，我不知道啊，医生，他是不是要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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