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死山村08
艾芸冬瞪开双眼从床上坐起身，思维还停留在腐尸扑来、被捂住双眼、被笑声震晕的场景中。
“我……没死。我躺在床上，昨晚那些是在做梦？”艾芸冬看清周围景象。阳光从窗户照进窗内还能听到鸟在叽叽喳喳，身旁安稳地睡着吴依怡和聂菁珂。
聂菁珂是仰面平躺的姿势双手交叠在小腹前，如果在胸前放束花便是殡仪馆停放尸体常用的姿势。
这种板正的睡姿令艾芸冬不适地多看两眼。
等艾芸冬收回目光时，聂菁珂纤长的睫毛微颤悄悄掀开缝隙，偷偷凝望着艾芸冬——
艾芸冬的情绪平静下来，她回忆着昨夜的事，想到无法发动第三次的罗盘迅速抓过系统球查看：“通过扣除的技能点反推，昨天的确成功发动罗盘两次。到底为什么无法发动第三次？难道……”罗盘坏了？那这游戏道具的质量也太差了吧！
艾芸冬神色凝重，引得悄悄瞅艾芸冬的聂菁珂警铃大动
难道什么？
聂菁珂维持睡姿心中逼问。
“难道什么呀？”岳棂叫嚷出聂菁珂的心声，她避开透进窗内的阳光从床底钻出来，“这个艾芸冬说话太不爽快。您刚才不该好心把她放床上。”
聂菁珂此举并非体贴艾芸冬，而是扰乱艾芸冬的判断。她听到岳棂说她是出于好心并未反驳，只是嘴角愈发向上勾扬，明明是明媚笑脸却让人无端心中发寒。
岳棂正嘀咕着，聂菁珂就见艾芸冬从怀中掏出罗盘。艾芸冬没将罗盘放进系统空间，因为从系统空间拿东西需要调出虚拟光屏将界面调到系统空间界面。当危险来临根本没空让她掏罗盘。
岳棂吓得“妈呀”往床底钻，在艾芸冬手中罗盘即将启动并扫过岳棂时，艾芸冬的手腕被按住。
艾芸冬下意识挣扎，可按住她手腕的人力气大得惊人。
艾芸冬受惊之下准备拼死抵抗，耳畔便传来聂菁珂劝慰的声音：“不是说一日只能用三次。不要浪费次数。”
聂菁珂不知何时已经苏醒。她并未坐起身只是仰望着艾芸冬，单手按着艾芸冬的手腕。
“……是你呀。没事的，我只是查看罗盘……”艾芸冬松口气地看向聂菁珂，随即她打了个激灵：对了，昨天她刚进副本时也启动过一次罗盘。所以罗盘的使用次数并不是成功攻击到怪物扣除技能点，而是启动就算？
聂菁珂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艾芸冬。她握着艾芸冬手腕的手指甲红艳艳异常尖锐，仿佛随时会斩落艾芸冬握着罗盘的手。
岳棂趴在地上心有余悸：“搞什么呀？一言不合掏罗盘。这个艾芸冬胆子绝对只有针尖大小。”
艾芸冬“想通”后不敢再轻易启动罗盘浪费次数，她想到昨夜种种与聂菁珂咬耳朵：“我们小声点把吴依怡叫醒，别惊动渃渃。我有话对你们说。”
聂菁珂转目望着艾芸冬全然信任的模样，松开艾芸冬的手，回答：“好呀。”
楼下大通铺房间，受到白磅和戴严猄合伙排挤的钟粧自然是睡在靠近曲伟膳的位置。
习惯早起下地的他醒来后首先去确认曲伟膳的情况。见曲伟膳还没醒，他很安心地伸个懒腰。
钟粧的手没碰到睡在身侧的戴严猄，这让他困惑去看身侧。
戴严猄没躺在铺盖的位置，而是四肢撑在白磅的两侧，正吞咽口水脸贴脸地看着白磅。
钟粧想问戴严猄在干什么，戴严猄先一步扭头看向钟粧。
戴严猄脖子发出“咔咔”声，直到正脸朝向钟粧。人类的头不可能扭到如此夸张的程度！
钟粧的问话卡在嗓子里，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滑下。
他的惊恐尖叫即将冲破喉咙，窗外传来女玩家们的窃窃私语。戴严猄的头应声转向窗户。曲伟膳应声睁眼无声无息地走向窗边，将窗户悄悄推开一条缝隙……
顺着缝隙能看到外面努力远离小楼又不敢踏出院落的三名女玩家。其中叫“岳棂”的女玩家视线“不经意”扫向这边又收回。
艾芸冬四下张望确定无人，快速将昨夜经历讲给聂菁珂和吴依怡：“……事情就是这样。事情肯定与‘恶灵’有关。”
蹲在墙角阴影中的岳棂，扯扯聂菁珂的裙摆：“恶灵？是指昨晚那些鱼饵一样的腐尸？”
聂菁珂不这样想。她回忆起的是腐尸背后丝线飘向的高空之上，那个强大到令怪物恐惧敬畏、令喜煞亢奋颤抖的强大存在。
艾芸冬不确定地继续说：“其实昨晚我能活下来，是有东西救……”了我。
“嘘。”聂菁珂按住艾芸冬肩膀，阻止艾芸冬说完。在艾芸冬和吴依怡不解的眼神中，她示意二人看向小楼方向。
吴依怡极为敏感，一眼看到窗缝后那双冰冷偷窥的眼睛。她捂着肚子连续退步：“……窗户……你们快看窗户……”
莫名其妙的艾芸冬这才看到窗缝后有眼睛在看她们！？她下意识掏罗盘再次被聂菁珂摁住。她不解地看向聂菁珂。
“哐当”窗户光明磊落地向外推开，露出曲伟膳俊朗儒雅的笑脸：“你们在干嘛？渃渃呢？”
“你们三个怎么鬼鬼祟祟的？”戴严猄倒打一耙出现在窗户后。他哥俩好地搂住曲伟膳肩膀，完全忘记曲伟膳是游戏npc，将曲伟膳当成好朋友老同学的模样。
看清二人，聂菁珂三个玩家还没怎么样，岳棂先捂脸尖叫：“他他他……们！我亲眼看到他们变成腐尸。我是说，戴严猄已经死了，他被曲伟膳吞噬同化，也变成吊着丝线的腐尸！”
聂菁珂听着岳棂的尖叫，审视着巨大变化的戴严猄。此刻戴严猄的心跳呼吸与曲伟膳、与昨日见过的村民频率重合一致。
她偏头提醒呆愣的艾芸冬：“他们听不到我们之前的谈话。”
艾芸冬领会到聂菁珂的意思，收起罗盘，双手牵住聂菁珂和吴依怡：“什么鬼鬼祟祟？我们就喜欢手拉手并排蹲坑哈哈哈哈……”
曲伟膳面不改色笑得温和：“我家厕所内部只有一个坑。”
艾芸冬额头冒汗：失算。
聂菁珂扫过艾芸冬青筋暴起的手，艾芸冬手腕上浅淡的“囍”随着艾芸冬主动牵手愈发清晰。
聂菁珂漫不经心地护住艾芸冬，回答曲伟膳和戴严猄：“你们无需知道那么多，这是我们三人的事。我们就喜欢有福同享呢。”
院内安静一瞬，岳棂小心翼翼吐出众人的吐槽：“那个……不是什么需要共乐乐的福分吧？”
“什么有福同享？你们起床怎么不叫我？”诺诺打破寂静推开二楼窗户。她刚要再埋怨聂菁珂三人搞小团体，神色骤变。
渃渃指着院外街道：“有村民在往这边聚集，好多人。他们表情不对劲，抬着盖白布的担架。”
下一秒曲伟膳家的院门被砸响，村民惊恐愤恨的声音穿透门板：“开门！你不是说……曲潘死了！他死了！”
“死？”曲伟膳第一次脱掉温和的面具，他奔出小楼扯开院门。
砸门的村民差点跌入院内。方才气势汹汹的村民在院门真正开启后畏缩后退不敢踏入。差点摔入院内的村民更是惶恐地缩着脖。
随着院门敞开，聂菁珂才得知二楼的渃渃为何会恐慌。
院门外站着全村村民。男女老少密密麻麻地站在街道上。他们双目怨毒，每个眼神都能从院内人身上撕扯下血肉般。他们不是鬼怪可他们的表现与鬼怪无异。
前方两个村民感同身受一脸哀色地抬着担架。担架上盖着白布，白布下微微凸出骨瘦如柴的人形。
村民中有个中年男被推出来与曲伟膳喊话。中年男顾忌地看看聂菁珂几人，含糊地冲曲伟膳说：“你答应过……这些外乡人……你是怎么打算的？”
“两日后是祭祖日。”曲伟膳答非所问，他歉意地嘱咐聂菁珂几人，“抱歉让你们遇到这事。我得出去替老乡办丧事，今天就请你们留在院中不要出去乱走。”
他说罢便踏出院落招呼村民们跟上他，完全不给在场玩家和渃渃追问的机会，向村子外走。
村民们不情不愿地集体向村后方向进发。村后是重峦叠嶂的群山，是穿梭村落的水流的上游方向。
位于队伍尾端的几个村民喁喁私语：“曲潘不是说他有办法自己拿……还是不行。我不想死。”
“看看再说，再信曲伟膳一次。”
自己拿。
聂菁珂身为怪物耳聪目明，村民的对话让她联想起昨夜藏在树后冲着曲伟膳喊“你不给，我自己拿！”的人。
死的曲潘就是那个人么？
诺诺从二楼下来，直奔昨日与她最亲近的聂菁珂，救命稻草般搂住聂菁珂的胳膊：“伟膳要带村民去哪儿？他怎么不说清楚。我们要留在家等他回来吗？”
与艾芸冬只是牵手不同，渃渃整个人扑在聂菁珂的胳膊身上，没有防备全心依赖。
枉死新娘记忆碎片的边角料又开始作祟。聂菁珂恍然间有种假扮人类很有乐趣的纳罕感。
很快更加真实的愉快感充斥着聂菁珂的内心。聂菁珂若有所思地看向岳棂。
藏在墙角阴影中的岳棂对渃渃指指点点：“瞎套什么近乎？大怪物和你一点点都不熟，我才是她最最最亲密无间的那个人。”
岳棂说着抓抓后背，从昨天开始那里很痒痒。她看不到的背部皮肤上有“囍”字成型浮现。
很快，钟粧、戴严猄和白磅也来到院落中。
“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白磅追问戴严猄。他是被村民砸门声吵醒的，目前弄不清状况。
他不由得怨恨“岳棂”拿走两枚系统球，让他不能随时查看游戏进度。虽然有艾芸冬随时通报游戏进度，但他只信任他自己。
如果不是“岳棂”的命太大，24小时后的此刻他已经得到岳棂的系统球。他受到鬼怪攻击，就可以将系统赠送给新手的技能点全部兑换成生命健康值，迅速回血。
想到此处，白磅恶念如杂草疯涨：两只系统球就该是他的。
“岳棂”命大有什么关系？一次杀不死，就不能杀两次三次吗？
戴严猄友善地安抚白磅：“没事，曲伟膳的同乡出事，他过去帮忙而已。和我们没关系。”
白磅见戴严猄如此友善，觉得戴严猄也是个好骗的傻逼。一个是杀，两个也是杀。他表现得更加亲近戴严猄，开始称兄道弟。
白磅并未注意到，他与戴严猄如此亲近引得钟粧、艾芸冬和吴依怡都投来古怪的眼神。
钟粧远离戴严猄和白磅，靠近艾芸冬和吴依怡。聂菁珂与渃渃在一起，他也是不敢靠近的。
在院内众人各有心思时，门口传来苍老亲切的呼唤：“孩子们饿坏了吧？婶子有鱼汤给你们喝。”
门口有人。何时来的？！
聂菁珂警惕地看向声源处。疑惑门口的东西竟躲过她的感知。
院内其他人亦是惊诧扭头。
发声的是个民国装扮布衣布鞋的老太太，挎着木食盒，端着头大的瓷碗。她非常苍老，没有牙齿的嘴部干瘪地收缩着，纵然做出和蔼模样也让玩家不敢直视。
是她。
那个昨日站在小巷中突然出现又忽然消失的那个人类老人家。
聂菁珂一眼认出老太太。
同样认出的还有吴依怡。吴依怡嘴唇开始颤抖：“我……”
“你想喝是吧？好，给你。”老太太直接将手中大海碗塞入吴依怡手中。鱼汤的香味引得吴依怡身旁的聂菁珂鼻尖耸动。
好香好香好香！
是枉死新娘记忆中鱼汤的香味。
她竟嗅到人类食物的香气！
聂菁珂杏眼微眯看向吴依怡手中的大海碗。碗中不是昨日晃眼看到的漂浮人头，而是死鱼眼肉质细嫩的大鱼头。鱼头炖出的汤汁雪白细腻，飘着翠绿的葱花香菜。
老太太打开食盒又端出一碗。不等老太太拿出来，聂菁珂已经急不可耐地将碗抓在手中。
“谢谢婶子的鱼汤。”聂菁珂情不自禁低头去嗅鱼汤。
阴影中的岳棂也是大口嗅着鱼汤的气味：“真的好香！我活了二十多年也没闻过这么香的汤。”
“她比你更需要吃鱼汤。”老太太盯着艾芸冬，明显这个“她”指的是艾芸冬。老太太从聂菁珂手里抢夺鱼汤的碗。
聂菁珂往回扯：“无妨，我和她关系好，谁喝都是喝。”
老太太往外拽：“我的手指头都泡进去了不干净给你换一碗。”
聂菁珂往回拉：“无妨，我不嫌弃你。不脏不净吃了没病。老人家您就不要关心我啦。”
老太太脸色很难看地继续往回薅。很想怒吼：你个讨人厌的小娃娃。谁关心你？我很嫌弃你。
艾芸冬在聂菁珂与老太太拉扯间反应过来，她向聂菁珂投以感激的目光，生怕被塞入鱼汤地将双手藏在背后：“谢谢婶子我不饿，我不爱吃鱼汤。我是说我鱼汤过敏……对，过敏。”
一直表现得忘记自己是玩家的戴严猄趁机往楼里跑，白磅见此跟上戴严猄。钟粧为难地站在原地，是前有虎后有狼的无措。
渃渃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一幕。她见吴依怡傻愣愣端着鱼汤不动弹，见聂菁珂如痴如醉嗅闻、争夺鱼汤，探头去看：“你们都怎么了？鱼汤有什么问题吗？”
聂菁珂手中的鱼汤气味令人食指大动，可那鱼的脸看得久了就越发像人的五官，鱼嘴张圆像极了《呐喊》人物的表情……
吃掉我们吧！
吃掉我们吧！
吃掉我们吧！
吴依怡常年黑眼圈的双眼死死望着手中的大瓷碗。大瓷碗中的鱼头嘴巴张张合合。
她对自己说：没关系是幻觉。
下一刻吴依怡再也无法自欺欺人，猛地将瓷碗甩开。因为碗内嘴巴张合的鱼头变成人头，黑色长发从碗中蔓延溢出。
瓷碗落地发出破碎声！打断聂菁珂与老太太间的鱼汤争夺战，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吴依怡无措地与众人对视，她像是碗里的鱼一样嘴巴张合，发不出声音。
老太太趁机趴在聂菁珂鱼汤里喝起来。聂菁珂终于被恶心到嫌弃松手，老太太趁机抢回鱼汤饮尽。
老太太脸色变得阴邪恼恨，打着饱嗝：“你们！浪费粮食会遭天谴！你们今晚会死！会死！”
老太太说着头也不回钻向小巷。聂菁珂踏出院门伸手去抓老太太却抓到一把空气。
老太太如同聂菁珂昨日看到的那样，突然出现无声消失。
聂菁珂背后，艾芸冬艰涩开口带来噩耗：“随机剧情任务被触发。需要在今晚十一点前从瀑布底抓到六条鱼。成功奖励50技能点，失败惩罚永留此村中。”
在众玩家畏缩、渃渃茫然的神色中，吴依怡讷讷开口：“……那不是鱼头，是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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