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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造反(1)


清明刚过,云州节度使府上的海棠便开了花,大丫鬟春庭带着几个小丫鬟在花树下转来转去,拿着小剪刀精挑细选地剪了几枝准备带回去插瓶,好放在郎君书房里。前个月里她们郎君落水,在屋子里躺了许久,病刚好就开始补落下的课业,已经许久未曾出门松快松快了,春庭心想着剪些新开的海棠给郎君解闷也好。

        西府海棠不同别的海棠花,既有海棠的明艳又有花朵的香气,这在种类繁多的海棠中是别一份的。春庭捧着犹带露珠的花枝一路穿过雕花长廊、月洞门,一直走到二郎君怀靖的住所。往东走就是怀靖的书房,春庭放轻了步子,带着人轻手轻脚地进去。

        屋中仍残留着一点中药苦涩的味道,尽管春庭已点香驱了驱,但或许是因为这一个月来怀靖一直用药不断的缘故,总有一点药味存之不去。春庭捧着花进去,幽幽的海棠香气驱散了屋内沉涩的气味。屋子靠阳面摆着一张檀木书桌,书桌后是一个约莫一丈宽,六尺高的书架,书桌与书架间坐着的就是云州节度使嫡子怀靖。

        他约莫十三四岁,身穿一身绣着云纹的深色衣衫,已是初春,衣领袖口却还缝着一圈白绒。怀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俊秀非常,只是脸色十分苍白,显然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怀靖”正专心致志地写他前些日子落下的课业,对房内的变化充耳不闻。等到春庭将海棠花摆好,还不见他歇息,便向着怀靖身边侍奉的亲信夏松招招手。夏松比怀靖要大七岁,一张白净的脸上带着两个小酒窝,见人三分笑,便显得他年纪要比实际更小些。

        春庭问道:“郎君写了多长时间了?”

        春庭眼似杏,眉如柳,面容甚为可亲,但问话时俨然一股气度,夏松和她搭伴许久了,倒不怕她,却苦着脸道:“自姐姐出去,郎君便一刻未歇,到现在得有半个时辰了。”

        春庭急了:“郎君大病初愈,你怎么也不劝着点。”

        夏松小声道:“怎么没有,只是郎君主意正着呢,一个眼神过来,我哪儿敢多话。”

        春庭想到怀靖素来不愿人多管他,也知道此事怪不得夏松,她道:“早上郎君胃口不好,用得少些,我去刘妈那儿给郎君弄些吃的,等回来咱们再劝劝。”

        夏松笑开:“还是姐姐你有法子。”

        春庭比夏松还小些,可夏松一口一个“姐姐”喊得一点都不害臊。

        “怀靖”写了最后一个字,终于停下笔来,恰逢春庭提着食盒进来,便上前道:“郎君可要吃点东西。”

        “怀靖”摸了下袖口的一圈狐毛道:“不忙,先换身轻便衣服吧。”

        屋里点着熏炉身上穿得又实在厚实,再加上全神贯注地揣摩原主人的字迹、课业思维,可把她热得够呛。

        “怀靖”去书房另一侧用屏风隔开的小榻处,她自小不喜人贴身伺候,这么多年身边也只有春庭一个贴身侍女,连夏松也只是跟着在外面行走,是以这会儿也只有春庭一个人跟着怀靖进去服侍她换衣。

        这当然是有缘故的,除了怀靖不喜以外,最大的原因就是云州节度使嫡子怀靖非是男儿,实是女儿身。

        此事说来话长,且从上一辈谈起。

        怀靖生母李敏是现肃州刺史李致之妹,而李致最初在前云州节度使怀烈帐下效力,后讨贼有功,逐步得到怀烈信赖。李致骁勇善战,有勇有谋,其父当时正任大周的谏议大夫,怀烈属意李致,也看中李家家世,便想与李家结亲。

        怀靖父亲怀崇济是李家第三子,本事平庸,但人还算老实,他上头有同母大兄怀崇治,异母二兄怀崇清。怀崇治自幼文韬武略,眼见就是云州下一代的领军人物。因此怀家对怀崇济的期望也就是让他好好做一个富贵郎君即可。怀老爷子为怀崇济聘取李敏为妻,多少也有点希望给儿子找个得力岳家,稍稍照顾儿子一下的意思。

        当时朝中风云变幻,几个皇子时刻准备夺位,李父不想掺和到这场浑水中,心想着将女儿嫁去云州至少有儿子看顾,便同意了这桩婚事。

        怀崇济能力没什么出彩,但面上看也是个恭谨谦逊的好后生。两家定下婚约,又隔了一年,李敏便嫁去云州。李敏和兄长差了十余岁,但两兄妹自来关系亲近,李敏对嫁去云州并不排斥,这里面兄长的原因占了大头。

        怀崇济长相不俗,李敏也是花容月貌,成婚当日,夫妻两个都对彼此的面相十分满意,是以刚成婚时,小夫妻也算过了一段蜜里调油的日子,可渐渐往后,李敏才发现丈夫有好色的毛病,连她身边的侍女都要下手,而且为人自高自大,面上光亮,内里只是草包,李敏认清丈夫本性,难免失望。但思及公公对她不错,兄长也在身边,对他的一些毛病只要不碍着她也就淡淡过去了。李敏对丈夫不热络,一心把着家里的财政大权,怀崇济虽是好色,但头上有父亲舅兄压着,也不敢做太出格的事。

        两夫妻的关系就这么不冷不热地处着,到李敏诞下长女怀瑶,怀崇济胆子大了些便想将在外面偷着养的外室迎进家门,可李敏根本不是那等因为没给夫家生下男丁就惶恐不安的女子,得知消息就关闭府门,一棍子敲断怀崇济腿骨,让他在床上躺了三个月,那个外室也被一纸发卖了出去。

        李致得知消息,不顾怀崇济卧病在床,一手把怀崇济拎了出去暴揍一顿,最后再到怀烈面前谢罪。

        怀老爷子能说什么,本就是自己儿子混不吝,妻子刚生产,便拿着腌臜事恶心人家,人家作为兄长难道还不能给妹妹出气?就是他也觉得没脸,最后压着怀崇济给兄妹俩赔罪,这事才算完了。

        李敏因此在府中威势更重,怀崇济心中记恨,但上有父亲舅兄,府内李敏也不是个肯忍气吞声的人,他也只能酒酣之后发发牢骚,到底不敢如何。

        如果没有意外,怀崇济一辈子或许就这样了,等怀老爷子身死之后,他兄长继任,然后继续乖乖地做他的云州三老爷。

        可天有不测风云,胡人劫掠,怀崇治领命出城,随行者还有李敏的兄长李致,本是一场平平无奇的小型交战,按以往情况,三日可回,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胡人在军中安插了奸细,将怀崇治这边的消息泄露了个一干二净,大军行到某处时,左右两方忽现敌军,从中间将军队拦腰掐断,大军不敌,怀崇治被数万敌军围困,最终中箭身死,李致跟百余士兵也失去下落。

        消息传来时,李敏已怀胎八月,当下就动了胎气。怀烈年事已高,急痛攻心,一时引发身上早年戎马时受的暗伤,当晚便卧床不起。怀家上上下下慌乱不已的时候,怀崇济却动了心思。

        父亲病了,舅兄失踪,压在他头上的两座大山没了!

        而且大哥死了,二哥是庶子,那能继承节度使之位的除了他还有谁?

        这么一想,怀崇济立时就抖擞起来,对李敏也开始不客气,颐指气使是常态,本来是悄悄寻花问柳的姿态也变得光明正大起来。

        更糟的是,新帝登基三月,因记恨李父当年在他争位时拒绝他的招揽,便寻了个由头将人下了大狱。

        李敏这厢还在担心下落不明的兄长,那边就传来父亲不好的消息,本就动了胎气,气急攻心之下,隐隐就有生产之兆。

        妻子生产,李敏院子里月娘去请怀崇济,遍寻不得,最终在一处暗娼馆子将人找到,怀崇济彼时正和新欢调笑,听闻妻子生产不仅不着急,反而面露不悦,继而又冷笑道:“兀那夫人,不思妇德,往日借兄长之威,多有跋扈,如今看她还有什么本事!”

        月娘涕泪俱下:“三爷,夫人可是您的妻子啊!”

        怀崇济跳脚:“我早就想休了她,入我怀家三年,至今未诞下男丁,嫉妒成性,不修女德,如此妇人如何做我怀家妇!回去告诉李敏,今次诞下男丁也就罢了,不然,她这个正妻之位是坐到头了!”

        月娘不成想本是让三爷回府镇宅,却引出这样的诛心之语,速速赶回府中时,李敏正被人扶着在院中行走以便顺利生产,彼时痛得满头大汗,见月娘面色有异,便知事有不顺,当即道:“他都说了什么?”

        月娘怕说了影响李敏情绪,产子自来是个生死关,少有差池一尸两命的也不在少数。月娘言语中稍带迟疑,便叫李敏看出端倪,她心下一思量,冷笑道:“他难不成想趁机休了我,不,无故休妻他不敢,我明白了,他是不是说若是我今日生下的不是男孩儿,就要我腾出怀家三夫人的位子是不是。好呀,这是见我父兄不在,逞威风来了。”

        李敏心中计较,这个正妻的位子是决计要保下的,不然她的两个孩子就完了,怀崇济可不是个慈父,她一腾出正妻位子,怕是后院即刻莺燕成群。

        可她这胎是生不了男孩儿的。

        跟着李敏陪嫁来的一个医女,祖上是有名的大夫,她早已经把出这一胎是个女儿。

        事出突然,容不下她再三计较,李敏闭眼片刻睁开对月娘道:“附耳过来!”

        后来的事情,云州府人皆有耳闻。怀三爷不顾妻子生产,老父病重,寻花问柳好不快活,怀三夫人正待生产,却亲自带着人请怀三爷回去,怀三爷一日不会去,她就一日在马车中不离开。

        两相僵持,怀老爷子的掌书记带人将怀崇济押回府,可怀三夫人却等不及回家,孩子便生在马车上了。

        怀靖就是在这个情况下出生的,她那够果断的母亲,将她从一个女孩儿变作男孩儿,并且顶着嫡子的位子一坐就是十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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