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出浴现场

钱吉宝忍不住顺着冰冷视线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黑色衣服的冷漠青年端坐在案桌里，他的脸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纯黑的发丝扎束成马尾，几丝碎发散落在眼角，衬得他的丹凤眼更加细长，无端有一种阴魅之美。他好像非常不耐烦，即使在如此安静的情况下，眼底仍旧藏着难掩的戾气。

        这个阴郁的青年正是燕惊寒。

        钱吉宝登时不敢吭声了，就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几拍。几个人蹑手蹑脚地走进里面，匆匆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好。多亏了燕惊寒，在其它门馆喧闹声都要把屋顶掀翻时，玄剑馆安静得如同一座坟墓。

        程栀端着调制好的追踪水进来时就见到这样一副场景，以燕惊寒为中心，一圈都位置都空了出来，而坐在其它位置上的人均是一脸度日如年。大师兄邓义紧张地朝她招手，让她赶紧过去，程栀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追踪水，下一刻毫不犹豫地坐在了燕惊寒身边。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下，师门的几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都惊恐地看着燕惊寒，但是燕惊寒连表情都没动，像是根本没有看见程栀一般。

        小剑门的几人松了口气，却见作死的程栀又将一瓷罐递到了燕惊寒眼前，一脸冷漠地问：“燕师兄，要不要喝一点水？”

        谁都知道，燕惊寒早已辟谷，从来不食任何东西，就连水也不例外，上一个企图让他吃东西的人坟头草都有三丈高了。而且程栀那语气，压根就不像是请人吃东西，倒像是来找茬，邓义吓得几乎要冲出去，钱吉宝死死拖着他，然后拼命朝程栀使眼色。

        小师妹，快停下！追人也是要看对象的，命要紧！！！

        燕惊寒微微偏头，阴冷地斜睨着程栀，像是在思考着如何取程栀的性命。程栀毫无所觉，目光直直看着燕惊寒，她的眼睛很大，全心全意地盯着一个人时，漆黑的瞳孔里便全是那个人的身影。

        半晌，燕惊寒道：“不用。”声音生生冷冷客客气气，不冒一丝热气儿。

        程栀的手悄无声息地收紧，心想难道燕惊寒看出这是追踪水了？不可能，这水就算是化神期的人来也看不出来。那就是不想喝？

        程栀将手伸了回来，以她这三年对燕惊寒的观察，这是一个果断而固执的人，既然说了不喝，那就绝不会碰一下。看来，她要另外想办法了。

        书中只说燕惊寒会在入馆后数日内入寒天秘境，但是没有说具体日期。所以燕惊寒这几日每个晚上都有可能入寒天秘境，她必须要掌握他的行踪。程栀不是没有想过在其它地方杀燕惊寒，但是燕惊寒体内有封印，若在外界强行诛杀，一旦封印被刺激解开，程栀没有把握能杀死他，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寒天秘境里，燕惊寒解除封印身体最虚弱的那一刻杀之。

        没多久，授学的仙尊施施然来了，居然是上神殿的普临仙尊，这位仙尊以温和仁厚出名，可就是因为太过仁厚，所以座下的弟子个个被惯得心高气傲，目中无人。尤其是前期的男主谢扬，身为上神殿天赋最好的弟子，简直将骄傲发挥到了极致，动不动就对反派燕惊寒冷嘲热讽，要知道燕惊寒可是他的表哥，还年长他三岁，这位主角却丝毫没有将他放在眼里，怪不得最后被燕惊寒恨之入骨。

        程栀想了想这位仙尊的结局，燕惊寒黑化后大屠杀的第一站就是穹山派，轮到普临仙尊时，燕惊寒只说了一句话：“吾少时半数欺辱，皆因普临仙尊而起。”

        普临仙尊静默半晌，然后就笑了，他看着燕惊寒，眼中尽是对死的释然，最后他大声对众人道：“本尊之死，命数也，勿怪之燕。”他的最后一句话，是让世人别将他的死怪罪在燕惊寒身上。

        正想着，却突然听见普临仙尊在问她话，程栀立马回神，只见普临仙尊笑眯眯地问：“你这弟子可真有趣，是我在讲学，你怎的老盯着别人看？”

        此话一出，学馆里很多弟子都捂嘴偷笑起来，程栀一怔，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还维持着面向燕惊寒的姿势。她一抬眼，燕惊寒正眯着眼看她，表情森冷，这是燕惊寒起杀心的一惯表情。程栀陡然感受到危机，歉意地朝燕惊寒笑了笑，然后小心翼翼地转身，她的神经高度警戒，唯恐燕惊寒暴起杀人。

        也许是顾及普临仙尊，燕惊寒只是冷冷地低哼了声，普临仙尊看着两人的举动，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这两个弟子还真是有趣。

        普临仙尊讲学很有趣，但是程栀却一直没有听进去，她唯一的心思就是如何能将追踪水弄到燕惊寒身上。可是经过前面的一串事情，燕惊寒显然十分戒备，只要程栀稍微有靠近他的举动，燕惊寒一个冷眼就能狠狠剜过来，吓得程栀不敢轻举妄动。

        虽然反派前期还不强，但是作为一个看完全书的人，没有人比程栀更加明白燕惊寒残忍的手段，什么千刀万剐，扒皮抽筋在人家面前都不够看，尤其是结局燕惊寒捣毁妖鬼道，强行开启通天路后，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刑王，用人皮铺地，人骨做梯，硬生生架起了一座由人间通往天界的血路，所踏之处，哀鸿遍野，血流如注。

        所以无论燕惊寒现在有多弱，他在程栀的心中，一直都是一个难缠的对手，让程栀不敢小觑。

        直到讲学结束，程栀都没有找到机会，只能极其不甘心地看着燕惊寒走远。赵蝶的手在她眼前晃了好几圈，无奈道：“小师妹，人都走远了！”

        程栀回头，中规中矩地叫了一声师姐。赵蝶又亲热道：“我们下山去吃麻辣烫子，小师妹一起去吧！”

        钱吉宝也道：“小师妹一起去吧！这顿师兄请你。”

        “小师妹，你看看难得这个抠神都能请客，你可不能拒绝了。”赵蝶兴奋地说；邓义和龙小小都一脸期待地看着程栀。

        程栀被他们的突如其来的热情搞懵了，这几个师兄师姐都是极好的人，她刚刚来这个世界时，他们就十分热情。但是程栀知道自己迟早要走，所以并不亲近他们，渐渐的，这几个人就不太敢和她说笑了。

        不知为何今日又开始热情起来，程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能去。

        钱吉宝脸一下子就垮下来，不满道：“我就说别喊她，师尊还说我们孤立她，明明就——啊！”话还没说完，就被赵蝶狠狠揪住了耳朵。

        邓义虽然失望，但还是说：“那下次吧！小师妹我们先走了。”

        程栀面无表情地点头。

        看着几人沮丧离去的身影，程栀不知为何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她习惯了独来独往，习惯了为任务而行动，从来没有人教过她为什么要一群人一起玩。做他们这一行的，女性大多不会选择像她一样直接武力杀反派，她们会采取另外一种称之为“爱情感化”的方式来降服反派。这种方法很高效，而且也不必像她一样辛苦，程栀试过一次，结果很失败，她丢了一条命，任务也宣告失败。

        从那以后，程栀坚信，自己就适合当一个冷漠无情的杀手，杀手，从不谈情。

        慢慢走回小剑林院，没了几位爱逗乐的师兄师姐，小剑林院显得十分安静，甚至有点寂寥。程栀待了一会儿，觉得无趣，索性端着追踪水去燕惊寒的别院盯着他，免得他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进入寒天秘境。

        寒枫别院，正在打坐的燕惊寒突然猛地吐出一口血，一丝丝黑气从他身上冒出来，而后那几丝黑气又不见了，突然燕惊寒的眼睛变得赤红，他突然伸手往旁边一扯，紧接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被重重甩在了地上。

        燕惊寒冷声道：“胆敢有下一次，我杀了你。”

        那团黑东西渐渐竖起来，凝聚成一个侏儒样身高的人，他的五官很丑陋，一个血淋淋的嘴巴几乎占了大半张脸，这副模样，换了任何一人修仙者都会惊呼：“食尸魔！”

        上任魔君座下走狗，最喜欢将人用各种残忍的方式杀死后再吃，所以叫做食尸魔。食尸魔贪婪地看了眼燕惊寒，这世界什么样的美味能比得上天生魔体呢，再加上燕惊寒的天煞命格，那几乎命定的下一任魔君！即使是吸收几丝魔气，也是一顿难得的大餐。触及燕惊寒冰冷的视线，食尸魔只得敛下这份心思。他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舔嘴巴，道：“少主，最近可有人惹您不快，我替您除掉他吧！”

        他这是又馋了！

        燕惊寒刚从心魔中脱身，浑身上下戾气难掩，这该死的食尸魔不但制造梦境诱发他的心魔，此刻竟然还敢在他面前提吃人。燕惊寒猛地上前掐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深入他的胸腔，碰到那颗象征着魔性命的魔丹，看着食尸魔惊恐到扭曲的表情，燕惊寒这才染上快意的笑容，他轻轻勾唇，声音居然温柔的，低声问：“我不是说过不准吃穹山派的人吗？不听话的狗，我留着干什么？”

        食尸魔意识到自己又惹到了这喜怒无常的主，艰难道：“少主饶命，我再也不敢了。”燕惊寒并没有停手，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直到食尸魔已经快要气绝时才猛地撤开手，厌恶地瞧了食尸魔一眼，口中轻吐：“滚！”食尸魔连忙恐惧地逃了。

        燕惊寒无声地盯着自己满手的鲜血，眼睛烧得赤红，半晌，他闭上眼，冷白的胸膛微微起伏。

        他已经快要压制不住藤蛊了，要想不受藤蛊的控制，唯有解开封印彻底修魔，此后，他的修为会飞涨，但是会彻彻底底与修仙界为敌。

        燕惊寒以前不愿意，但他忍受得够久了。这穹山派所有人都默认他是个注定会修魔的恶人，日日防着他，畏惧他，瞧不起他。

        既然上天都在逼他做一个恶人，他守着自己那点可怜巴巴的坚持又有什么用？燕惊寒嘲讽地想；等到满腔翻涌的恶意都尽数压下，燕惊寒撑起身体，漠然走到小院的冷泉中。

        程栀已经在树上蹲守半天了，突然见燕惊寒走出来连忙收敛气息藏在浓密的树干之中，只露出一双眼睛。过了一会儿，程栀无声地吞了吞口水。

        莹白的月光下，只见青年一袭墨发凌乱地散落在腰间，他随意地套了一件黑红长袍，长袍随着他的动作浸入波光粼粼的水中，而后湿漉漉地贴在青年冷白的皮肤上，有种莫名的诱惑。他眼眸轻阖，眼尾因而微微上挑，像是暗夜里吸人精魄的艳鬼，妖艳而不自知。

        程栀没想到会是这番景象，这三年她虽然观察过燕惊寒无数次，但可从来没有偷看过人家的裸体啊，她是个很正经的杀手。

        紊乱的气息暴露了程栀的位置，燕惊寒猛地睁开眼睛，一记掌风用力攻向程栀的方向，程栀一时分神居然没有躲开，脚下一滑跌入冷泉中，溅起一层层的水花。

        还没有喘过气，燕惊寒已经重重将她抵在了冰冷的石壁上，待看清她的样子眉头皱了一下，“是你？”

        程栀吐出一口水，因为在水中滚过一圈，眼眸笼上了一层水雾，看着可怜兮兮的。燕惊寒不禁有些烦躁，他讨厌这种无辜的眼神，他手下的力气又重了几分，厉声问：“你为何在我的院子里？”

        燕惊寒现在状态很不好，程栀敢保证她要是拿不出一个令他信服的理由，燕惊寒今日一定不会放过她。程栀脑子高速旋转，突然福至心临地来了一句，“因为爱慕师兄已久。”

        燕惊寒难得地愣住了，程栀意识到有戏，这个场景很像她穿的上本书，男主去找女主，却不曾想刚好撞见女主洗澡还被发现，于是顺势表白，程栀很清楚地记得最后女主没有计较男主，还亲了男主一口。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管它呢，只要管用就行。

        程栀回忆了一番告白时腻腻歪歪的台词，继续再接再厉道：“偷看是因为思念如狂，被发现则是情难自抑，我喜欢你好久了，夜夜梦中都是你娇羞的模样，你在我怀中哭泣战栗。……”

        程栀一脸板正地念台词，却见燕惊寒的表情越来越奇怪，身体甚至朝她靠近了一些，脸也越来越近，程栀忍不住想起女主亲男主的那一幕，心里道：他不会是要亲我吧，这可不行，我是杀手，卖艺不卖身的那种。

        程栀连忙想离开，下一秒燕惊寒的手卡住了她的后脑勺，程栀瞬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燕惊寒那张俊脸逐渐放大。

        燕惊寒贴近她的耳垂，吐出的声音简直冷得掉冰渣子，他咬牙微笑道：“你居然敢意淫我，真是不知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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