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原来春夭是从兄塞进来的人。

        楚灯瘪瘪唇，金华殿那么多仆婢，各有各的主子，敷衍着她这个明面上的主子。

        楚灯挪着步往回走，一直走到转弯处再回头，冲益善道，“你们是不是也背着我有别的主子？”

        “奴奴和多多的主子只有殿下！”益善赶紧跟她表忠诚。

        楚灯还是信她们的，龇着牙吓唬她们，“你们要是骗我，以后都没零嘴！”

        益善连忙摇头，“不会不会！”

        楚灯揪揪她的小辫子，心下寻思要不要把春夭赶出金华殿。

        益善眼睛左转转，右转转，结巴道，“就、就之前崔大人给奴奴们吃了栗子酥，崔大人问了些话……”

        接着把事情交代一番，缩着脑袋怕她怪罪。

        楚灯当场哼一声，手揣着袖子气咻咻，“我只当从兄素来光明磊落，没想到他背地也不坦荡，有什么事不能来问我？还指派个人来偷窥，我跟姐姐如何，他打听来做什么？”

        真是的！

        她思前想去，很有些费解，气不过又调头回去打算好好质问崔子直，可那小巷哪还有人，早走完了！

        楚灯跺跺脚，提拎着裙子跑回金华殿，那春夭抱着扫帚假模假样的在院子里扫地。

        楚灯闷着气进殿，走到秋娘跟前，“秋媪，把春夭遣走！”

        “殿下前几日不是正喜欢跟她玩吗？怎的突然要她走？”秋娘颇颇心虚。

        “我现在不喜欢她了！”楚灯大声道。

        秋娘讪了讪，“奴这就叫她走。”

        楚灯转腿往暖阁跑，快进门时又扭头。

        “秋媪，往后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进来！”

        阁门砰的关上，秋娘低叹一声，到底是她让春夭去爬窗的，楚灯此刻迁怒春夭，终究是顾及她的脸面。

        ——

        金华殿这里走了个宫婢不是什么大事，也没惊动人。

        但不过两日，崔子直的父亲忽然被叫进文昌殿，一留就留了一夜，至次日早，有人见他脸色惨白、身影萧条的离开了皇宫。

        接着，崔许两家乍然向外宣布崔子直要在十日后迎娶许家贵女。

        这事儿直到崔子直成婚的那一日，楚宸元才递话进金华殿，令楚灯随他出宫入崔府参宴。

        楚灯惊讶归惊讶，但崔子直成亲她自然得去，哪怕他往金华殿塞人，偷偷发现她和美人姐姐的秘密，可也没真的往外说，没准只是怕她被美人姐姐蒙骗。

        她只要带着美人姐姐三人当面解释清楚，相信从兄一定会体谅的！

        近黄昏，厌翟车准备妥当，楚灯着小奴们去叫封渊陵，这回楚灯不敢让他穿宫婢襦裙，他个子太高了，站在一堆宫婢里显得鹤立鸡群，太突出了，一眼就可能被人盯上，上次那个刘鹭已经够叫她心惊胆战了，还不如让美人姐姐扮成寺人，搁寺人里不容易看得出。

        ——

        御驾和厌翟车姗姗来迟，荀鲛搀着楚宸元下了御驾。

        楚宸元又憔悴了些，他冲楚灯招手。

        楚灯已不再像之前那般畏惧，甚至在看见他时会感到心酸。

        楚灯走近，他温蔼的笑道，“灯灯，你从兄大婚，备礼了吗？”

        楚灯哎呀，“我给忘了！”

        通知的太突然，她赶着出宫，旁的都没想。

        “无妨，朕替你备了礼，”楚宸元冲身后寺人一扫眼，那寺人递上礼盒。

        楚灯赶忙叫多多接了，笑嘻嘻的跟楚宸元道谢。

        她笑起来像个小太阳，看的人暖洋洋的，楚宸元也龙颜大悦，想上手摸她脑袋，但还是作罢。

        封渊陵藏在寺人中远眺着他们，眼中生出萧瑟寒意。

        叔侄两人慢悠悠往崔府去，崔府门前早候了一众臣子，见他们过来，悉数跪到递上口呼万岁。

        楚宸元笑着让他们平身，那些大臣甫一站起来，即见崔子直身上站着清河王楚璋，楚宸元的脸陡然阴下来。

        楚灯高兴的踱过去，“皇兄！你几时回邺城的？怎么也不回宫啊？”

        楚璋硬着头皮朝楚宸元看了看，直见他不快，便只能勉强笑过，“从兄成亲，我自是要回来观礼。”

        楚灯顺他话瞅向崔子直，崔子直今日着一身喜服，神情无悲无喜，看不出他的心情，不过楚灯还是跟他道声恭喜。

        多多送上了礼盒。

        崔子直仓促颔首，笑没有，只招待她，“快随陛下进府吧。”

        “从兄，待会我有话同你说，”楚灯轻快说，继而乖顺的退到楚宸元身边。

        崔子直往她后方的仆婢扫过，果见封渊陵藏在其中，此时正远远乜着他。

        封渊陵看他一眼后就低下了头，等再抬头，楚宸元率先进府，老远见楚璋局促的跟在他后面，看起来战战兢兢的。

        主子们进府，寺人们也陆续往府里走，趁着天黑，封渊陵从他们中脱开，绕到隐蔽的一面墙处，没等多久，就有几个身穿夜行衣的人出现，跪在他跟前。

        “清河王如何得知崔子直成婚？”

        其中一武卫军道，“回殿下，是崔子直发信给了清河王，清河王才冒风险回邺城。”

        那人顿了顿，道，“殿下，清河王在途中又遭遇几次暗杀，都被卑职等暗中拦下，卑职抓了几个刺客审问，他们嘴很严，但看他们的兵器，很像这齐国军器所制造。”

        隔着一道墙，墙里喧闹，杯盏碰响，偶尔能听到楚灯和楚璋的说笑声。

        封渊陵立在墙边倾听了许久，清河王回来，最高兴的就是她，如果让她知道清河王是冒着生命危险回来的。

        那她一定很伤心。

        “殿下，卑职在清河王那里听到一件事，明嘉公主在没出生前，就被显贞皇后私下定给了崔子直，后来显贞皇后离世，楚宸元只口不提，这十几年也没人再知道这桩亲事。”

        封渊陵脚踩着地上的枯枝，“那孤还得谢谢他了。”

        地上的武卫军面面相觑，一时辨不清他的意思。

        “继续保护清河王，任何人都不能伤他，”封渊陵道。

        那几人称是，随即闪身隐入夜色中。

        封渊陵在外面停了会，便飞身跃到墙头，挑了块没人地落下，摸索着往前堂去，路上没引人注意。

        直到前堂，那边崔子直和许家贵女已经行完礼，新娘被人送去新房，崔子直在宴上跟人敬酒，打眼一观，楚灯、楚璋、楚宸元三人同桌，那一桌没坐别人，三人里只有楚灯最欢乐，吃吃喝喝，还跟楚璋说东道西，楚宸元坐在上首冷眼盯着这对兄妹。

        确切的说，是盯着楚璋，楚璋显然如坐针毡，看那额头都有些汗渍渍。

        楚灯没在座上坐多久，她还惦记着事，漂亮的大眼睛朝外瞄，见封渊陵在角落里，起身跟楚宸元道，“皇叔，我看从兄去新房那边了，我想去闹洞房！”

        崔子直都礼成了，楚宸元一颗心大定，她想去闹洞房，楚宸元更是乐的同意。

        楚灯拉了拉楚璋，“皇兄去不去？”

        楚璋盯着楚宸元阴狠目光，哪儿敢说去，“我跟皇叔说说话，就不去了。”

        楚灯便离桌，给封渊陵挤眉弄眼，随后往新房方向走，一直到进院子，身后人贴近，她放松了点，回头确定是他，偷偷跟他笑，“姐姐你装寺人好像，我都差点没找到你。”

        封渊陵浅浅弯唇，朝她张手。

        楚灯和他十指相握，不知为何竟有些腼腆，踮起脚在他唇上极速亲过，就低着脸羞的心跳加速。

        封渊陵长眉舒展，手臂伸到她腰边搂住，看她乖乖偎在胸前，一副招人疼的姿态，他忽然不想她被人看见。

        “你从兄在看着我们，”他的声调寒冽。

        楚灯方觉这样不妥，轻轻拨开腰间那只手，但还和他紧紧握着，努力保持镇定，冲屋檐下的崔子直甜甜笑道，“从兄，我有事想跟你说。”

        崔子直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他完全可以拒绝，但他依然维持平日的温厚，“殿下要同臣说什么？”

        “从兄，我已经知道是你将春夭送进金华殿的，”楚灯道。

        崔子直面不改色，嗯一声，春夭被赶出金华殿，他就已经清楚，他没瞒住楚灯。

        楚灯踌躇了下，在对上封渊陵的眼睛时，愈加坚定的告诉崔子直，“从兄，姐姐不是奸细，她只是个可怜人，她被铁链子锁了两年，如果没有我，她可能一辈子都出不了铜雀楼，我知道从兄怕我有事，但姐姐她真的不是坏人。”

        崔子直目光望向封渊陵，封渊陵唇边的笑分外刺目，讥讽、鄙夷、凶狠，崔子直叹了口气，跟楚灯道，“殿下，臣想单独和这位女郎说两句，可以吗？”

        封渊陵握着楚灯的那只手微不可见的颤抖。

        楚灯当下便护犊子似的挡到封渊陵身前，急切道，“从兄有什么话跟我说也一样。”

        三人一时僵持。

        过良久，崔子直压低声，“殿下可有想过，您和他是什么关系？”

        楚灯回望着封渊陵，她和美人姐姐终究见不得光，可是她总要跟从兄说明白。

        “我和姐姐比寻常姊妹还亲，我们会好一辈子，谁都不能将我们拆散，便是从兄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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