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遇

“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叶子和花上。薄薄的青雾浮起在荷塘里……”

        搁置在茶几上的手机里缓缓的溢出轻缓的朗读声。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姜之榕坐在地板上倚着沙发，间或传来吸鼻子的声响，昨天搬家太累太折腾，他感冒了。

        与屋内的安静不符的是屋外的喧哗吵闹。透过老旧的窗户缝中钻了进来。

        “臭小子又赊那个张奸商账，你看你老娘我有钱让你霍霍吗你个败家子，看你妈我打不死你。”

        “啊妈啊妈，我错了我错了，别打了妈，你再打我还手了啊你信不信”

        “嘿你个混小子，他妈的打不死你，治不了你我不配当你老娘”

        你追我赶的声音愈来愈模糊，逐渐被市井的喧哗声淹没，

        “李老头，这臭豆腐多少钱”

        “十块呢来亲亲在这边稍等”

        “呕李卫星，在哪儿学的乱七八糟的话，谁要亲你啊，你他妈一张嘴比你这臭豆腐还臭。”

        姜之榕从嗓子里哼笑出声，想着这顾客真会断句，连搬家到这北里头村的委屈都消散了不少，听说这里的人都挺豪放。

        “去去去，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我的嘴比我的臭豆腐还臭，妈的你个鳖孙儿吃我的豆腐我还没嫌你晦气，赶紧拿了豆腐麻溜滚。”

        “我呸，下次再来你这儿买臭豆腐我随你爹姓。”

        “你黑的跟隔壁摊卖烤鸡腿的李婶儿锅底下的煤球似的，你配当我爹吗你”

        “哎呦勿cue你李婶儿好不啦，你李婶儿我独自美丽”

        “q？啥q啊”

        臭豆腐二人组异口同声发问，强烈无比的求知欲从声音中透露出来。

        “啧啧啧啧啧啧啧啧，你俩外星来的吧，真他姨的没见识，真是的，这都不懂，我可不跟你俩这臭文盲讲话”

        之后二人再怎么追问，李婶儿也置之不理。

        …行，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是个潮女。

        “……这时候最热闹的，要数树上的蝉声与水里的蛙声；但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也没有……”手机里的朗读仍在继续。

        姜之榕听着楼下的叫卖声，耍贫声，欢笑声，心里却没有归属感。

        人若没有一个稳定的生活环境，心很难安定下来。

        姜之榕总是转学，有几次是直接从这个市到另一个市，也有几次是从这所学校转到另一所学校。

        说他爸妈对他好吧，他爸妈也没怎么关心过他。说他爸妈对他不好吧，他爸妈又没打他骂他甚至还给他提供住所，不跟他一块儿住就是了。

        他爸喜欢出去瞎混，他妈婚内爱上别的男人了，坦坦荡荡的要求离婚，最后是离了婚。

        但是唯一的儿子他们两个谁都不愿意管，最终议定让已经是初中生的姜之榕自己住，放养，每个月定时打钱，数目还挺多，什么都安排的好好的，姜之榕只需要关注学习。

        他爸总是安排转校，姜之榕转校搬家多次后向他父亲发问，为什么总是转校。

        他爸怎么说的来着。

        他爸说他输钱拿姜之榕的住所抵押，再用赢回来的钱买回来。输的总比赢得多，给姜之榕提供的房子也越来越小，越来越偏僻，越来越破旧。

        但总归有个住处。

        还没有丧心病狂到拿他亲儿子当赌注。姜之榕还能乐观的想。

        姜之榕没在父母身上感受太多的亲情，他们都是没心没肺的家长。

        姜之榕昨天患着感冒就被通知搬过来，实在没心情自己做饭，况且，食物也没来的及购买。

        朗诵到了尾声，姜之榕起身走到门后换鞋，套上门上挂的羽绒服和围巾，拿上钥匙就出了门。

        姜之榕不紧不慢的迈着步，看着七扭八歪的路凭感觉选了一条，最终看到了一家便利店。

        “你爸的便利店”姜之榕喃喃道。

        神他妈你爸的便利店。

        姜之榕裹了裹围巾，走了进去，扑面而来的暖气打在脸上。

        进入视线的是一个老头，端着个碗在喝水，喝完还砸吧砸吧嘴，“这茶怎么这么难喝，呸呸呸，吃到嘴里一片。”

        一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姜之榕，随口道，“小孩儿，要什么去里边儿看看，以前没见过你，你是新搬来的？”

        “嗯”姜之榕回答着店主的问题，缓缓的向里面走去。

        “有什么缺的就到叔这，我这啥都有，要是我这都没有，别的地儿更不可能有了。”

        看着这个跟他家差不多大，一眼扫全局的店铺，姜之榕弯了弯眼，笑了笑，回答道，“我会的”

        “叔您这儿卖水果刀吗”他的水果刀搬家的时候不知道掉到了哪个边边角角。

        “有，在东边的，一大橱柜都是亮的跟抹了发油一样的刀”

        依言走过去，只看见了积了灰尘的刀，躺在破旧的小货架上。姜之榕没将老头的夸张放在心上。

        挑来挑去选了把水果刀，想着家里的菜具不太好使，又顺手拿了把菜刀和锅铲，就往食品的方向走去。

        他不光吃自己做的饭，他还经常买着吃。

        挑了几盒自热火锅放在前台，顺手拿了两瓶矿泉水，加上买的刀具，老头扫了一眼说“一百八十四”就低下头研究他的茶，姜之榕也没做过多打扰，付了账就离开。

        出门看到纵横交错的街道，姜之榕顿了顿，看哪一条路都觉得陌生，不知道走哪里，索性提着塑料袋随便选了条路。

        越往里走夜市的声音越小，姜之榕意识到走错路了，停下脚步，却在不远处听到争斗声。

        “哎呦喂，你平时在学校不是很横吗，成天高高在上不正眼瞧人”

        这声音，好欠揍。

        “还是老师最喜欢的一款，学霸！！”

        语气夸张，矫揉造作。

        “学霸又怎么了，一天到晚就知道装”

        “我看你敢不敢在我面前横一个”

        见说那么长时间话只是自己的独角戏，“你他妈倒是说话啊，吓得连话都不敢说了？屁都不敢蹦一个，还什么狗校草呢”

        紧接着便是各种各样的哄笑声。

        姜之榕这才寻找到声音的来源，巷子的尽头，一个高个子男生被一群人紧紧围着，面前一个精神小伙拽着他的衣领满脸恶意鄙夷，正侧对着姜之榕。

        “也就只是学习能说得过去，你有什么值得喜欢的，你又有什么资格拒绝荀雨佳”精神小伙愤恨的说道。

        站在巷子口的姜之榕总感觉被围住的男生看了他一眼，但眼看再不帮忙人就要被群殴了，转眼就忘了这一眼。

        急得左望右望想办法时，瞥见了塑料袋中露出一角的刀，心中已经有了计划。

        心里再紧张，但救人要紧。

        在精神小伙尝试与学霸沟通但未果恼羞成怒准备打人时，姜之榕出动了。

        菜刀水果刀锅铲一股脑的拿出来，背过手藏在身后，塑料袋被仍在一边，便向巷子走去，大喊“都不许动”

        一伙人被这充满正义的一喊吓了一大跳，但一转眼是个手无寸铁的，瞬间大笑，

        “你谁啊，半夜了还往外跑知不知道你妈会担心的啊，你还是不是你妈的乖儿子了”说话的是其中的一个人，其他人见状跟着嘲讽，

        “看什么看，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啊，”

        “别他妈出来瞎给我蹦哒，从哪儿来的给你爹我回哪儿去”

        “赶紧走赶紧走”

        姜之榕听到这些心中有些委屈，但他又不会还嘴，眼看他连突破重围走到男生身边都做不到，心中不免有些急了，但面上却不显一点。

        只一言不发，气势汹汹的把手从背后拿了出来，勾了勾嘴角，努力做出一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豪迈样，“有什么话，跟我的刀说，我的刀可不长眼”，说完还游刃有余的笑了笑。“快把人给我放了”

        “我靠”

        “卧槽”

        “老大他怎么还随身携带刀啊我去”

        姜之榕走进巷子来救人，被救的男生脸上自从姜之榕进巷子就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看到他气势汹汹的掏出刀一脸恶霸样但胳膊在细微的颤抖时，这才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看着对面的男生从身后掏出水果刀菜刀锅铲是，属实给精神小伙吓怕了，他们都是高中生，打架都是用拳头解决，谁他妈动不动就带刀啊。

        “敢问大哥，你跟这装逼犯什么关系”

        姜之榕挑了挑眉，“我跟他能是什么关系”

        听完这话精神小伙松了口气，“原来没关系啊，都他妈怪他欠打，在学校装什么逼”

        精神小伙的话莫名让姜之榕不爽，随即挥了挥右手的菜刀，补齐刚刚的话“还能是什么关系，他是我小弟，我罩着的，装一下子算什么。”

        “而且他就算装也装的赏心悦目，你长这么磕碜你给我装一个让我看看，不得给我看吐。”

        “你是因为那个你口中的荀雨佳表白被我小弟拒绝，替人讨公道才打他的吧，”姜之榕拉长声音哦了一声，假装明白了一切。

        “但那有什么办法，人家女生就喜欢我小弟，精神小伙靠边站好吗”

        “我看你压根就是看人既是校草还是学霸，你嫉妒才要欺负人。”

        这一番咄咄逼人的话正气凛然。如果忽视他偶尔吸鼻子的动作和感冒特有的嗓音。

        姜之榕不想和一帮人周旋了，他冷。

        “诶你见过杀猪的吗，再给我废话一句，我让你跟那猪一样，先砍了你眼睛”

        精神小伙被一连串的贬低的话气到了，但又被最后的话恐吓到，敢怒不敢言，看到姜之榕抬起胳膊准备砍人，孙子似的吱哇乱叫着一溜烟就跑没了。

        “老大，祁睢怎么还有给别人做小弟的时候，这小子不是对谁都爱搭不理的吗”

        “妈的怎么不可能，他都能被我们按着打，我看他就是认识校外的大佬才敢在学校无所忌惮”

        旁听的小弟想说他们什么时候按着人打了，而且他们可能还打不过那小白脸好不。

        虽说自信的男孩最帅，但老大明显是个傻的吧。

        这边混混们刚走远，姜之榕就腾的一下把菜刀扔的远远的，跟烫手山芋似的，还没出息的哆嗦的一下，祁睢见状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姜之榕拉着人检查着有没有受伤，期间男生没有说一句话，姜之榕越来越觉得这样的人怎么会是那群混混所描述的样子，这明明就是一个受害者！

        将人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没怎么受伤，就是脸色发白，被吓坏了吧，估计是他出现的及时，来之前精神小伙还在进行他的废话，还没开打。

        但姜之榕就是想到刚刚男生被欺负的样子，一句话不说，好可怜哦。

        现在也是，抿着唇低眉垂眼的靠墙站着，也不主动开口说话，还是被吓到了吧，也是，被一群人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这样对待，心中一定惶恐不安。

        姜之榕又抬头看了一眼，穿的好薄哦，脖子大咧咧的暴露在冷风中。

        于是便把脖子上的围巾摘了下来，祁睢低头看着眼前比他矮半头的男生，头从始至终没有低过，任姜之榕给他戴上，还有余温。

        自始至终没说过话的祁睢缓缓启唇“小弟？你罩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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