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越往潜林山上走，周遭的空气就越来越冷。宋明棠擦到半干的头发被冻得发硬，头皮好像被针扎着一样劲儿劲儿的疼。

        他把长浴巾披在头上，这才感觉好了一些，同时忍不住和011吐槽，“他们为什么都把头发留这么长，洗头特别麻烦啊。”

        过去在盛夏时，宋明棠往往一天能洗两三回头发。可那个时候他是短发，洗完三分钟就干了。哪里会像这样，头发时不时会缠在一起，一次还掉一把，洗的麻烦干的慢，静电一缠就像炸了毛的大狮子。

        【人家会法术啊。】

        宋明棠飞速答道：“我也十分精通人体无用副组织切除术，并且能够根据不同需求来进行不同的改变。”

        【？】

        “洗剪吹。”

        【驳回。】

        “切，我梳背头很帅的你知不知道？”宋明棠有些无语地耸肩，“我看了，这幅身体的面相跟我原本的长相有七成相像，剪了之后绝对是能帅——我草！”

        他调侃着的语气陡然一变，整个人吓得向后连着退了好几步。宋明棠的手下意识放到身前，颤声道：“什么东西……”

        漆黑的森林丛中，一双暗金色的兽瞳正幽幽地盯着他。那双眼睛极大，近乎抵得过宋明棠握紧着的拳头。

        它缓缓的逼近过来，巨大的身体擦过紧密的树木，发出的“簌簌——”声令人发毛。

        【哇哦。】

        【你别哇哦了啊！给点实质性的建议啊！】宋明棠不敢发出声音，生怕怎么刺激到这个庞然大物后就此暴毙。

        011想想，建议道：【要不你跑？】

        【不会死吧。】

        【不会。】

        宋明棠转头就跑。

        怪物仿佛受到什么刺激般，陡然向他扑了过来。

        “噗通——”一声，宋明棠的腿被它抓到，重心不稳的栽倒在地。他顾不上疼，挣扎着就要起来，背后却忽然压上了一股无法挣脱的力，狠狠将人又摁回了土地上。

        他试着动了动，背上压着的东西却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反而发出了一声类似动物撒娇时的嗷叫，亲昵的将头颅移到宋明棠的颈窝里蹭着。

        宋明棠被它弄得脖子发痒，鼻尖更是拱了层土，一呼一吸间都能感受到大自然里最原始的味道。

        【这什么啊？？】宋明棠惊恐。

        011很好心的不卖关子了，说：【一只巨型的成年大狐狸。】

        宋明棠惊恐更甚：【这狐狸变异的吧！忒大了也！我都不够他吃吧！】

        011：【……】

        “叽——！！”

        随着这道鸟叫声与翅膀的扑腾声响起，宋明棠感觉自己背上一轻，想也没想的爬了起来向前跑。

        还没等他跑出去两步，双肩忽然被一道带着力度的利爪紧紧抓住了。尖锐的指甲刺进他的肩膀，令宋明棠又吃痛地跌回了地上。

        那大鸟受了惊，扇动着翅膀飞到空中。它垂在空中的九条青尾微微动着，似乎有点迷茫与慌张，回头不安地看着那只成年大白狐。

        “嗷！”大白狐冲它低低吼了声，暗金色的兽瞳细细的收缩成了一条线，像是捕食前发出的警告和威胁。

        青鸟一下怂了，刚出现时的嚣张气焰瞬间哑火。它弱弱地叫了一声，轻轻落在了宋明棠的脸旁后，用自己的脑袋蹭起了他的下巴。

        要不是胳膊疼的用不上力，宋明棠早把它拔毛放血上烤架了。他费劲地翻过身，心底的惊惧情绪渐渐被平复下来，逐渐恢复成了最开始的冷静模样。

        “小白小青。”

        不远处响起道低沉的男声，令这两只好像发了疯一样的动物瞬间老实下来，一飞一跑的回到了男人的身边。

        【庄恕，是庄恕！】

        宋明棠瞬间来了精神，腰部发力坐起来，拔高些声音说：“你的宠物咬了我！”

        山上的很黑，天空上也没有月亮。他看不清男人的模样，只是大概感觉到他是很高的，广袖随着吹过来的微风轻轻摆动了一下。

        “这里是禁地。”他有些不悦，声音也沉了一些。腿边的金眼睛狐狸叫了声，提醒似的用牙去咬他的袖子。

        一道闪电陡然劈开天际，声音震大浩荡，宛若一道粗厚的鞭子抽到了钢板上，将铁鞭打的皮开肉绽。

        电光大亮，将整个世界在这一瞬里照的毫无保留。宋明棠双手撑地，疼痛被他抛之脑外，惊恐瑟缩着弓起了后背。

        借着这道瞬间闪过的点光，庄恕清楚地看到了他的面容。他的表情一僵，随即慌张地跑到他面前蹲下，手足无措地喃喃道：“……师尊…”

        宋明棠深吸口气，阖眼缓了会儿后才平复住自己过度受惊的情绪。他没听清庄恕刚才的话，便问：“什么？”

        “……”庄恕明显的愣了一下，想要伸过来却又碍于什么而停在空中的手蜷了蜷。他漆黑色的瞳仁像是一个承载着无数复杂情绪的万花筒，不断流转着的东西让人在捕捉到的一瞬又会感到疑惑，一切似乎都是场绚丽的错觉，令人不由在心底产生种想不通又看不明白的疑惑。

        许是太过明显了，庄恕将他所有震撼热烈的蓬勃情绪一一收敛，只留一副简单真挚的担心出来，“没什么。抱歉，你……没事吧？”

        也能理解，毕竟时隔六年，一个跟他师父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要是在某天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他绝对比庄恕还激动，还兴奋。人家这都算是保守的了。

        “有事。”宋明棠说着，肩膀上被那破鸟抓的几个伤口疼了起来，血估计流了不少，隐隐还能闻见股腥味。

        他动动下巴，示意着庄恕看自己的肩膀，十分不客气地说：“你鸟抓的，怎么算？”

        “对不起。”庄恕闷闷地说着，愧疚难当的垂下了眼睫。彼时那罪魁祸首此时正跟白狐狸一起，并排着蹲在庄恕腿边，闻言弱弱叫了一声，一副深刻检讨了自己错误的模样。

        庄恕眉头一皱，一巴掌实实在在地拍到了它的头上，冷声道：“闭嘴。”

        宋明棠：“……”

        “对不起，它实在欠教育。”庄恕说着，与方才训斥青鸟时语调大相庭径。他伸出手，动作很轻地在宋明棠的肩膀上抚了抚，像是在掸上面粘上的一点泥土一样，那股剧烈的痛感也随着被掸掉的灰尘一起消失了。

        宋明棠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他面前施展术法，而且用的还是这么自然顺畅，心中不由顿生一股好奇，碰着宝贝似的在肩上摸了摸，“哇——”

        “好些了吗？不疼了吧？”

        “好了好了，谢谢啊。”宋明棠想着这波不亏，庄恕也跟想象中的不一样，意外的很有礼貌，人也挺温和的，这就很方便之后有更多的深入接触了。

        他难得高兴，牵扯起的笑容也带这种发自内心的真诚。排列整齐的洁白牙齿露出，将方才无表情时的一种冷漠悉数冲刷，坦率的展现出了本人大方阳光的性格。

        庄恕细微地抿了抿唇角，伸手将他拉起来时，露出了手腕上佩戴着的一圈佛珠，“是它伤的你，这是应该的。”

        “我姓庄，庄恕。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宋明棠想起011的话，老实答：“山迟，宋山迟。”

        庄恕的表情便又柔和了下来，夸赞道：“是个好名字。”

        说着，一道清风从宋明棠面前袭来，轻柔地吹干了他的长发。他伸手摸了摸，柔顺异常，连方才滚着的满头泥土也一起吹走了。

        宋明棠又是一惊，不可思议地看着庄恕，“你做的？”

        “嗯，免得受了风寒。”

        宋明棠拍着身上和脸上的土，不由一阵赞叹，“啧，朋友，你人真好。”

        庄恕顿了顿，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随后话音一转，“此处是为栀花宫禁地，你为何而来？”

        “……”

        【我还以为能糊弄过去这个问题，果然没这么简单，这怎么办？】

        【你自己想想点办法嘛，不能总靠我们系统啊。】

        【靠我也得先过这关啊！我不会说谎啊！】

        【喂？！011！！】

        宋明棠拿装死系统没办法，毕竟他学的不是计算机的，没办法敲几个代码治理这破系统。眼下情况紧急，他得尽快找个靠谱理出来。

        ——可他确实不会骗人啊！！

        “嗯？”

        “啊！就是……就是……”宋明棠打了个激灵，眼神左右乱瞟起来。他的手下意识攥住衣袖，支支吾吾地说：“呃，就是那个……”

        【就说你喜欢魔尊很久了，这才偷偷上山见他一面。】

        【？？我顶着他师尊的脸说这句话不会很恐怖吗？】

        【不会，他对玉絜的‘感情’很……特殊。】

        宋明棠愣了一下，【师徒恋啊？？？】

        011：【单恋，单恋。】

        一丝罪恶感在他心头很快划过，宋明棠说：【知道了。】

        “对，没错。其实我喜欢魔尊大人很久了，所以才会想偷偷上山见他一面。”宋明棠捂住胸口，脸上的表情夸大做作，看不出丝毫真情，“此生若能得见魔尊大人一面，我这一生也算死而无憾了。”

        庄恕：“……”

        他转过身子，看着像是要离开。声音听着没什么变化，依旧低沉，说道：“规矩不能乱，今日之事且就算了。你快些下山吧……潜林山上多雷。”

        这就赶人走？宋明棠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庄恕会多留他一会儿呢。毕竟他也算是顶级的宛宛类卿了，庄恕居然不打算多看几眼。

        也可能是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清。那就来日方长——不大的闷雷声响起，叫宋明棠对之后再来的念头产生了些怯缩。

        “小白，你送他回去。”

        “嗷——”小白叫了一声应下，狐狸尾巴在身后开心地晃着。它小心地跳到宋明棠身边，湿漉漉地鼻子轻轻蹭着他的手背。

        宋明棠心中触动，竟也忘了开始时小白的骇人，伸手轻轻在它头上揉了揉。

        摸着不错，和他们家的那只阿拉斯加犬手感很像。

        待他们走后，庄恕死死攥着袖子的手总算松开。他的表情有些恍惚，似乎在迷茫与不解中徘徊着，然是一副丢了心魂的模样。

        直到青鸟轻轻叫了声后，庄恕这才回神，视线留恋地回望着宋明棠离开的地方，喃喃道：“小青，我……”

        “我要回……”他一顿，意识到了这种说辞的错误，纠正道：“我要去趟八方剑宗。”

        “叽？”

        “嗯，去……看看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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