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与尸体对话

有人说，我是一只猴子。

        其实只有我自已清楚，我是一个人，一个真真正正的人。一个白天像猴，晚上会退祛一身毛发，露出一身白晰皮肤并且会吸收日月精华修炼的人。

        天生适合活在夜晚，与阴暗一面亲近的人。

        至于我是人还是猴，就连我自已也说不清楚。只听师傅讲过，他说当我修为达到天师境时就会成为一名正常人，不会再有昼夜之分。

        我的师傅叫李天狗，他是一名阴阳相师，既会降妖捉鬼，也会看阴葬地。

        我叫李天赐，随师父姓。我们生活的这个村子名叫李家村，有一半以上的人都姓李，传说是千年古镇，是废太子李建成的后代。

        二十年前我出生在李家村，之后母亲离我而去，从此与师傅相依为命。

        听村里人说我出生的那一年春天早至，桃枝新锐，但花蕊早夭。

        那一年，六月飞雪寒冬骤降，大夏天里，村子里的人们竟然穿起了棉衣。

        一天晚上，一个浑身是血被一身厚厚的兽皮裹着的女人倒在了师父家门口。大雪纷飞白茫茫一片，一眼望去方圆十里不见一个人影。

        师父起夜看到这个女人奄奄一息，肚子高高隆起，似要分娩。他将这女人接回家里，灯光清晰的照映着她的五官。

        师父看到她的相貌，猛的一个哆嗦。

        女人知道师父已然发现了她的身份，凄惨一笑：“李师父，修行不易，做人更不易，贱妾死不足惜，但腹中胎儿是无辜的，求你承上天之德，留他一条性命。”

        就这样，我降生了。

        多年来无论外面的人如何诅咒我骂我，说我是一个不祥之人，但师傅一直保持沉默含辛茹苦将我拉扯大。

        这么多年来，师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当我满二十岁的时候就该一个人生活了。

        今年，我刚好年满二十周岁。

        早上，我还在睡梦中，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来人李三儿，别看他岁数不小，但他在村里与我同辈。

        此时脸有悲色：“叔，我奶奶昨天夜里走了。”

        “知道了，你等我片刻，马上出发。”师父背上自已的一个布袋，拿上自已的一面布帆，活脱脱跟电视里演的江湖神棍一模一样。

        “抬龙棺，扶凤仪得八个人；净身祛污两个人，要求女性。孝子孝孙全都到场。”还没走进李三儿的家里，一路上师父就开始吩咐了。

        李三儿道：“叔，这些我都准备了，只是有一个难题。我奶奶是夜里走的，天亮才发现，身体已经僵硬了，骨头关节无法伸展，净身之后寿衣没法穿上。”

        师父愣了三秒，道：“一身正气走天下，两袖清风满乾坤。放心吧，我有办法。”

        刚到李三儿家里，此时他家已经围满了人，不但有村里李氏家族的人，还有一些孝子贤孙血亲之人。这些人看到我一身毛发，无不退避三舍。

        师父让这些人全部退出老人遗体间，只留下几个帮忙的人。两个上了年纪的妇女，将老人家遗体净身之后，师父拿出一块巨大的白布从头到脚将她盖住。

        然后焚香一柱，朝天三拜，最后将香烛丢在了白布之上。这白布也不知用什么材料做成，只看到瞬间燃烧起来。

        但也奇怪，熊熊大火只是燃烧白布，老人的遗体却是丝毫没有烧到。眼看着白布瞬间燃烧完毕，师父退到了一边：“净身的两位姑婆，你们可以穿衣了。”

        两名上了年纪的妇女这才走到遗体边上，轻轻的抬起老人的手臂，用力的弯曲。哪知，没有任何作用，这手臂骨头关节依然还是崩的硬直，没有一点活血弯曲的意思。

        师父额头上有微汗冒出，他掐着手指不断的卜算。越算脸色越难看，隐隐有一种惨白的迹像。

        不忍师父如此，我直接走了过去，一只手掌贴在了老人的遗体额头之上，凝视三秒：“三奶奶，我知道你还没有离开，麻烦舒缓一下身体，你想吓唬你的儿子孙子，让他们成天活在惊恐当中吗？”

        言毕，我手掌用力轻轻一拍，然后退到一边上。

        “可以了，再次穿衣。”

        我的声音庄严肃穆，随着我的一声厉呵，两位老年妇女再次给三奶奶穿衣。这一次终于有效果了，三奶奶的手臂关节软绵绵的，跟活人没有区别。

        边上帮忙的李氏族人看着我非但没有高兴起来，相反更加的害怕。他们看到我就像是见了鬼一样，胆小的此时冷汗直流，早已浸湿了衣服。

        师父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惊骇也有愤怒，他草草的交待了几句之后便拉着我离开。刚刚走出李三儿的家不远，他转身一个耳光抽在了我的脸上。

        “跟你说过多少遍，在外人面前不要暴露你的阴阳法力，否则你只会过早的陷于红尘。天生阴阳王者，亲近阴暗，今天的事情一定会被外人所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只怕是藏不住了。”

        脸上火辣辣的疼，捂着脸看着师父轻声的道：“有事弟子服其劳，我不想让您在外人面前丢脸。”

        “可你你可知道，你的身份有些特殊，学艺未精之时，不宜过早的暴露。”

        师父有些歇斯底里，恨铁不成钢，道：“凡事有利也有弊，三奶奶死的不正常，再加上在你的法力作用下，你以为她老人家会入土为安吗？”

        我道：“难道入不了土？”

        师父闭眼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入土？哼，倒是可以，但是‘为安’估计是安不了，我只怕会诈尸。看吧，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三奶奶今天晚上就会来找你。因为你能沟通尸体，她是否会缠着你就看你的本事了。”

        没错，我能沟通尸体，这只是我其中的一项本事。我会很多种本事，与生俱来就会，有时候连师父也羡慕。正因为我的本事逆天，疑遭天妒，师父从来不让我在外人面前施展本事。

        当天晚上，恐怖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狂风大作，鬼哭狼嚎，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早早睡下了。鸡鸣声，狗叫声，早已分不清谁是谁在叫。

        院子里的门不断的拉扯，仿佛有人在用力的推动一样，一阵咚咚咚的声音，这是有人用拳头在用力的锤打门板。

        师父一身黄色道袍，手持桃木剑，手舞足蹈作法半响之后，一张符纸贴在了大门上，没想到刚贴上去符纸瞬间燃烧起来，半点作用都不起。

        师父暴了一句粗口：“卧槽，尼特玛的真以为老子是泥捏的，老子也是有真本事的。”

        他当即转身走向厕所，拖出扫粪的扫把，刹时之间臭哄哄一片，他用带粪的扫把顶住大门门栓，巨大的响声瞬间停止。

        我们爷儿俩长喘了一口气，心道终于挡下了。没成想，仅仅只是过了一分钟，砰的一声巨响，大门轰然倒塌，两块门板碎裂成木片，院门外面空旷一片。刚才的狂风大作鬼哭狼嚎消失，相反静悄悄寂静无声。

        月光投影下，距离大门外面十几米的地方一道细长的弯弯曲曲的人影站立。衣着头饰能隐约看出，这是白天三奶奶的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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