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尔炎凉（十七）
吕人啸潜心闭关，派游鳞在洪炉大冶代理传声。
游鳞回来铸剑峰，汇报完门派内事务，听到武宗开始扩张，吕人啸并不在意，“姓尔的贼人要管就管。智士找你，你按门规主持。”
吕掌门披发缓形，一身宽袍大袖坐于洞府，金乌剑闲置在一旁。
游鳞领命，吕人啸觉得游鳞身上剑气不一样，忽然关心道：“你近来武功进境如何？”
游鳞回答，吕人啸探他功脉，惊道：“奇才！奇才！鳞儿，你灵力增长极快，才二十多岁，气境已将满，不久就要突破神境了！”
吕人啸不喜却忧，“但进展如此迅速，心魔劫也就来得快，如果不慎失败，早熟即早亡！”
游鳞怔住。
“剑修最重炼心，”吕人啸关心道，“鳞儿心中可有想不通的问题？还有你的雌剑，近来可有作怪凶兆？”
游鳞垂头沉默。
果然有。
吕人啸沉眉，游鳞若有什么求不得之事，我动用洪炉大冶掌门权力为他解决，疏通掉心结。
游鳞握紧拳：“我师父，可以不跟宫枭师伯在一起么？”
吕人啸愣了愣，哈哈笑起来，“鳞儿多想了！穆穆与宫枭结成良缘，对你有何坏处？”
“不是良缘。”游鳞不甘，“四师伯对她不好，不尊重她！”
“老四脾气的确专横，我出关后去劝他。”吕人啸安慰游鳞，“穆穆不是修行的材料，在门派里有这姻缘是最好的结果。往后宫师伯若冲动欺负了她，我定会为穆穆主持公道，此事不必多想。”
少年静默，轻轻地点了点头。
游鳞悲闷地坐在飞剑上出了铸剑峰，远远从经纶重楼传来喊声，是柳色新。
“游师弟！有要事下来商议！”
游鳞按剑落下，见柳色新正和高瞻等几个智士大弟子商议，前阵子智士和刀修起过冲突，现在竟有几个厉害刀修也在会议当中。
游鳞走来，其他弟子们纷纷尊敬地让道，请他上座，宫七杀戴着遮蔽断发的头巾，握紧刀柄冲游鳞冷哼一声。
游鳞问：“何事？”
柳色新拿着地图符纸道：“道邪大战之后，魔修邪修战败于伊掌门后，吕掌门率领正道把他们驱赶到魔地，近来那个贫瘠的地界妖魔气变得浓郁，魔修邪修因此活跃起来，还有游荡在外面害人的邪修都赶回去，七杀师兄从外面抓回一个邪修——”
宫七杀挺了挺胸，冷冷道：“那邪修已经被我毙了，不过审问出来，他们回魔地争抢当魔王。”
柳色新解释：“游师弟没经历过道邪大战，是不是疑问为什么放余下的邪魔一条生路，只赶进边缘魔地？是因为大战后魔修邪修已经衰弱，那蛮荒边地虽然称为人间魔界，但是极为荒芜污秽、生灵极少，正道宗门修士不想进。”
游鳞正色：“此事需禀报掌门师父。”
宫七杀挑衅：“你不是掌门代理？”
游鳞一笑，并不应答。
智士们和武宗女修为屡次挑事又屡次失败的宫七杀扶额。
柳色新插到中间，拿出一份纸卷调和笑道：“楼主拟了计划安排，外面的世家道门也都响应了，可由我们洪炉大冶率领正道入魔地征伐，谁当魔王便杀谁，天下的邪修魔修既然杀不尽，就让他们依旧一盘散沙，不能强盛成引爆又一次道邪大战的大敌。”
柳色新恭敬把纸卷递给游鳞：“正需要游师弟交付掌门。”
游鳞回去。
高瞻皱眉：“要药庐搓多少丸子？”
柳色新跟高瞻计算补给数目。
宫七杀鼓舞师弟师妹道：“当初道邪大战那些棘手的大魔大妖邪都给我老子砍了，这回他都不想出面，只叫我们后辈拿这机会去练手扬名，在其他仙门世家前多长长脸显威风，再增我们洪炉大冶的面子。”
柳色新也配合笑道：“楼主师父的安排里，也是由我带领智士、医者配合刀修、枪修还有游师弟。”
高瞻直接道：“那我不去了，搓好药丸子你们领走。”
宫七杀忽然敏感嚷嚷：“游师弟怎么？怎么配合他？他来这一趟什么位置？”
有的话躲不过去，必须得说。柳色新道出：“自然是正道之首。宫师兄为副。”
宫七杀果然大骂：“我不给姓游的打下手！让我另领队伍！”
经纶重楼下又是争执又是嘈杂议论。
游鳞从掌门师父处得到应允，拿着令牌批示下此次削魔除王的任务。
在空中飞了一阵，游鳞想了想，按剑转去穆穆的山谷。
穆穆一身妃色衣裙，用淡黄布巾束着头发，正和一头红发的康姝侍弄灵草花圃。
穆穆调转着彩烟五行鼎，康姝把着小壶认真的给灵植浇水。
康姝正细声道：“还没调好吗？小师叔，我来调灵地五行吧”
游鳞远远的说：“师父，金气转回西白位吧，到刻白虎纹的那里，这个月土为中心，按五行本位就好，不用错落变化。”
女子和女孩转头看他，一齐露出笑容。
游鳞心中生出亲近与高兴。
但是随即雌剑跳了一下剑鞘，游鳞想到以后如果穆穆和宫师伯成婚，在这里等他迎他的女子，会少一位。
她会去宫枭的家里，把宫七杀当孩子、当成他来疼爱关心。
而宫师伯，真的比我好？
游鳞不甘心。
康姝已经蹦跳着来牵住他，“游哥哥，最近忙吗？”
游鳞拿起穆穆手中的五行鼎调正，放回他们开辟的花圃，说：“我要和大家去魔地讨伐压制邪魔，许久不回来。”
穆穆立时将担心挂到脸上，拧眉问，“魔地危不危险？你此前去过吗？”
游鳞冲她笑：“没事，本门武宗、智士和其他正道一齐出动，鳞儿不会有事。”
穆穆心里难过，危不危险，她也没能力去做任何事，不拖后腿做人质就是守本分了。
游鳞说：“掌门师伯和师伯都镇守洪炉大冶，师父和小师妹在门派里好好生活，等我们回来。”
康姝点头道：“我的凤凰火也有用，跟游哥哥一起去。”
“尔师伯拟的计划里没有小师妹。”游鳞低声说，“他是关怀你的。”
康姝眼睛一红，低头安静起来。
穆穆搂抱住女孩安慰，“你在这里和我一起休息。”
“以前掌门爹、伯伯每天这时候会教我练剑，”康姝揉掉眼角一颗冒出来的泪珠，“现在也没有了”
穆穆冲游鳞眨眨眼睛，“游鳞哥哥教你啊！游哥哥还没掌门凶呢。”
少年只是看着善良的穆穆，温柔地笑起来。
“师父要想我。”游鳞说，“这次我离开的时间少则半年，多则数年。师父和宫枭师伯在门派里”
游鳞心中一刺，面露难受。
他隐忍探问着：“师父和宫枭师伯，是不是可以好好度过二人时光了？”
康姝也看穆穆，看看游鳞。
穆穆笑：“我是很厉害的女子么？鳞儿乱想什么？”
“师父和四师伯不要如此，”游鳞苦笑而借口着，“我的神境心魔劫快到了，害怕意外。”
康姝惊喜：“已经要神境了，游哥哥好厉害！”
穆穆脸色变了。
游鳞叮嘱似的、恳求似的，“我不在的时候，师父不要和宫师伯定下来，好不好？”
穆穆抓住游鳞衣领，焦心道：“你乱担心我那些不相干的事干什么？你的心劫就要到了，怎么还能去魔地！我去求尔师兄和掌门师兄，你神境之后再去——”
“我的心结不是邪魔，”游鳞说，我的心结是你，你不会要我，要别的男人，“无碍的。”
他轻声说：“师父，不要和宫师伯在一起，好不好？”
康姝沉默看他们。
“我没跟宫师兄在一起！”穆穆拧眉，“我们这些老人物都能自己应付。鳞儿，想想你自己！”
游鳞脸上流露出疲惫，“那就好。”
穆穆着急，进屋中翻出净香当年送的清心莲，自语懊恼道：“可惜清心莲必须用女师门的天泉净池浇灌才能长出来，不然我就在这里种下来，帮鳞儿过心魔劫”
游鳞在屋外静静听着，嘴角泛起些微的笑。
她就是很在意我。
她最在意我了。
明明对我最好，最挂心我。
可是偏偏只会止步于此。
穆穆把自己贫瘠的灵物存货放在储物戒里，把清心莲装进去，紧紧塞进游鳞手里。
她絮絮叨叨，愁眉不安：“你们能不能晚几日出发？我写信向忘归仙子要更多的清心莲来，助你顺利度过去。”
游鳞笑着问：“师父怕我过不去吗？我过不去了，师父会有多伤心？”
穆穆直接吓出了眼泪。
她气得握拳捶起游鳞，紧张得近乎骂起来：“呸呸胡闹！这种玩笑能开得吗？他们说度心魔劫失败，境界退转或走火入魔，最坏会死的！”
“那师父就不要和宫师伯在一起。”游鳞淡笑道，“师父，老是丢开我，我越想越难过。”
“我没有，没有。”穆穆愧疚自责，“我是为你好！”
康姝拿手帕擦穆穆急出来的眼泪，柔声安慰她。
“大家所作所为，都说为我好。”游鳞苦笑，“可我越来越不开心了。师父，我不懂。”
穆穆黯然无力。
随波逐流的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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