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江浅其人，颇为传奇。他因为样貌出尘与“潇潇剑君”越渡水、“曜华真人”秦祯并称“灵洲三甫”。越渡水张扬恣意；秦祯严正华贵；江浅沉静澹然，他们的容貌亦是最好看，其中江浅修为最低，只金丹，但有元婴以下第一人之称。

        仙界有两种入道方式，一种以身入道，既少时引气入体，等到元婴时会自然凝聚道种；另一种就是以心入道，未引气时就参悟天机，身为凡人就凝聚出道种。前者是绝大部分仙界修士修行的路子，以凡人之躯领悟天道需要极高的悟性和天赋，而且能成功的概率极低，已经有如此天赋谁还会冒险去做一件很难成功的事，但江浅就是以心入道。

        他是天灵体，放眼仙界乃是绝佳的资质，可惜年少时阴差阳错让他未能测试体质，四十岁那年他偶然得知自己的天赋，但已经错过了最佳的修炼年龄，他已经老了，天灵体也禁不起时间的蹉跎。不过江浅看得很开，修不了仙做凡人也行，他一生都在道观里，直到七十岁参悟天机，凝聚道种，一入气便是筑基，连相貌也变成了年轻时，他从来就没觉得自己老过，原来道种在他年轻时就已种下。此后两百年，江浅成了天才的代名词，修真界新秀的中流砥柱，身怀道种的他在金丹期便能发挥出元婴的实力，因而被誉为元婴以下第一人。

        天道对凡人总是格外偏爱，以凡人之身领悟天道的江浅就像被什么庇护了一样，他的修为突飞猛进，总能化险为夷，置之死地而后生。有天衍修者算出他气运恢宏，之于仙界有扛鼎之象。

        气运这种东西玄而又玄，之前魔界的人还算出下一任魔君运势气贯如虹，是落日新生之兆，说的就是谈衡，他不知道自己的运势好不好，但运气多半不怎么样，他身无分文，不得不隐姓埋名偷偷修炼，不久前挖了心脏，还要替原身还债，照顾原身的两个后代，现在还落得个手断腿短的下场……

        不过江浅成长起来很可能真的是个麻烦，仙界已经几万年没有散仙境的修士，就像魔界许久没有魔主一样，几万年的时间足够天地修养生息孕育一位散仙，怎么看江浅都是候选人之一，仙界所载散修，近半成都是走的这个路子，以心入道的能有几人，几乎都成了散仙。要是江浅真的成了散仙，仙界那就是压着魔界打，要么就趁江浅还年轻，永除后患，但通过这几百年来看，想要他死的何其多，这不是都没成功嘛，要么魔界足够强，不畏惧有一位散仙的仙界。无论哪个都不太好实现啊，谈衡吐槽当魔君果然又累又操心。

        仙宝阁的人收拾着拍卖场，掌柜看谈衡受了伤，让人给他端了茶水和吃食上来，还对他表示一切治伤的费用都仙宝阁来出，言语中带着歉意。谈衡感觉躺了这么久伤势愈合了不少，便说水月散人已经给他治了伤，现在好得差不多了，寻了个由头就离开了仙宝阁。

        这里离他的客栈不远，他一瘸一拐的走回去，带到拍卖会的两个傀儡都毁了，他一个人走在街上，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凄惨。

        突然“汪汪”两声，谈衡循声望过去，是天禄。天禄跑到他跟前，谈衡蹲下身摸了摸它的脑袋，“走吧，我们先回客栈。”

        仙宝阁内。

        江浅谢过替他倒茶的婢女，耳边又传来吵闹声，他轻轻叹气。同他一样无奈的还有仙宝阁的人，明明受损失最大的是他们，偏偏打架的这俩人一个是太玄仙宗三长老独子，一个是杏潭施家的少主，哪个都不好惹。

        话说江浅今早和太玄仙宗一位好友一同论道，这位好友是仙宗竹峰这代大弟子，穆览山。两人多年未见，正相叙在兴头上，穆览山的师弟突然传讯到曹枫师叔和人在拍卖场打起来了。两人遂赶往仙宗阁，一来就看见十几头石斑目虎逃出笼子追赶着修士，而曹枫和一人战得天昏地暗，两个元婴打架威力非同小可，好在对方符箓隔绝的空间挡住了大部分余威，才没让这仙宝阁塌了。

        穆览山和江浅联同其他修士控制好暴走的虎兽，这下面的混乱才平息，江浅发现一个小孩儿从楼上被符咒爆炸所伤，正坠下来，他飞身将小孩儿接住，安顿好后，又去查看了其他修士的伤势，而打架那两人也在旁人的掺合下停了手。

        接着曹家的人也来了，两边开始理论，外人想走还被施家少主留了下来，让大家来辨个对错。

        江浅听了两边各执其词，这事他实在不擅长，只好埋头喝茶。

        要说两人是怎么打起来的，曹枫好歹是个老牌元婴了，和施风逸这个新晋元婴应该没什么纠葛才是。但施风逸那可是出了名的仇家满地，和曹枫闹得不愉快似乎也很正常。这就要说说施风逸这人，在符箓一道上可谓是天赋异禀，千万年都不一定能出一个的奇才。都说这世道是天才的世道，有一个以心入道的江浅，还有个入符道不过三百年就已成符宗的施风逸，一个灵剑之体、修无情剑道的穆览山，还有许多英杰天资可贵，不一一赘述。施风逸不仅天赋高，性格也很轴，他不满大家族和宗门在符箓一道的垄断，所以想了个招，复刻某一家族的独有符箓，低价售卖。他这人很有原则，只选本该公之天下却被独占的符箓进行复刻，这些家族肯定是坐不住的，施风逸便和他们打擂台赛，如果他输了施家不再售卖此符，如果他赢了可以继续售卖，对方不得阻拦。一连数场和老牌家族的对战，施风逸都没有输过，施家短时间积累了大批财富，还得到了不少修士的支持，以往高价才能购买的符箓现在不仅低价就可以买到，还供应不少，不必托关系看人脸色。施风逸的作风越来越凌厉，从不顾及大家族的威胁，因为他从前的师父是剑阁阁主越渡水，越渡水很喜欢这个徒弟，经常给他撑腰，剑阁曾经以穷出名，施风逸赚了钱以后剑阁就好过了很多，门下弟子也多了起来。但大家族背后往往是大宗门，许多宗门向剑阁施压，让剑阁和施风逸断了，越渡水这人很是痛快，当场答应和施风逸断了师徒关系，没想到他说到做到，只是断了师徒关系后转头就收徒弟做了义子。这下施风逸和剑阁确实没什么关系了，有也是越渡水的私人关系，大宗门也不好再逼着越渡水。

        曹枫正是玉郡曹氏的人，他哥哥曹鹤是曹家家主，曹家也以符箓发家，几乎掌管了西北三城的符箓生意，施风逸此次在西北待了两个月还不走，一来白石关就要看个大铺子，曹家的危机感一下就上来。

        适才曹枫和施风逸竞拍一本符箓书，也不是高级符箓书，但两人互不相让，竟然拍到数十万之高，最终施风逸拍到后说道自己会在白石关做生意希望曹家多多照顾，这话刺激到了曹枫，他这人性子急当场就爆发，施风逸也是敢说敢打的人，两人之间剑拔弩张，顷刻便打了起来。便有了后面这些事。

        谈衡剥了颗花生，偷听大堂里人们八卦着施风逸和曹枫在拍卖场打架，心想原来是这么个原因，他好像对仙界了解的还不够多啊。

        傀儡回来俯身告诉谈衡仙宝阁不打算直接售卖千水兰草，谈衡淡淡的一笑，这仙宝阁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估计不少大势力趁火打劫已经低价买走了。那他现在只知道江浅有百水兰草的下落，谈衡拍拍身上的花生壳，回了房间，掏出那张传讯符，他不想和仙界的人有太多瓜葛，但江浅有些特殊，谈衡想在他身上做点文章。

        他撕开了传讯符。

        “今日麻烦你了”，穆览山语气听不出变化，但江浅知道这位好友情绪从不外露，他说的话都是出自真心。

        “举手之劳，不过此事曹枫前辈恐怕会有不满，见峰你能避则避吧”，他口中劝着，心里却想着穆览山多半听不进去，修剑之人多是刚正，穆览山也是这样，曹枫一点就燃的性格谁都知道，穆览山直言直语常常惹这位师叔生气，江浅都有所耳闻，就怕他这个时候又撞上去。今天是曹枫先出手，最后也是曹家赔得多些，太玄仙宗认为曹枫太莽撞，曹家人反而觉得出了口气。

        穆览山送江浅到仙宝阁门口，江浅正要回去客栈，就收到一纸传讯，是那个孩子，说想请他帮一个忙。

        江浅还想着他联系上家人没有，怕出了什么意外，匆匆赶去。却见谈衡坐在河边的石墩上，怀里抱着一只小狗，他看见自己就站了起来，似乎脚已经好了。

        “前辈”，谈衡唤了他一声。

        江浅半蹲下来，指指他的手臂，“手已经好了吗？”

        谈衡点点头，“要谢谢前辈的丹药。”

        “这没有什么，对了，你联系上家人没有？”

        “联系上了，他们还要一段时间再来接我。”

        江浅闻言道：“那就好，你找我是为何事？”

        “我在前辈的丹药里闻到了百水兰草的味道，前辈有百水兰草吗？”

        江浅微讶，“你能闻到兰草的药香？”，他因为身边没有云河草，便用百水兰草做了个代替，放得很少，没想到谈衡居然可以闻出来。突然他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抓错了重点。

        “我身上已经没有兰草了，那是我认识的一位丹师借我丹房时送了一株。”

        “前辈可以告诉我这位丹师的名讳吗？我需要一株兰草。”

        江浅略思踌，“他叫付邪，没有预约不接待旁人，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谈衡心里松了口气，他对江浅亲近的一笑，“谢谢前辈，明日午时可以吗？”。

        “可以，还是在这里见面吧。”

        谈衡点头：“好啊”。

        江浅想着白石关修士身份复杂，谈衡还是不要在外面多待，于是问道：“你现在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寅福客栈，我自己回去吧，不用麻烦前辈了。”

        江浅心道这样也好，许多人认得到他，可能会给谈衡带来不便。目送谈衡离开，江浅思量着，这小孩儿乖巧懂事，不像是能做出孤身来这边境之城，又独自参加拍卖会的事，他穿着北境的服饰，或许兰草对他来说很重要，自己能帮就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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