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卢家小姐

元启国北面是玄渊国，以往两国交战多年各有胜负，边境之争屡有发生，当年两国军力旗鼓相当难分胜负，为两国历代君主头疼之事。

        十五年前秘密培训的芦焰军平地崛起，势如破竹，与玄渊国黑沙军决一死战，两军死伤无数，黑沙军几乎全部被灭！芦焰军险胜后，黑沙军首领沙蒙郜单独入元启国境地跪地送上投降书并留下右手臂，从此元启国和玄渊国未再有过对战。

        数年来元启国北境边界固若金汤，全因有芦焰军强势镇守，边境多年平稳，相安无事。

        朝堂君上每年亲拟一道褒奖圣旨加一壶亲手酿制的桃花酒，和颜贵妃的一封家书由他的贴身侍卫顾礴一并送至北境芦焰军首领卢彦峰手上。

        朝堂有人道：玄渊国黑沙军不灭，芦焰军盛宠不衰。

        后宫有人曰：芦焰军不败，颜贵妃必主六宫事。

        北境之南卢家小千金卢姝芮嘟囔：“可惜舅舅嫌我是个女子，不让我上阵杀敌。”

        小千金的娘卢倾城怒斥：“放屁！玄渊国忌芦焰军威猛早已不敢来犯，何来打打杀杀！”

        八月中秋团圆节，卢彦峰按例寄回一封家书，关心漠北百姓和卢家的情况，嘱咐妹妹注意身体切莫操劳，再讲一两句他自己的事，一封家书不过数十字，有结尾“安，兄卢彦峰字！”便足矣。

        卢姝芮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信中又是没提自己一句，面上难藏失落难过，舅舅是元启国的大将军，从小听他的英雄事迹长大的卢姝芮非常崇拜敬重他，可她的舅舅一直都在忽略她的存在。

        她原以为舅舅卢彦峰重男轻女所以才无视她，从小拼命学文习武，当她以漠北书堂文武综合第一名的成绩站在舅舅面前时，他眼里依旧没她。

        她跑回自己的房间，难过地对着墙上挂的重剑努嘴，“要你有何用？没机会用你展示我真正的威力，就是一块破铜烂铁！哼！”

        重剑在阳光下泛出黄昏般的黄色光，好似在嘲笑卢姝芮的黯淡无光。

        “小姐，夫人喊你用晚膳。”

        打开门，外面天空青灰，离天黑还有些时间，今日又是中秋佳节，卢姝芮更闷闷不乐了，丫鬟阿珠见她脸色难看有些许害怕，后退一步小心说道：“夫人今年亲自做了月饼，喊您过去趁热吃。”

        一听有母亲亲自动手做的月饼吃，卢姝芮才心情变好。

        远远就闻到了甜品的香腻，卢姝芮欢乐地蹦蹦跳跳进门，嘴里喊着：“母亲，母亲，我来啦！”

        卢倾城年约四十，肤白貌美，着暗紫色长衫，身姿纤细如姑娘，眼尾已有了岁月的痕迹，双目沉静冷漠，端坐椅上，轻轻摇着团扇，扇柄上挂的流苏随着卢姝芮跑动带起的风轻轻飘动，有几丝不经意间挂在卢倾城腕上戴的白玉手串上。

        团扇轻敲桌子，卢倾城淡淡说：“先去洗手。”

        丫鬟立马端上水盆和布巾，卢姝芮把屁股收回来，乖乖转身先洗手，解释说：“母亲的手艺太好了，女儿一时忘了。”

        卢倾城一抬眼，贴身丫鬟阿翠碎步出门，很快其他丫鬟端着碗碟鱼贯而入。

        今日特殊，饭菜的数量以家人团聚的分量算，鸡鸭鱼肉摆满了一桌子，碗筷却只有两副，卢姝芮自然不敢问应该是几个人上桌吃饭。

        阿翠给卢倾城倒了一杯白酒，给卢姝芮倒上一杯白水，捧着团扇后退，微微弓背候着，阿珠站在阿翠后面候着。

        卢倾城将酒杯放在鼻子下闻了两下，一饮而尽，“吃饭吧！晚上你还得出门做事。”

        阿翠适时上前添酒。

        卢姝芮皱着鼻子闻着酒香，羡慕地端起自己的白水一饮而尽，“母亲，今晚女儿想陪在您身边一起赏月。”

        卢倾城看了她一眼，问：“今夜是轮到你，又无人故意，你欲与何人替换？我替你去说。”

        秉公办事、不偏不倚、一视同仁是卢倾城的处事原则。

        中秋之夜她何尝不想和女儿在院子里享天伦之乐赏月赏桂花？但荒漠的值夜是早就安排好的事情，怎么可能因为个人原因不经他人同意随意变更？那人又何尝不想享天伦之乐赏月赏桂花？

        阿翠上前一步在卢倾城身后轻摇团扇。

        卢姝芮不再说话，加快速度扒饭掩盖她的尴尬，她有些羞愧，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自私，自我为中心了。

        眼前出现一块粉色米糕，卢姝芮抬眼，是卢倾城亲手递给她的，卢姝芮怕自己的口唇碰到卢倾城的手指，张嘴小心咬下，米糕软糯香甜而不腻，卢姝芮忍不住夸赞：“母亲，好好吃哦。”

        临走前，卢倾城像漠北普通人家的娘亲一样为子女准备值夜的东西，值夜一连十天不能回家，周围环境恶劣，食物紧缺。她给卢姝芮一个放着两个月饼和其他不易腐坏的吃食的食盒，一个装满大饼的包袱，一个装满桂花的黄色香囊，还有两个水囊，大的装白水，小的那个装酒。卢姝芮爱喝酒，值夜回来的路上，卢倾城念她辛苦便允许她喝，不喝醉闹事就行。

        卢姝芮回房取了用得最顺手的佩剑挂在腰上，到卢家大宅门口见到马匹上挂着母亲为她准备的东西，虽有不舍但心里暖呼呼的，利落翻身上马，“谢谢母亲，女儿走了。”

        “嘶——”

        “驾——”

        天色渐黑，马蹄奔腾，女儿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幕中，卢倾城握着团扇站在门口良久，直到阿翠给她添衣她才回神。

        “阿翠，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啊！”

        卢倾城掌心抚额，白玉手串下滑，露出她病态苍白的瘦削前臂。卢家香火不旺，只得她和女儿两人守着，这些年自己心事重重心有不逮，没能对女儿知冷知热，女儿是贴身的小棉袄小火炉也没能捂暖自己冰凉的心。

        阿翠提着灯笼快她半步，夫人的影子被烛火拉长延伸到了门外她刚才站立的地方，倒更像是阿翠只唤了一个依依不舍的影子回来。

        “夫人，我相信您的心意小姐都领会到了，她没有怨过您，她一直很珍爱您，她只希望您心情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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