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16难言

深雪覆盖的荒原之上，一辆冒着滚滚白烟的红色火车呼啸前进，它载着满车的归校学生，急速前往无人之地。

        在某一个包厢内，詹姆·波特坐在靠窗的小桌子前，他拿着几张麻瓜纸牌，略显无奈地盯着对面的男孩。

        这个人坐在靠近拉门的一边，也一样手握纸牌，但他却迟迟不出，一双灰色的眼睛一个劲儿地往通道瞟，暗暗期待着什么。

        “我说，西里斯。”詹姆叹了口气，“你要是坐不住就去找她吧，别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

        西里斯回过神来，不自在地换了个姿势，他装作认真的样子观察着手里的牌，根本记不得游戏进行到了哪一步，干脆一把全丢了出去。

        “不玩了，没意思。”

        詹姆白了他一眼，一边收牌一边说，“你到底在自我挣扎什么？喜欢就去找她说明白，如果被拒绝了就再追，你在这里把玻璃盯出洞普丽姆罗丝都不会主动过来的。”

        “但是她已经原谅我了，为什么还不来找我？”

        西里斯的脚不停地拍打着，然后起身从上面的行李中掏出一个玩具熊给朋友们显摆。

        “看，她送我的，是不是很可爱？”他问。

        詹姆摇头说，“三岁小孩都不玩这个了，你确定她不是在借这个礼物骂你幼稚吗？”

        “你懂个鬼？”西里斯翘着腿坐下，得意地说，“这是泰迪熊，对于麻瓜世界的人来说具有特殊的重要意义，她送我这个就是在委婉地告诉我——”

        他停了下来，嘴角上扬，露出一种沉醉满足的笑容。

        “告诉你什么？”

        “她爱我。”

        他捏着膝盖上的泰迪熊，说这话时自信又稍显羞涩。

        詹姆的五官挤成一团，他看向对面的两个朋友想寻求同样的反应，彼得只是咯咯笑着，不知道是不是在心里笑话西里斯，而莱姆斯嘲笑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我不想打破你的美梦，西里斯。”莱姆斯说，“但是泰迪熊就是个普通的品牌而已，真的没什么特殊意义。”

        “你对麻瓜世界知之甚少，卢平先生。”西里斯意味深长地摇着手指。

        詹姆讽刺道，“那请问你们两个谁的妈妈是麻瓜呢？”

        西里斯啧了一声，“莱姆斯从小在魔法世界生活，泰德可是正经的麻瓜家庭出来的巫师，他的话难道有错吗？”

        “泰德告诉你的？说普丽姆‘爱’你？”詹姆说到“爱”这个单词的时候明显难受了一下。

        西里斯确信无疑地点头。

        “泰德还说什么了？”莱姆斯问。

        “我想想。”西里斯努力回忆着，“他说普丽姆应该是把我当成亲人了。”

        包厢内突然静了下来，西里斯一时只能听见列车爬过轨道的声音。

        他本以为朋友们会对这个答案感到欣慰，一直在等着接受祝贺，但他们各异的神色让西里斯的笑容逐渐凝固。

        “怎么了？你们说句话啊？”他说。

        詹姆收起了嫌弃的表情，他搂住了西里斯的肩膀，有些同情。

        “你比我惨多了，西里斯。”他悲哀地说，“伊万斯虽然不爱搭理我，但我在她眼里至少是个异性，你在普丽姆这里直接变成她哥……我很抱歉，你想开点吧。”

        西里斯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一把推开詹姆，“她才不是这个意思！”

        “可能性很大，西里斯。”莱姆斯说，“考虑到普丽姆的家庭环境，她应该很渴望亲情，我劝你有些心理准备。”

        “准备什么？”

        “被拒绝的准备。”莱姆斯又补充道，“如果你打算告白的话。”

        尽管西里斯不想承认这一点，但以往的经验告诉他，莱姆斯一向能发现问题的关键所在，他并不总是坦诚，但一旦他认真地说事情的时候，对面的人最好老实听着。

        于是，西里斯从泰德那里获得的信心在一瞬间被他的三位挚友击垮，本应该是温暖可爱的玩具熊现在看起来也像是在嘲笑他似的。

        西里斯把它塞回了包里，冷着脸坐下。

        “我到底哪里让她看不上了？”他抱着手问。

        詹姆大笑一声，“你说呢？你回忆一下你前段时间的表现，我要是普丽姆我也不会给你好脸色。”

        “但我都找她无数遍了，她一直躲着我能有什么办法？你们也看到她那个冷冰冰态度了。”

        “换位思考一下吧，西里斯。”

        说这话的竟然是一向支持朋友的彼得，他看向西里斯的圆眼睛显得有些忐忑，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都知道你为什么表现得古怪，但她不知道，我是说，在她看起来你就是在无缘无故地发脾气，而且对她态度很差，你得承认这一点。”

        詹姆赞同地打了个响指，“是啊！你不能因为人家不喜欢你就生气，没这个道理。”

        “而且她很没有安全感，你应该知道这一点的。”莱姆斯补充道。

        西里斯还是第一次同时面对这三人的指责，他有些不服气。

        “你们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正义的那方。”詹姆说。

        “你们什么时候和她关系这么好了？”西里斯的目光扫过他们，然后定在詹姆身上，“你一年级的时候还和她打架呢？怎么？现在就变成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了？”

        詹姆推了推眼镜，悠闲地倚在靠背上，“你不会连我的醋都要吃吧？西里斯，你得接受现实，普丽姆罗丝现在长大了，身边有其他人了，她再也不是一年级那个和我抢你的小女孩了，你必须把你变态的独占欲剔除，她不是你一个人的宠物。”

        “你才变态呢！”

        西里斯踢了他一脚，顺势坐了起来，他用双手撑着膝盖，弓着的背看上去有些落寞。

        他低垂着眼睛，视线落在并在一起的手掌，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还是默默认下了朋友们对他的责备。

        他沉浸在这种感情中太久了。

        一直以来，他只是执拗地想给自己的恋情找个出路，以至于引发了这场争执。他自私地把持着对方的偏爱，让她在一无所知状态下白白遭受了这些刻薄，然后一次次用尖锐的字词试探他在普丽姆心里的重要性，却不想她该怎样面对这一切，甚至还怪罪她的冷漠。

        他们习惯了彼此的陪伴，时间久了，那些珍贵的就变成了理所应当，所以他不懂珍惜，只看到了他没有得到的那部分。

        但现在看来，比起他们所拥有的，他因为心动而滋生出的青涩好感是如此的不值一提，而他却为了这个幼稚的原因伤害了罗茜。

        “我只是不想让她离开。”他小声说。

        平时嬉皮笑脸的詹姆并没有嘲笑西里斯突然的正经，他不知该怎么安慰一个失恋的男孩，于是看向了对面。

        莱姆斯接到信号，欣慰地说，“那就先主动认个错，她长大了，你也不能止步不前。”

        西里斯愣了一下，他握紧了双手，抬起头看向莱姆斯，爽快地笑了。

        “只要她不再躲我就行。”

        看到他恢复了精神，掠夺者们也松了一口气。詹姆拍了拍西里斯的肩膀，准备开一局新的牌。随着日光往西方沉落，火车已经驶进了苏格兰高地，男孩们在包厢内闹了几个小时后都感到饥肠辘辘，西里斯输给詹姆不少钱，于是被大家推出去买零食抵债。

        他想借此机会去找一找罗茜，一路边走边朝包厢里看，期间还被一个女孩拦下，在拒绝了对方的约会邀请后，西里斯终于遇上了小吃推车。

        “吃坩埚蛋糕吗？普丽姆。”

        西里斯认出了这是玛丽·麦克唐纳的声音。这个金发女生背对着他站在前面，在她微微侧身后，西里斯一眼就看见了对面的人。

        她低头打量着推车上的食物，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扫视一圈后，她指了指那个巧克力味的坩埚蛋糕，对玛丽露出笑容。

        “我要这个。”她说。

        西里斯对上了她蓝色的眼睛，停下了付钱的动作，手在口袋里握成了拳头。

        对方看见他时明显愣了一下，西里斯也忘记了自己该有什么反应，只是一直盯着她看个没完，连招呼也不打。

        玛丽转身发现了他，惊讶地说，“是你啊，布莱克。”

        他依旧没有反应，好像没听见玛丽的声音似的。

        普丽姆不自在地断开了这阵对视，她对着推车上的东西乱指一通，也不知道到底要哪一个。

        “你都说了你要巧克力的，我知道了。”

        玛丽取笑她，一手付钱一手接过买来的零食，抬头发现布莱克竟然还在用一种专注又严肃的目光盯着普丽姆，好像她是什么名胜古迹一样。而普丽姆却在目不转睛地观察着一根甘草魔杖，一声不吭。

        玛丽的脑袋在中间来回转着，被这两个人的反应逗乐了。

        她轻声咳了一下，“普丽姆，我先回去了，你应该不需要我等你吧？”

        “不！”

        她慌张地抓住了玛丽的袖子，差点打翻了对方怀里的零食。

        “我是说，你，你回去又没事做。”

        “这么说你是要留下来了？”玛丽眨眨眼。

        “我……”

        玛丽拿下她的手，指着车厢间的门说，“我先去那边等你，你们慢慢聊。”

        玛丽就这么走了，甚至也带走了小推车的老板娘，她留下自己那无措的好友独自面对她的问题，在心里祈祷自己能赢回那用来打赌的十加隆。

        一直到玛丽的背影消失在另一节车厢之后，普丽姆才不得不找些别的东西看。她后退了一些，紧贴墙壁，看到对面的窗户被蒙上了一层雾气，外面是白茫茫的雪。

        不知道安静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只有几秒钟，普丽姆终于听到他说话了。

        “我收到你的礼物了。”他轻声说。

        她模糊地应了一声，然后又问，“你喜欢吗？”

        “喜欢。”

        “我以为你会觉得幼稚。”

        “不会，我真的很喜欢。”

        “那挺好的。”

        车厢轻微地晃动着，普丽姆跟着被颠了一下，她用脚底蹭着地面寻找平衡，鞋边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西里斯鞋尖。

        他默不作声地走了过来，余光里，普丽姆察觉到他的视线好像黏在了自己这一侧的脸上，让她心里发慌。

        “你为什么不躲着我了？”西里斯问。

        “列车就这么长，我躲也躲不到哪里去。”

        “那回了学校呢？”

        普丽姆没有吭声，只是轻轻地摇头，然后认真地打量起自己的手指。

        她希望西里斯能说些别的事情来带动一下气氛，比如假期发生了什么，比如他堂姐一家的状况，甚至聊一聊报纸上的局势都行，就是别再盯着自己看个没完了。

        “你能别盯着我了吗？我脸上又没有画。”

        她终于受不了说了出来，侧头看了过去。

        西里斯的灰色眼睛抖动了一下，闪过她所熟悉的光亮，只是这眼神里包含的情绪似乎比平时更有活力一些，让他整个人都显得热情洋溢。

        “我太久没见你了。”他说。

        她被这样直白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眼睛又不自然地转了回去。

        “也没有很久……”

        “你可是从十一月就开始不理我了。”

        普丽姆小声狡辩道，“那是有原因的，我在思考——”

        “罗茜。”

        西里斯突然喊出这个名字，同时抓住了她的手腕，他并没有用很大的力气，但却让普丽姆挣脱不动。

        他靠了过来，带着越发急促的呼吸，抖动的睫毛显露出想要诉说什么的迫切渴望。距离越来越近，漂亮的五官在普丽姆眼前放大，她的两只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看哪里，于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脚跟碰到了墙边。

        “我有事想告诉你，罗茜。”

        “你，你好好说话……”

        普丽姆动了动手腕，没想到却把这人拉得更近了，她推了下西里斯的肩膀，对方纹丝不动。

        “我不躲你了，别过来了！”

        “你先听我说完。”

        “你说就说，不要挤我，这像什么样子！”

        但现在的西里斯已经昏了头。事实上，他听不见普丽姆讲了什么，也忘记了他在心里打好的草稿。

        按他所想，他会先道歉，老实认错，最后请求罗茜的原谅，如果顺利的话，他们会忘记这些不愉快，再次变成亲密无间的朋友，回到简单的快乐中，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

        可是他的眼睛先看到了她。

        十四岁的西里斯·布莱克并不理解身体的运作机制，他不了解麻瓜科学，也不懂感情在以何种方式操控人心。年轻气盛的他有过无数次的冲动，因为他总是先行动再思考，总是让追求刺激的渴望占据内心，不计后果。

        很多人说他缺少理智，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他其实从未丢弃过理智。而这也正是他真正疯狂的一点，因为那些在他人看来疯狂的举动于他而言其实是意料之内，他总是有他的道理，而他永远在他的世界里思考，所以他永远保持理智。

        但这份理智在看到罗茜时无声地掠过了他的神经，推翻了他所有的自我检讨，什么也没有留下。

        他现在只想抱住罗茜，想告诉她自己有多喜欢她，不管此番举动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他都不在乎了……

        “很疼！西里斯，你弄疼我了！”

        她皱着眉头，难受地说出这句话。西里斯怔了怔，看到她被自己紧握住的手腕已经出现了明显的红印，仿佛迎面泼来一捧冰水，让他瞬间清醒。

        他松开了她，退后一步。

        “对不起。”

        普丽姆甩了甩手腕，责备地看了他一眼。

        “所以你要说什么？”

        “我——”

        西里斯冷静了下来，刚才的冲动变成了调头的兔子，急速钻回了深长的黑洞。他看到了普丽姆手腕上未来得及消退的痕迹，完美契合自己手掌的形状，正在无声地提醒他，他又一次犯错了。

        西里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我想说，你假期过得怎么样？”他低垂着眼问。

        看到他的情绪在一瞬间低沉了下去，普丽姆猜想西里斯要说的话也许并不是这句，只是她不明白是什么阻止了他。

        她回答，“还不错，我还见到莱姆斯了，他和你说了吗？”

        “说了。”

        西里斯点了点头，沉闷地看向了她身后的窗户，然后便不再说话。

        最终还是普丽姆的忍耐力稍逊一筹，她被这阵郁闷至极的无言折磨地抓心挠肝，于是打算当那个先发作的人。她知道他们总要进行这场谈话，那不如越快越好。

        她松开紧握在一起的双手，转身面对他。

        “西里斯，我这阵子想了很多，我觉得我们——”

        “救命！救命呀！普丽姆！”

        这阵尖叫来得十分突然。普丽姆听到自己的名字后才意识到这是玛丽的声音，她和西里斯紧张地对视一眼，先后跑向声音的源头。

        普丽姆拉开车厢之间的门，眼前的情景让她大吃一惊。

        玛丽整个人被倒了过来，像被一只隐形的钩子钩住了双脚吊在半空，金色的头发扫过散落一地的零食，脸因为充血而发红，万幸她还没来得及把裤子换成校服裙，不然情况要难堪百倍。

        “玛丽！天啊！这是怎么了！”

        普丽姆想上前把玛丽拽下来，但她却像被定格了一样。她看到了通道的尽头有几个斯莱特林的学生嬉笑推搡着离开了这里，瞟向身后的眼神充满了诡计得逞后的邪恶欣喜。

        “别走！把她放下来！你们这些毒虫！”

        普丽姆想追过去，但被玛丽的手抓住了肩膀，“别管他们了，你先想想办法！”

        “不行，咒立停也没有用。”西里斯已经拿出魔杖试了几个咒语，他打量着挣扎的玛丽，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他冷静地说，“这应该有对应的抵消咒语，你听到他们说了什么吗？玛丽。”

        “没有。”玛丽快急哭了，“什么声音也没有，他们偷袭我！”

        “我去把他们抓过来给你解咒，等着！”

        普丽姆撸起袖子就要过去打架，西里斯抬手拦住了她。

        “你等等，我有办法。”他看了眼可怜的玛丽，又补充了一句，“你留在这里看着她，我很快回来。”

        “你去干嘛？”

        西里斯耸耸肩，“找个知道反咒的人来。”

        ……

        雷古勒斯被抓住后脖颈的时候正在拆糖纸。

        他还没来得及把糖放进嘴里就被西里斯从包厢里拽了出去，然后被一路拖行。

        “你干什么！西里斯，放开我！”

        他比西里斯瘦弱不少，每次反抗他的时候都像一只抱着粗壮树干的猴子。雷古勒斯不明白他哥哥为什么总是喜欢对他用粗鲁的肢体语言，这一点也不体面。

        “我会自己走，你放开我！”

        西里斯一言不发地拽着他来到了后面的某一节车厢，然后指着通道里的那个被倒挂着的格兰芬多女孩，不紧不慢地对他下达命令。

        “解了这个咒语。”

        雷古勒斯厌烦地调整了一下站姿，在第一时间整理起自己被弄皱的校服，同时看到了对面站着的那个黑发女孩。

        普丽姆罗丝·希尔，格兰芬多的新任追求手，总是和西里斯在一起的女疯子，一个麻瓜血统的巫师。

        她正在安慰同伴，显得愤怒又着急。

        一看到她，雷古勒斯就想到这女孩的恶劣行径。她曾经大摇大摆地玷污了布莱克家的宅邸，然后当着母亲的面将西里斯拐走，又在那次午夜决斗后攻击了自己，并将他锁在扫帚间一整个晚上。

        由此种种，雷古勒斯确信对方是一个顽劣不堪，奸诈邪恶，并且对西里斯居心不良的女巫。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她的血统让西里斯在纯血家族中的名声越来越坏，也让西里斯和母亲的关系更为糟糕。

        简直是在引他堕落。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雷古勒斯拍了拍领口，不在乎地问。

        西里斯态度强硬，“我让你解开就解开，不要有问题。”

        “我不知道反咒。”

        “撒谎不是你的强项，雷古勒斯。”西里斯搭上他的肩膀，脸上的笑容并不友善，“现在，做个乐于助人的好孩子，当然你也可以直接告诉我反咒是什么，这样就不用你出手了。”

        雷古勒斯看也不看一眼，背过身去，“我拒绝，这不是我的事情，你找别人吧。”

        “你说不说？”西里斯的魔杖从袖口冒出了半截，但没有准备握住它的意思。

        雷古勒斯不屑地问，“你在威胁我吗？西里斯。”

        西里斯笑了笑，“你知道我从不威胁别人，我喜欢讲条件，你如果解开咒语，我就不把你变成一只无毛猫。”

        “这不就是威胁吗！”

        “快点，我没时间和你耗。”西里斯不耐烦地拍了下他的后脑勺。

        雷古勒斯白净的脸浮现出生气时的淡红，他站在狭窄的通道里，整个人被西里斯的影子笼罩，暂时无处可逃。在场的人都能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出来他有多不情愿，他冷漠的目光越过西里斯的肩膀，又看到了希尔的那双蓝眼睛，一时感到厌烦，更加不想帮忙。

        “救命呀！我要吐了！普丽姆，我好难受……”

        这时，那个一直在哼唧的格兰芬多女生终于忍受不住，小声哭了出来，她抱着安慰她的希尔，五官因为不适已经开始扭曲。

        “请，请你帮帮她。”希尔用手托着她的朋友，向他投来求助的目光。

        那女孩的哭声实在太令人难以忍受，雷古勒斯逐渐感到烦躁，他咬了咬牙，小声挤出一句话。

        “金钟落地，这是个无声咒。”

        “乖孩子。”西里斯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过去，终于让出了离开的通道。

        他快速地帮那个金发女生解开了咒语，收回魔杖。希尔稳稳接住了她的朋友，担忧地帮她整理着衣服和头发，女孩涨红的脸布满了泪渍。

        “这太丢脸了！”她抽泣着说，“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我猜这是你们哪位好同学发明出来整人用的吧？真是有创意。”西里斯转身对雷古勒斯说，不知道是在赞赏还是在讽刺。

        “把脸擦一下，玛丽。”普丽姆递给她一个手帕，一手抚摸着她的后背，然后看向还未离开的雷古勒斯。

        “谢谢你。”她说。

        雷古勒斯听到这句道谢后眉头紧锁，他的目光游走在几人之间，十分不满。

        “我以为你和她不再是朋友了，西里斯。”

        西里斯扫了他一眼，“你活在哪个世界？”

        “巫师世界。”雷古勒斯竟然顺着他的嘲讽继续说了下去，一字一顿，另有所指。

        西里斯看着雷古勒斯，似乎在用眼神发出某种警告，但对方却毫不示弱。

        “你要这样到什么时候？”

        “哪样？”

        “该结束这种不成熟的小游戏了，西里斯。”雷古勒斯板着脸说，“如果你想让母亲生气来发泄不满的话，那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只是希望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别再用这样的方式自轻自贱。”

        他的话音刚落，西里斯的眼神就冷了下来，普丽姆显然也听懂了这番话里暗指的意思，愤怒之余，她更担心西里斯紧握着的拳头。

        “你说的够多了，雷古勒斯。”他说，“这里不需要你了。”

        西里斯给普丽姆使了个眼色，示意一起离开，但雷古勒斯急切的声音再次响起，不依不饶。

        “你总有一天要选择自己的阵营，西里斯。”

        “这点你不用担心，我一直很清楚。”西里斯停顿一下，严肃地问，“倒是你，看你说得头头是道，怎么？贝拉特里克斯动了什么歪脑筋？你又从她那里听到了什么？”

        “如果你假期回家的话就会知道了。”

        西里斯从弟弟不满的语气中听到了责备的意思，他神色一顿，又立刻转回了刚才的话题。

        “那女人是个疯子，雷古勒斯。”他紧盯着雷古勒斯的眼睛说，“她和她的丈夫，还有她追随的那个人，他们全都是疯子，你也看到他们的所作所为了，我知道你有轻信别人的坏毛病，但你还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

        雷古勒斯似乎被惹怒，他上前一步，“你又有什么资格来对我进行说教？你自己还不是被波特这样的纯血叛徒牵着鼻子走！”

        “这你就错怪詹姆了，还是我给他带来的坏影响比较多一点。”西里斯冷笑着说。

        眼看兄弟二人之间的气氛越发紧张，普丽姆犹豫之后还是决定干预一下，她扯了扯西里斯的袖口，想让他和自己离开这里。

        “西里斯，走吧，车要到站了。”

        这声音让西里斯转移了注意，他低头对上普丽姆的眼睛，轻轻点头。

        在他们转身离开之前，雷古勒斯恰巧看到了西里斯未来得及收回去的眼神。危机感在那一刻击中了雷古勒斯的大脑，让他不得不做出反应。

        雷古勒斯本不打算和西里斯争吵。

        记事以来，除了偶尔出现的玩乐时光，他对西里斯的记忆更多地停留在他对整个家庭和生活的抱怨之中，他的哥哥好像只有在制造混乱时才能获得乐趣，而他也一直以为这是西里斯特殊的发泄方式。

        所以他到现在也认为西里斯进格兰芬多这件事是一场恶作剧，是一场有意为之的，为了给自己的反抗行为加码的恶作剧。

        在一定程度上，他能够理解西里斯的顽劣和出格，因为他们是同胞的兄弟，他们共享了成长中的痛苦和压抑，曾经有段时间，他们只有彼此。

        但雷古勒斯有自己的骄傲，他绝不允许任何人践踏家族坚守的信条，也不允许背叛。

        而就在刚才那一刻，他看到了西里斯看那女孩的眼神，那种明晃晃的渴慕和认真，好像她说什么他都会去做。

        他竟然喜欢她，喜欢一个麻瓜血女孩。

        “西里斯，你不能这样下去了。”他着急地喊道，“你知道她是什么，这会让母亲心碎的！”

        西里斯转身瞪了他一眼，“她是我的朋友，你再多说一句别怪我不客气。”

        “所以这就是你的选择？”

        感受到雷古勒斯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普丽姆看了过去。在那一刻，她从这个男孩的脸上看到了他母亲的神色，她似乎已经意识到对方会说什么。

        雷古勒斯厌恶地说，“一个泥巴种。”

        下一秒，普丽姆听到站在身侧的玛丽倒吸了一口冷气，同时一个残影掠过眼前，紧接着传来两声刺激神经的闷响。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等她们反应过来的时候，西里斯已经把雷古勒斯按在了墙上，他的拳头刚刚离开对方的脸侧。

        “两次。”西里斯压低声音，阴森森地说，“你说了两次，我不会再允许第三次。”

        雷古勒斯吞咽了一口嘴里的鲜血，毫不在意脸上的痛感，他竟然嘲讽地笑了起来。

        “现在倒是像个布莱克了。”他说。

        这句话让西里斯下意识地攥紧了雷古勒斯的领口，他正想再次发作，一双手就从身侧环绕上来把他拉了回去。

        “老天啊！快松开他！西里斯。”

        普丽姆把他和雷古勒斯隔开，此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被声音吸引来看热闹的学生，玛丽在不客气地驱赶着这些人。

        雷古勒斯擦了擦嘴角，黑发后的一双眼睛看向西里斯时透露出沉重的失望，西里斯移开视线，感到手背上的关节在隐隐跳动，他活动了一下手掌，干脆地转身离开。

        火车正巧停下，发出一串又长又重的汽鸣声，学生一下挤满了通道。

        普丽姆跟着队伍下了车，她没有等任何人，只是径直走向车站后的小路，心里憋着一股气。

        她能感到西里斯跟在身后，踩过她刚刚留下的脚印。

        “你那核桃大小的脑子刚才在想什么呢！”她突然转身。

        西里斯低着头说，“他骂了你。”

        “所以你就揍他？西里斯，霍格沃茨还有整个巫师世界多得是歧视麻瓜的人，每秒都在有人说这个词！你难道要一个一个去打吗？”

        “他骂的是你。”

        “他是你弟弟！”

        “谁也不能这样说你！”

        他抬头大吼一声，两人都愣了一下。

        片刻之后，西里斯的眼中闪过歉意，他冷静下来，沉闷地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快速走到了普丽姆前面，随便钻进了某一辆马车。

        愣在原地的普丽姆意识到身后有人来了，她回头看了过去，就见彼得抱着他的□□站在路中间，后面走来了詹姆和莱姆斯。

        彼得问两个朋友，“先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坏消息。”詹姆说。

        “他们两个又吵起来了。”

        “那好消息呢？”

        “他们终于说上话了。”

        莱姆斯点点头，“有进步。”

        在三人的注视下，普丽姆恼火地瘪起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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