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团聚”

苏康在发疯老道士的指引下，很快就找到了苏岁安落脚的宅子。
  心中所有的疑虑，在看到苏岁安的那一刻，全数烟消云散。
  尤其是当他看到苏岁安那张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而苏岁安没有半分隐瞒，十分干脆地告诉了他，她因为在苏府遇到刺杀，被定北王世子所救，眼下住处也是定北王世子的安排。
  他才肯真正地相信那个“发疯老道士”给他批下的卦。
  “九死一生，得遇贵人。”
  对他来说，定北王是他的贵人。
  对于他女儿来说，定北王世子，就是她的贵人。
  父女两人久未相见，场面本该十分煽情。
  然而，  苏岁安在看到他的时候，那眼神却冷静得让他心疼。
  态度冷漠得让他心寒。
  “如果爹爹不想娘亲担心，那您最好还是告诉母亲这是你同袍给你借住的宅子。”
  明明称呼没有变化，但是苏康却听出了女儿对自己的疏离。
  “安儿...”
  他正要开口，却被另外一个颤抖的声音打断了父女二人的交谈。
  “安儿，你真的没事了？”
  苏岁安父女本来就是在前厅相对而坐。
  转头就看到了纪兰双牵着苏瑾池的手站在前厅外头。
  看到纪兰双母子平安，苏岁安朝纪兰双漾开了一抹苍白的笑容。
  “娘亲。”
  她快步上前，直到身上伤口重新被扯到，泛起阵阵疼痛。
  她才停下脚步，看到纪兰双除了脸色憔悴一点，并没有消减太多，才缓缓放下了那颗一直悬着的心。
  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告诉纪兰双，可是话还未开口，她就已经先行红了眼眶。
  “女儿...让娘亲担心了。”
  “我的孩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跟在纪兰双身后的苏瑾池虎头虎脑地探出了脑袋，偷偷看坐在最上首的苏康。
  苏康离京的时候，苏瑾池才刚出生。
  转眼，小小男子汉已经五岁。
  想到自己那个可怕的梦境。
  苏康整个人如遭雷击，他想要像纪兰双一样上前，可是脚下却像灌了铅，无论如何都迈不开步子。
  只能颤抖着声音询问眼前的几人，“这是...池儿？”
  男儿有泪不轻弹。
  这个孩子，他只来得及在他出生之时匆匆瞥一眼，之后就再无重逢。
  幼子死得凄惨，甚至连个全尸都没有。
  这让他怎么可能不伤心？
  好在。
  他回来了，而且，回来以后都遇到贵人，他的妻儿，全数避过了大祸...
  也许是因为心头沉重得到了环节，苏康那灌铅似的步子总算迈了出来，一步一步靠近妻儿...
  再看苏瑾池，俨然十分害怕苏康的一身煞气。
  在苏康靠近的时候就已经想要后退了。
  奈何被纪兰双发现了他的意图，抓着他的手，让他喊“爹”。
  苏瑾池连忙抗拒得哇哇大哭。
  苏康急了。
  这个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男人，这会开始手忙脚乱起来。
  “池儿...莫哭，莫哭...”
  他没有哄孩子的经验，只能笨拙地想要摸苏瑾池的脑袋。
  不成想，苏瑾池像是被吓到了一样，整个人弹跳起来就要往外跑，结果没跑出几步，他左脚绊着右脚，直至扑倒在地上。
  膝盖重重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
  饶是这样，苏瑾池还是不忘手脚并用地往外爬。
  纪兰双想要将他抱起来，却被他一把推开了。
  小小的身子瑟瑟发抖，不让任何人靠近，嘴里还在不停地叨念，“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苏岁安听清了他嘴里叨念的内容，神色一凛。
  她朝纪兰双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拉着纪兰双后退了两步。
  “娘亲，我来。”
  与纪兰双说了自己的打算，苏岁安才小心翼翼地上前轻轻抓住苏瑾池的手臂。
  好在，苏瑾池对她并不排斥，除了被他抓住的手臂微微一僵，并没有其他的动作。
  苏岁安趁机将苏瑾池搂在怀里。
  竟奇迹般地让苏瑾池安静下来。
  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在苏瑾池耳边说道，“池儿莫怕，那是爹爹....”
  不等苏岁安把话说完，苏瑾池再次尖声打断了苏岁安的话，“姐姐，我们不要爹爹，爹爹会打我们，还会卖了我们...”
  闻言，苏岁安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水。
  但是害怕吓到苏瑾池，立刻敛了情绪，继续柔声引导，“池儿乖，爹爹不是坏人，所以他不会打我们，更加不会骂我们...”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地，像涓涓细流悄无声息地浸润了苏瑾池那颗狂躁的心。
  没有任何预兆，苏瑾池抱着苏岁安轻轻哭了出来。
  期间，纪兰双还想让人上前把苏瑾池抱走，被苏岁安一个眼神阻止了。
  看到苏瑾池哭得连哭嗝都打出来了。
  纪兰双满脸心疼，连苏康在身边都顾不上了。
  终于，在苏岁安感觉到自己的衣襟湿了一大片以后，苏瑾池才泪眼婆娑地抬头，声音嘶哑却带了几分孩童独有的软糯。
  “姐姐...爹爹真的不会卖了我们给大伯跟伯娘换功勋吗？”
  他的话一出口，不仅苏岁安的眼底闪过震惊，连苏康跟纪兰双都因为震惊而瞪大了眼睛。
  “池儿乖，告诉姐姐，是谁这么教你说话的？”
  苏岁安连呼吸都屏住了，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生怕会再次吓到苏瑾池。
  苏瑾池澄澈的眼睛里，倒映着苏岁安的模样，似乎看出了姐姐的担心。
  他做出了一副思考的模样，好一会才回答，“之前在侯府的时候，府上的人都是这么说的，他们说，爹爹会杀很多人，给大伯跟伯娘赚功勋...”
  “而且，他们也说了，只要是大伯跟伯娘想，爹爹可以连我们都杀了...”
  说到这里，苏瑾池仅仅揪住了苏岁安的衣裳，好不容易收起来的眼泪，再次有了决堤的趋势。
  “姐姐，池儿怕，池儿怕到时候大伯跟伯娘想要喂狗，爹爹到时候会像那些人拿松竹喂狗一样，把我们也拿去喂狗了...”
  苏康的双拳握得咯咯作响。
  一腔想要一家团聚的心思，在这一刻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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