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消失的众人

池鱼踏出一步，脚停在空中没有落在实处，悬在石头与石子路的空隙间。

        脚部因为不稳轻轻晃动，只要一脚踏空，便会从高空跌落，失重感会以想不到的速度席卷全身。

        她突然想，死亡，似乎是很容易的事，人的生命远没有想得坚强。

        右脚往前踏了些距离，迈过这处空隙，脚才落到实处。

        凹凸不平的感觉从脚底传来。这条路不似其他路一般平坦，满满堆积着石子，石子有棱有角，一层压着一层。

        有些石子上洒着些血迹，像是血一滴滴落上去，露出地面的石子全身被染红，血顺着石子边缘渗入地下，又一点点向周围攀附。有些地方则是零星的血。

        一颗颗石子原本岩石本来的颜色，或纯色或暗色，弥漫着冷色调的气息，现在被这些血迹四处涂上，倒是添了几分鲜艳的色调。

        一路上不停地有血迹蔓延，顺着长长的石子路蔓延到肉眼看不到的云雾中。

        她不停地往前走，值得庆幸的是并没有遇上什么危险，仿佛眼前的路就是一条普普通通的石子路，两边的树也是普普通通的树，没有想象中的窥探者，也没有暗地里的偷袭者。

        可地上那些血迹不断地提醒她，让她的大脑时刻保持警惕和清醒。

        当走过一颗被拦腰斩断的大树旁时，她终于感到了一丝不同。

        这里……有别人的精神力。虽然很淡，但是能感觉到。

        池鱼闭上眼睛，抬手触碰面前的空气，试图从其中找出一点痕迹。

        一些星星光点与她的手掌轻轻接触，它们在说话，不，是他们。

        很熟悉的感觉，是联盟的人。

        他们在说:“只能帮你们到这了，前面的路……就要靠你们自己了。”

        “一定要拿到核心中枢啊。”

        传递的能量柔和温暖，轻声诉说。

        池鱼轻轻碰到这些光点，又胆怯地稍微缩回手指，像是怕碰碎了它们。

        它们……是死去的人残存下来的精神力。连尸体都没有，竟然只剩下了即将消散的精神力。

        一切突然有了合理的解释。怪不得，一路走来都有血迹。怪不得，她并没有遇到危险。

        她回头朝来时的路望去，山路陡峭，这里距离镜子入口已经有了一段距离。这段距离，是被人清理过的，是一段被贴上安全标签的地段。

        他们，用自己的生命，保证了至少这一路段的安全。

        不用想，池鱼都能猜到，那一定是很惨烈的过程。

        继续往前走，一样的，每隔一段距离便会有残存的精神力。

        他们说着几乎一样的话，他们的脸上没有后悔，有些脸上带着一点笑意。

        能尽可能地保证后面进来的人的安全几率，他们为此感到庆幸和……无上的光荣。

        池鱼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心脏已经微微收缩到有被攥紧的感觉，手脚都酸酸的，那是因为走了太长时间而导致肌肉酸痛。

        因为走得急了些，身上已经有了薄薄一层细汗，手腕上系着红绳的铃铛与银镯也不停碰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脑子里没有精力去思考别的事情，大脑快要爆炸，急促的喘气声一直不断，呼气的雾气速度攀升，将透明面罩盖住，遮住池鱼的视线。

        她将雾气抹去，又呼吸，又盖住，就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不断重复一个指令的动作。

        自己好像被丢在一片虚无中，周围的一切都看不清，只有远处模糊的目标稍微清晰，那就是……一直走，一直走。

        这里的天不会黑，但她不敢停下来。她害怕，她怕自己停下来就走不动了。

        她走过的地方没有一处没有血迹，那些血迹就像她的指路标，不断提醒她这是有人来过的地方。

        那些人里面，有她不认识的，有她熟悉的，有她没那么熟悉的，有一起吃过饭的，有一起战斗过的，有一起争论过的……她好似在前几天还看见他们放肆大笑过，一起谈天谈地，一起面对受伤，面对离别。

        四大校那些鲜活的学生，就连灿烂绽放的火焰花也是一样，有一个算一个，都变成了消失的众人。

        脚下一个踉跄，池鱼被石子绊到，整个人正面朝下摔在地上。

        一块块石子像一柄柄利剑紧凑在一起，她只觉得自己好像撞上钢铁，而且这铁还没有被磨去尖角，打磨光滑。

        痛，直击大脑的痛。

        尖尖的石子硌在她的掌心，膝盖也传来动弹不得的疼痛，池鱼疼到有一瞬间起不来身，整张脸紧紧地皱起，痛到一时失了言语。

        她就这么安静地躺在地上缓了几秒，吃力地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她感受了每一道残存的精神力，当越过最后一道精神力的时候，已经看到了核心中枢。

        那是一把钥匙形状的中枢，它垂直立在石子路的尽头，只要走过去，便能拿到它。

        池鱼距离它只有十米的距离。只是这十米的距离和之前不一样，十米的石子路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迹沾染，两侧的树木看不清楚，迷雾缠绵悱恻，环环绕绕。

        两者之间像是有一道明显的划界，在十米开外的区域，是绝对安全的区域，这是联盟的众人能为后面的人做的极限了。

        池鱼先是没有立刻进入这十米的区域。她打开空间钮，从里面掏出一些食物，也不管是什么，使劲往嘴里塞。如果噎到就灌水，直到吃了个半饱才停下动作。

        在原地休息会后，她走到这条路与最后十米的相交处，感受最后一次这里残存的精神力。

        里面有好熟悉的感觉，她突然就觉得眼眶酸酸的，这个精神力，是谁？

        是……王新月吗？

        因为王新月曾经对她开放过空间钮的权限，所以她感知过他的精神力。

        每个人的精神力都是不一样的，就算等级一样，但人和人，总归还是有点不同。

        传递的，想表达的，本身特有的，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死亡好像确实是很容易的事，可是，一些人死掉……她仍然感到无比难过。

        心脏被戳破洞后再也好不起来的压抑。

        或许她也会像他们一样永远留在这里，不过，她一定竭尽所能。

        只要她还活着，就一定……一定拿到那把钥匙，以生命起誓。

        没人一定能怎样，但一定有人站在现在，走向前方，到达未来。

        她会的，她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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