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科尔沁大福晋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一对带着刀的侍卫给围得严严实实。

        走在最前面的大太监直着腰，请她过去:“科尔沁大福晋，大汗请您过去。”

        虽然语气恭谨，但姿态一点都不恭敬。

        她紧张得咽了一下唾沫，看了看闪着寒光的刀，移开了视线。

        自从上次被皇太极当着众人的面杀鸡儆猴之后，她就已经对此有了条件反射般的畏惧。

        “大汗可说是什么事？”

        大太监甩了下拂尘，一张胖胖圆润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样子:“科尔沁大福晋您过去之后就知道了。”

        科尔沁大福晋坐在椅子上，很不想过去，如果可以，她甚至想把自己贴在这个椅子上。

        但是一侧等待的侍卫上前一步，闪着寒光的刀刃照在她脸上，银色的光线几乎是把她的脸分成了两半，这让她瞬间老实了。

        她在科尔沁说一不二，在大金却已经碰过不知道多少次亏了。

        她不敢再硬碰硬，自己乖乖从椅子上站起来。

        周围围着她的都是她从科尔沁带来的侍女，虽然布木布泰被禁足在宫里，但待遇伙食都是一等一的。

        因此，她们在宫殿里并未受到苛刻，周边还有这么多人伺候，险些都还以为自己在科尔沁。

        科尔沁的侍女扶着科尔沁大福晋的手肘，颤颤巍巍的。

        她们可是被拖出去做过被“杀鸡儆猴”的鸡的，现在看到那些面无表情的侍卫，几乎一个个都面色苍白，想起了之前的屈辱。

        科尔沁大福晋随着一众侍卫向前走，穿盔带甲的侍卫将她严严实实地包裹在中间，将每一条可以出去的路都堵死，宛若审问犯人一般。

        她心中不安，若不是她心中记挂着要将布木布泰推上大福晋的位置，她早就回科尔沁去了。

        哪像现在，还要受制于人。

        说到这里，科尔沁大福晋牙齿咬紧。

        谁也没有想到当初皇太极会力排众议，让海兰珠一起祭祀。

        甚至如今还将象征着大福晋权利地位的金宝都交给了海兰珠。

        若是海兰珠真的当上了大福晋，那她的布木布泰可怎么过啊？！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紧，看向周围严阵以待的架势，有一个不安的猜想从她心底浮上来。

        不会是她让人对海兰珠做的事情被发现了吧？

        科尔沁大福晋手指绞紧，精致名贵的手帕在她手掌中被捏成一团。

        她掌心冒出了汗。

        不过……

        她又暗自在心中摇了摇头，不可能，那个药不可能被发现，哪怕是用银针来试，都不可能会被人试出来。

        往日高傲的科尔沁大福晋，在一群人的监督下，顺着宫道，进入了兰珠所在的宫殿。

        宫殿外围种了不少鲜红的海兰花，沁香扑鼻，此时蝴蝶飞舞，美得美不胜收。

        但落在科尔沁大福晋的眼里，就有些不顺眼了。

        她轻嗤一声，也就是海兰珠才喜欢这些随处可见的野花。

        科尔沁大福晋提着她今日刚换的裙摆，跨入正殿。

        刚进去，她就感到一丝的不对劲。

        所有宫女屏气凝神，气氛严肃，位于上首的皇太极面色阴沉。

        而兰珠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一点要给她行礼的样子都没有。

        要知道若是论长幼关系，她可是她的嫡母啊！

        而且押着她过来的侍卫面无表情，依旧伫立在她身后，盔甲摩挲的声音听得她面色发白。

        甚至在场无一人正眼看她，也并未给她赐座。

        这是要请她过来，还是要审问她？

        科尔沁大福晋心中再次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而这个预感，在她看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宫女时，已经达到了顶峰。

        宫女趴在地上，狼狈地用袖子遮住自己的脸，而这并没有什么用，只需一眼，科尔沁大福晋就能确认，这就是她月前策反的宫女。

        她心中一跳，她认得这个宫女。

        这个宫女虽然是一个地位低微卑贱的小小低等宫女，但却没有自知之明，要价极高。

        光是帮她垫付她老母的药费就已经花费不少，更别说平时还要给她点银子催她动手。

        光是在她身上，就花了好多她从科尔沁带来的银子。

        若非海兰珠现在的宫殿宛若铜墙铁壁，只有这个宫女愿意办事，她也不会找上她。

        这般心气极高的宫女，若是在布木布泰的宫殿，那必然是留她不得的。

        宫女拨开一部分的袖子，睁开一双清秀的眸子，胆怯地望向外面。

        刚抬头，就见到了科尔沁大福晋锐利看过来的视线。

        四目相对，宫女又被吓了一跳，连忙再次拿袖子将自己的脸遮掩得严严实实。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往墙角退了退，呜咽的声音从她袖子中传出来。

        这可怎么办？

        她既给海福晋下了毒，又出卖了科尔沁大福晋。

        她几乎已经看到自己没有活路了。

        诡异的寂静在殿中蔓延，最后还是皇太极坐直了身，质问科尔沁大福晋。

        “你可认罪？”

        科尔沁大福晋一脸茫然，她几乎都没想到宫女这里会出差错，更没有想到，自己会沦落到被审问的地步。

        大太监掐着尖细的嗓音，将事情经过给她解释了一遍。

        听到宫女指认她的时刻，科尔沁大福晋几乎双目瞪圆，吃惊之下，宛若有恨意从她的眸子中透出。

        她在她身上使了这么多的银子，她就是这么回报她的？

        好不容易大太监讲完，科尔沁大福晋不等大太监喘口气，连忙反驳，她怎么可能认罪？

        “我不认，我从没有指使过她向海兰珠投毒，是她在诬陷。”

        宫殿中的其他宫女低下了头，科尔沁大福晋本来就时常为难她们家福晋，这宫女为何不诬陷旁人，偏偏要诬陷科尔沁大福晋呢？！

        眼看着科尔沁大福晋否认。

        把自己当个隐形人，缩在墙角的宫女急了，她怕大汗认为她随意指认了一个人，进而要拉她再去受刑。

        她也顾不得自己涕泪横流的脸了，将袖子从脸上扒拉下来。

        她道:“就是科尔沁大福晋身边最得力的侍女联系的我……还因此，我粗心地让海福晋的狸奴不小心吞了东西进去……科尔沁大福晋她……她就是想让她女儿布木布泰坐上大福晋的位置。”

        宫女的声音慌张而焦急，透露着丝丝恐惧。

        心中隐藏的阴谋被宫女大刺刺说出来。

        科尔沁大福晋再也忍耐不住了，她几乎红着眼睛就要扑上去，她张着尖利的爪子要抓花宫女的脸:“你这贱婢。”

        科尔沁大福晋剧烈的动作引起了伫立在她身后的侍卫的注意，他们一把将她压在地上，狠厉地抓住她的手腕。

        “大汗面前，不得放肆。”

        这可不是科尔沁，容不得她撒泼。

        气急的大太监语气中透露着气急败坏，声音都更加尖细了。

        侍卫抓着科尔沁大福晋的力道更大，将她手腕抓出一道红印。

        科尔沁大福晋压着被跪到地上，她几乎没有过这么屈辱的时候。

        在科尔沁她最为尊贵，有科尔沁祭司的帮助，几乎是她的一言堂，就连科尔沁的部落长都听她的。

        而初来到大金的时候，也是座上宾。

        可如今，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她从来没有被这样折辱过。

        被抓着的手生疼，膝盖摩擦在地板上，也磕碰出了青紫的一块，她被人这般压着，而往日最看不起的人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科尔沁大福晋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

        按住她的侍卫法不容情，手上并未因为怜香惜玉而放松力道。

        她派亲近的人接触宫女的事情无法辩驳，宫中眼线众多，只要接触过，就会有把柄。

        更何况宫女清清楚楚地指认了她。

        但是……她绝不相信有人能够发现茶中的问题。

        科尔沁大福晋抬起眸，她在极度愤怒过后，恢复了一些理智:“哪怕我接触了她，但我从未给海兰珠下过毒，我从没有给她过毒药。”

        只要她咬死了那不是毒药，那就没人可以以这个罪名处罚她。

        而看在科尔沁的面子上，大汗也不可能为了这么一个女人，与一整个科尔沁作对。

        科尔沁大福晋心中有了丝成算，她仰头，直接看向兰珠。

        “我敢保证，这茶水中没有毒。”

        科尔沁大福晋眉眼精致而高傲，眸底带着挑衅。

        她便是今日出来，也是一身昂贵而精致的科尔沁服饰，精致华美的配饰在刚刚的拉扯中变得凌乱。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大太监请示皇太极:“不如找太医验一验？”

        如今正是与大明开战的时候，崇祯还在千里之外虎视眈眈，如今与科尔沁结仇可不是什么好事。

        除非……科尔沁大福晋的确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

        --

        老太医很快就赶了过来，他半张脸都是白花花的胡子，一大把年纪，刚给大汗治疗了腿上的伤，又被拉到这里验毒。

        半生都陷在医术里的老太医按照惯例拿出银针。

        细长的银针在日光下显出吓人的利，银针泡在茶水中，细细搅了两圈。

        已经有了老花眼的老太医眯起眼睛，凑到银针上头一看。

        “咦？”

        银针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半分都没有变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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