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日落

五月底天气回温，学生普遍开始穿短袖，校服外套塞进书包，只在周会或者跑操时拿出来穿。

        没过两天又开始断断续续落雨，一下雨里众人都昏昏沉沉的，上课安静下课更安静，除了上厕所的动静，多数人都趴在桌子上睡觉。

        直到晚自习时停了雨，校园里才有了喧嚷的声音，江泠拉着颜欢出去散步，说人快发霉了，要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后门开着，飕飕往里面灌风，江泠出去时顺手把外套盖在了怀阳身上。

        两个人洗了个手就回班，怀阳还趴在桌子上睡觉，颜欢走到他身边无声地挥了挥拳头砸了他一拳。

        放心，睡得死死的，一点不带动弹，江泠没忍住笑出声。

        晚自习第三节是复习预习或做作业的时间，江泠看数学看的昏昏欲睡，突然感觉到有人戳自己的后背，她抬头看了一眼讲台和窗外，快速靠到背后的桌子。

        “伸手。”

        颜欢递给她一个小纸条。

        【今天有个女生来找怀阳你知道不？】

        江泠一瞬间想到一个名字，她回：孟青？

        【嗯。】

        江泠心下明了，回头看了一眼光明正大睡觉的怀阳，桌子上的书堆堆得很高，只看到一个圆圆的头顶。

        她给颜欢回过去：没见着面吧，他能叫得醒？

        后面传来短暂的嗤笑，很快纸条又传过来。

        【确实，孟青说明天再来，可我看她今天那架势，嘴里念念叨叨的，像是憋着劲想表白。】

        江泠那点睡意被散的一点不剩，纸条没再递回去。

        孟青，是上前世一直喜欢怀阳的人，即使后来怀阳拒绝了她，还是经常来找怀阳，后来怀阳转学，她在高三找了男朋友，这才慢慢和她们所有人不联系。

        上辈子江泠不在意，可万一怀阳也喜欢她呢。

        重生后高一的日子过的太自在太惬意，刚回来那两天江泠总是忍不住盯着怀阳看，害怕这是一场梦。

        后来因为回来第二天就面临考试，什么怀念啊、害怕的情绪都没了，她熬了两个大夜学习。累到沾床就睡，考完试更是连着歇了好几天，完全闲下来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天，差点都让江泠忘了自己是死过一次的人，孟青这个名字在颜欢的嘴里出现，前世的一些事情也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高考之后，明明首都的戏剧学校更好更适合怀阳，怀阳也有能力去那里，可他偏偏选择去邻市上一所普通的戏剧学院。

        江泠知道成为一名话剧演员是他的梦想，她当时问怀阳理由，怀阳只说了一句喜欢这的气候。

        这个理由前世江泠就不相信，但已经被录取了，改变不了。后来怀阳死后，江泠在他的日记本里发现怀阳有一个一直喜欢的人，喜欢了七八年都没有在一起。

        而前世，颜欢和孟青都在邻市上大学。

        她方才想，原来是为了喜欢的人才去那里上学。

        如果可以，江泠除了要避免高二那场改变所有人命运的打架，她更想知道怀阳喜欢的人是谁，想让他们好好的在一起。

        重来一世她赚了，所以自己成了最不重要的，她最想能够过得好的那个人，是怀阳。

        但她不知道怀阳喜欢的人是谁，只知道是高中时候喜欢的。

        怀阳前世反省回校后就拒绝了孟青的表白，后来偶尔有联系，但不多。

        而颜欢就复杂的多，江泠记得，颜欢前世高二的时候告诉了自己她喜欢的人是怀阳，但是后来因为怀阳转学，两个人没有在一起。

        江泠还记得，沈概和翟向东都喜欢颜欢，沈概属于孔雀开屏型的，翟向东是默默守护上大学之后放大招的。

        想起这个她就头疼，要是怀阳喜欢的是孟青，那培养培养感情再从中撮合一下说不定能成。

        可若是怀阳喜欢的人是颜欢，前世颜欢和翟向东大学没毕业就结了婚

        江泠害怕自己丧心病狂到拆散别人的姻缘成全怀阳。

        -

        晚自习放学，怀阳打着哈欠看江泠收拾。

        视线里有衣角落下来摆动，他拽下来把衣服塞进桌兜，塞到一半停住，拿出来看了一眼后又叠起来放进书包。

        江泠下楼没说话，万朝云拿着手机打电话落在后面，颜欢走在他旁边告诉他今天孟青来找。

        怀阳还属于困倦状态，摆摆手回了一句：“不想见”

        “可是她说明天还来”

        “不见不见。”

        怀阳走快了些，颜欢还说了些什么江泠没听，走到政教处前面，颜欢的宿舍楼到了，跟他们说完再见后把手上的一本书塞进她手里。

        “晚上一定要看哦！”

        是颜欢这几天看的入迷的一本小说《阮陈恩静》，江泠无奈笑笑，走到门口却发现有教导主任站在门口。

        她顿了下直接手背后，站在原地没动，晚上放学一般很少有领导，有也是在政教处前或高三楼前惯例巡查，而此时教导主任站门口只有一个原因——突查违禁物品。

        违禁物品里最常见的就是手机和小说。

        晚上放学是人山人海，江泠也是走到距离大门口两三米才发现有领导，现在转身就走动作太大，勇往直前她没穿外套没背包，手上的小说太明显。

        江泠踌躇着走了两步，又横着移了两步，想绕远一些从侧面走，正处于紧张状态的时候，手上的东西却突然被人拽走。

        “往前走。”

        是怀阳的声音。

        温热气息落在她耳边，痒痒的，她一面走一面伸手捏了一下耳垂。

        往前走两步她回头，怀阳把书拿在手里，校服外套披下来遮住，走出门前还和十分自然的冲教导主任打了个招呼。

        出校门后怀阳先把手上的外套披在她身上，舌尖顶着左脸颊，“啧”一声，大有认真说教她的意味：“下回穿个外套，有啥赃物好及时藏起来。”

        江泠把衣服穿好，把书从他手里拿过来，“哎呀”了一声，笑道：“好的好的知道啦！”

        万朝云往这边看了一眼：“晚上回家还学习啊？”

        江泠还带着笑：“没有，小说。”

        “《阮陈恩静》”

        万朝云覆着她的手抬高了书本，看清楚了名字，想到什么忽然笑开：“我怎么说颜欢这两天一直追着你喊恩静，原来是小说女主名。这书好看吗？”

        “谁知道呢，”江泠把书换到左手，声音也小了几度，随意翻了几页，“明天体育课让她给你讲讲？”

        他们两个班的体育课在同一节，流程是跑三圈之后学生自由活动，哨声一吹，男生奔向篮球场，女生也奔向篮球场，那里的看台是最阴凉的去所。

        田径场四周高高的看台，两排茂盛的香樟树从b区的路延续，太阳投射下来，荫凉反而给了前面的篮球场。

        颜欢一坐下就跟江泠讨论小说：“你看了没？是不是很好看！”

        “嗯，还行”

        江泠的视线完全跟着场上的怀阳走。

        男生脱了校服里面是红白两色短袖，黑色线条封边，背后单一个大写“h”字母，很是显眼。他弓着腰单手拍球，手腕上带着护汗带。

        另只手格挡队手，来回两个回合，快速拿球翻身晃过对方，助跑几步跳跃投篮，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流畅无比。球从篮筐中穿过，落地有声。

        他回过身来跟队友击掌，笑容灿烂，接着挥手后退几步，接着准备抢球。

        这节课是下午第四节，昨天下了雨，今天放晴，蓝天白云干净绵长。

        此刻太阳蒋落日光下沉，半边仍旧是蓝天，另外半边天际被橘红色渲染，中间由粉红色的云海隔开。

        他们在最后一个场地打球，旁边种了几株杨柳隔开道路，树枝长长垂下，树影由深及浅，映着少年奔跑投篮的身影，美好的不像话。

        周围的女生不单单乘凉，有红脸在一旁偷偷看的，也有大声给他们加油的。

        江泠握着手中的水，抿唇看着。

        成绩好可以受人关注，成绩差当然也会，尤其是差的有特点、天天被老师拎起来做反面教材的。

        几乎整个高一都知道六班的怀阳，理科霸榜，文科也霸榜，前者是可以当做满分卷来评讲，后者是大片空白只挣扎选择题。

        加上怀阳平日里一副好好学生的模样，上课不捣乱下课不挑事，老师批评他他很受教，还认真点头符合老师你说得对。结果该第一的还是第一，该倒数第一的还是倒数第一。

        再加上长得好性格好，走哪都有人关注。多数时间是胡闹的幼稚男孩，但有时想装帅耍酷，偏偏脱离幼稚，胜过别人一筹。

        平时在学校，偷偷打量的目光和直接打招呼的问候少不了，怀阳朋友多，和谁都能聊两句，乐呵呵的跟熟人拉扯玩闹。

        这是她重生之后第一次怀阳打球，少年如风，在场上开心欢快的奔跑传球，无论是谁进球皆高声欢呼。

        也是在这个时刻，17岁的少年和她记忆里二十二岁的怀阳重合。

        一样的意气风发，一样的张扬肆意。

        江泠已经止住了想起前世便会流泪的冲动，她更加坚定，不要让怀阳只短短的停留在23岁，她要怀阳永远是那个热烈的小太阳。

        鲜衣怒马的少年不能失意。

        “你说他打得好不好？”颜欢的叽叽喳喳终于说完，给江泠留了个问句。

        江泠点头：“打的很好。”

        “你也觉得万朝云打的很好，我就知道！”

        江泠回神，看着颜欢有些兴奋的表情，皱眉道：“不是，我是说怀阳打得好。”

        颜欢“啊”了一声，有点疑问：“你不是在看万朝云？”

        “不是，我看他干嘛？”

        “我还以为你喜欢他呢？”颜欢有点失望，而后忽然坐直，手重重地拍在她身上：“我刚才说那么一堆，你都没听到？！”

        “没”

        江泠有点心虚，更多的是疑惑，回想前世颜欢一直帮着万朝云追自己，她的目光又放在篮球场上，寻找片刻，刚好看到此刻进球的万朝云穿黑色短袖，在一众浅色衣服中也挺显眼的。

        她又看了会，打的很好，跟怀阳不相上下，是可以参加正规比赛的那种了。

        江泠想到此处，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疑问：高二运动会取消，那场全市联赛的篮球赛怀阳为什么没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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