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Chapter23

张日山把南风放在山城巷，实属无奈之举。当时他接到声声慢的电话，说九门不安分的人去了古潼京折了好几个，九门几位老板纷纷指责各家没管住各家的人，又不愿派人去救人，现在乱成一锅粥找他来讨说法。他为了稳固人心，决定自己去古潼京救人。他实在看不得一些晚辈为了所谓的党派斗争白白充当牺牲品，虽说是他们有错在先。果然是人老了，心就狠不起来了。他早先查过何焱，那个与南风在一处的小孩。背景还算清白，一直以来，被汪家当作试验品养着，五脏六腑早就坏了，活不久了。事出紧急，不得不让何焱照顾南风。很多时候，身为张家人，他肩上担着的责任，远比别人看到的多得多。他做事，为责任，也为心安。他也有想保护的人，在重庆见到昏迷的南风，他的心，一下一下地疼起来，仿佛有针细细密密地扎着。只是他不能事事如愿，即使南风是他最亲近的人。如若她知道，一定会心寒吧，将她扔给一个陌生人照顾。他捂住胸口，那颗跳动百年的心，又一次，为远在千米之外的南风疼了起来。

        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仿佛走在蒙着黑布的密闭空间内。是谁，语调好听的在外面说话；是谁，将一片冰凉覆在她的额头；又是谁，把她从沉重的黑暗中抱起，落入一个温暖的港湾？这种熟悉的感觉，她太想睁眼看看是谁了，可是眼皮黏重，固执地将她上下眼睑叠合。她斗不过它们，只又沉沉睡去。睡梦中似有吵吵闹闹的声音在耳畔，聒噪得像北京的麻雀。又迷迷糊糊昏睡了几日，南风幽幽转醒，仍是一片漆黑。怎么回事？她费力张大眼睛，再三确认，是的，所见之处还是浓墨般的黑。她试探性地把手指触入眼瞳，角膜刺激流泪，脸颊淌下湿漉漉的泪来，却还是什么色彩也没有，什么也看不见，仿佛置身黑洞。这是看不见了？她难以置信，艰难从床上支起身子，不顾一切地下床。“咣当”一声，金属器皿坠地的声音，溅出遍地水花，打湿了她的裙角。她呆愣了半晌，颤颤巍巍蹲坐下去，去寻那打翻的器皿。几乎是半跪在地上，循着声源，一点一点摸索。终于摸到了那光滑的边缘，凉意从指尖遍及全身。她缓缓抱住膝盖，缩成一团。是的，她失明了。此时她大脑短路，一片混沌，全然没了平日里的半点冷静。倘若她仔细想想，便可发现这失明失得蹊跷，可当时尹老板满身心地陷入自己什么也看不见的崩溃中，哪有工夫分析这些。所以当何焱端着粥踏入房门时，便看到这样一副情景：床上的女人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蜷在床边，地下一大片水渍濡湿了她大半衣裙。

        “哎哟我的姑奶奶，可醒了。”他急急地放下粥，想扶她起来。

        “别碰我！”她反应极大，“你是谁？”

        “何焱。”他没好气答道，又补上一句，“是我救的你。”

        南风断片的记忆缓缓拼凑，火场、黑影、昏迷……“多谢。”她语气软了些。

        “我煮了粥，你要不要喝？”对方没反应，“怕我下毒？”何焱赌气式地端起台上的粥一饮而尽，喉咙一阵灼热。他不会做饭，这粥是他煮了2、3个小时好不容易熬出来的，刚出锅还冒热气呢，就是为了这个病人。结果人家还不领情。“咳你又是谁？”

        “尹南风。”对面的人现在已经扶着床沿站了起来，“我看不见了”她小声道，细若蚊蝇。

        “啊？”何焱讶然，俯身去看她眼睛。原本清亮的双眸没了神采，略显空洞。心下一跳，那只濒死的小猫咪浮现在脑海。又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瞳孔没有聚焦，真的看不见了。怎么会

        “我已经叨扰你很久了，该走了。”尹南风的话拉回他的思绪。

        “你等等，你现在哪儿也去不了！”他冲着她背影吼。

        她身形一顿，刚她跌跌撞撞，将将摸到门口，“这个不劳您费心。”

        他见她去意已决，“你不能走。有人让我照顾你，一个奇怪的男人。他好像认识你。”尹南风不能走，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不嫌他命长。

        南风止住脚步，是张日山。他来过，睡梦中的感觉，是真的。果然还是瞒不住他，也是，和活了这么久的老东西相比，她的这点小伎俩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只是让这男人照顾自己，是何用意？晃神间耳畔响起昏迷时张日山哄孩子般的话语，呵，老东西又有事要办了么，九门还真是一刻也不停歇啊。她转身勉强摸回桌边坐下，既然他不想带她走，那便不走好了。况且如今这身子和废人一样，怕也是回不去北京了。

        何焱见她坐定，以为她改了主意，心下长舒一口气。不走好，要走了他还真不知道和那人怎么交代。他看着尹南风憔悴的面孔，收房租的话堵在喉咙口，罢了罢了，等她好些后再说吧。

        后来何焱在网上查了些资料，也找到了案例。他告诉南风，她这种情况极有可能是火灾导致的暂时性眼盲，好好休养就会恢复的。南风面上脸色不变，心下却也一松。如此便好，是可以恢复的么，太好了。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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