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她从一出生就知道自己不受待见。

        有人说，幸福的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这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在这样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中长大，注定她是悲惨的，不幸的。

        她的童年没有欢声笑语，没有母慈子孝父女天伦，有的只是歇斯底里地辱骂与拳脚相向。

        她是个多余的人，她不属于这个家，她一直都知道。

        冧绾出生在七月的暑夏，她的呱呱坠地并没有让这个家增添笑声，父亲从护士手上接过她的时候，阴沉着脸，反复掀开包单确认性别，他不相信期盼了十个月的大胖小子，竟然是个皱巴巴的赔钱货，父亲怒吼着质问是不是搞错了，当然，最后显然让他失望了，怀里这个又黑又瘦的小丫头，是他亲生的没有错。

        男人浑身上下充满了嫌弃与讨厌，他将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扔给孩子的姥姥后，居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整个月子期间，冧绾和妈妈都是姥姥家度过的，父亲和奶奶一天也没有来过，妈妈整日以泪洗面，痛哭自己不争气，哭她没有为他生下一个带把的。

        她把所有的罪责都怪在无辜的冧绾身上，连带看着她也变得烦躁不堪。

        月子里除了喂奶，其他时候看也不愿看她。

        有几次，也许是哺乳时孩子不小心咬伤了她，也许是不慎拉在了她的床上，母亲姜淑琴竟然想要掐死她，要不是被姥姥发现阻止，冧绾早就不存在了。

        这是后来长大的她，偶然翻看姥姥的日记本发现的，冧绾很想冷笑，为什么要阻止母亲？当初要是她就这么死了，如今也不用如此痛苦的活着了。

        冧绾一岁生日那天，父亲难得一见的买了娃娃和蛋糕来看她，年幼的她还是很渴望爸爸的爱吧，小小的手怯怯地伸出来要他抱抱，父亲也露出少见笑容，将她抱在怀里温柔地摸摸她的头，甚至在她的小脸上亲了好几口。

        那是她记忆中仅有的父爱，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那天父亲很开心，饭桌上多喝了好几杯，醉醺醺的冒着酒气，凑在她耳边低沉着说，知道吗，你要当姐姐了。

        你要当姐姐了，这句话，后来成了她噩梦的开始。

        冧绾跟着姥姥生活了三年，这是她一生最短暂的幸福。

        后来姥姥的离世让她不得不回到那个冰冷的家，即使她压根不想。

        三岁的冧绾显然不明白弟弟是什么意思，她不明白父母为什么多了一个小孩，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她就站在这里，他们却可以当她不存在。

        仿佛他们才是一家三口，而她，是个多余的人。

        这种被忽视的感觉很不好，在她还不能理解的年纪，时常吵闹着索要妈妈的宠爱，爸爸的关注。

        她的无理取闹，在别的大人看来再正常不过，可是她得到的只有厌恶和打骂。

        时间长了，她不再期待这些不属于她的亲情，她知道在这个家，只有弟弟‘才是’他们的孩子。

        奶奶每次来看望他们，都只会给弟弟带零食和玩具，偶尔，她会得到一个买东西送的赠品。

        自尊心极强的她不愿意要那些施舍，可最后都在父亲的恶狠狠地辱骂下不得不被迫接受。

        每每这样，还会被奶奶阴阳怪气地添一句，果然赔钱货难管。

        父母工作较忙，年幼的她，只能被迫扛起照顾弟弟的责任，可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啊，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与她同龄的小朋友，每天背着小书包兴高采烈地踏进幼稚园，而她只能在家里给弟弟冲奶粉，换尿布。

        本该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纪，她却像个保姆一样成日围着弟弟转，即使在寒冷的冬天，她也得用她那双冻得通红的小手笨拙地搓洗弟弟的脏衣服，她连热水也不准用，因为妈妈说电费太贵，不许她浪费。

        大概是从小被宠坏了，弟弟冧淼脾气很坏，欺负捉弄姐姐成了他每日乐趣，在她米饭里放虫子，菜汤里吐口水，把她的小熊扔进垃圾桶，将她的衣服剪得稀巴烂，这样那样的恶作剧时常上演。

        冧绾敢怒不敢言，她不是没有反抗过，不是没有教训过冧淼，可最后的结果，往往是让她身上留下一道道，带有血印的伤痕。

        她累了，她早就明白，在这里家里，她是最多余的。

        父母对她说过最多的话是，‘我们生了你，给予你生命，你就该报恩。’

        可是有选择的话，冧绾绝不想生在这样的家庭。

        从小学到高中，冧绾的学费从没让父母操心过，虽然他们也并不会操心。

        她很争气，成绩优异的她年年靠奖学金来支撑，因为她知道，如果她不努力，家里是不会出钱让她上学的。

        可她需要学习，只有学习，才能让她逃离这个窒息的家，只有在学校，她才能稍稍喘口气。

        ……

        好学生在学校的日子往往不会太平，高中的学生，正处在心智成熟，行为却并不成熟的年纪，校园霸凌，是许多学生都会经历的噩梦，当然，冧绾也没有逃过。

        高二开学的时候，她遇到了一个很特别的转学生。

        那是个走在路上也会吸引旁人目光的女孩。

        她每天穿着充满洗衣粉味道的校服，骑着单车涌过大街小巷，摇得叮叮作响的车铃扬着她欢快的歌声，迎接每一个洒满阳光的清晨。

        其实她和这样的人完全不搭线，也许，人总是渴望一些自己没有的东西，冧绾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能一出生就活在阳光下，而她，却要缩在灰暗的垃圾箱里。

        今年班主任意外的明主，新学期的座位是按照学生意愿分配的，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没有人愿意和冧绾坐一起。

        转学生很快介绍完自己，她环视了一圈儿，随后走到冧绾边上：“同学你好，只有这里有空位了，我叫时纭，接下来一年请多多指教。”

        她笑起来很甜，皮肤光滑白皙，柳眉大眼瓜子脸，微卷的齐刘海儿听话的帖在饱满的额头上，很多人驾驭不了的双马尾，她扎起来灵动又俏皮，发梢随意别的红色蝴蝶结，被她点缀得刚刚好，衬得女孩肤色又白了几度。

        是标准的校花长相。

        这样的人很受欢迎吧，她酸酸的想。

        “我叫冧绾。”她朝时纭微微点头。

        “哎，你小心啊，她可是灾星。”前排女生扒着椅子，回头嘲笑道。

        “什么？”时纭疑惑地眨了眨眼。

        “你没听说过吗？她可是我们学校的扫把星，碰到她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趁时纭挂书包的空档，后桌的女生赶紧小声提醒他。

        她满不在乎地咧开嘴，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没事，我天生好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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