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白骨灯
七七不由自主地紧紧随着白骨灯前行，红雾里的蜃景似乎激起了小姑娘内心深处的恐惧，化出本相。
宫殿之中，烛光摇曳，一排排铜镜映出一具焦黑的骸骨，画面诡异非常。
白骨灯乍明乍暗，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七七脚步沉重，每一步都好像拖着千斤巨石。
怨童是死前受了巨大痛苦的孩子，满身恨意戾气，魂魄无处可去，只能暂时依附于白骨上，投胎无门，即使以陆羡的能力，也只能做到压制而已。
“因为我的血不干净。”
她看着陆羡，蓦然记起彼时他说这句话时的模样。
不屑，厌弃。
只要有重生的机会，就还能弥补过去的遗憾，还有机会去获得未来未知的幸福。
陈三愿牵起七七的手，“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
被骨灯束缚的七七流露出了一丝渴望，不过片刻后，她轻轻摇了摇头。
祭台带来的恐惧远远超出七七的承受力。
陈三愿回忆起怨童在山洞闻到鲜血时疯狂的样子，有了主意。
她在七七面前蹲下，低头闻闻自己的满身血腥气，呛得头皮发麻，看来今晚血槽是要空的节奏。
人鬼之间隔着生死，隔着执念，即使自己不能感同身受，也愿意一试。
陈三愿抿了抿嘴唇，露出一对浅浅的梨窝，将她抱在怀里。
“你被困在这副怨骨中许久，是时候解脱了。七七真正的娘亲在那蜃景里头，你不是一直在找自己的娘亲吗？只要走完这几步，你们就可以团聚了。”
“可是，七七走不动了。”
陈三愿帮她抹去泪水，“相信我。”
七七畏惧而期待地望着蜃景，猛然意识到自己会给陈三愿带来威胁，便又瑟缩缩回手。
陈三愿起身，牢牢拉住七七，“来，我们走。”
她打算以身做饵。
“又送死么！”陆羡不自觉颦着眉，恼怒地看着她：“你觉得自己有九条命？”
“严谨点，”陈三愿掰着手指头思忖片刻，方郑重道，“按这些日子的任务完成情况来看，三四条总还有的。陆羡，我们算不算朋友？”
陆羡嘴角一抹讥诮，反问道：“朋友？”
“不管你信不信，我不只是你的脑残粉，也真心当你是自己的朋友。”满身狼狈的少女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这话没毛病，自己当时可是为了他化身祖安文曲星，跟黑粉硬刚了小半年。
想到此处，少女的笑容更和善了。
祖安少女绝不认输。
“放心放心，我惜命的很，不会干作死的买卖。
陆羡看了她一眼，漆黑水润的眼眸闪过异样的华光。
“你倒是乖觉，我的朋友。”
他将后面这四个字咬得极重，手中暗暗捏决。
陈三愿走在前面，右手执灯，左手牢牢牵着七七。
活人的气息在骨灯前散发的淋漓尽致，整个宫殿都充满了一股浓郁的腥甜。
七七嗅到甜腥的血气，果然躁动起来，随着白骨灯迈向蜃景的步子快了许多。
这条路变成一条与世隔绝的甬道。
一步……
两步……
三步……
七七已然进入梦游状态，挣扎的表情渐渐消失，仿佛换了张面孔。
“阿愿娘亲，就让我咬一口好不好。”
怨童七七召出鬼火，哼哼唧唧的撒娇。
声音娇软可爱，却阴森透骨。
一改往日善良乖巧。
“不不不好。”
原本接触到小女孩柔嫩的皮肤变成腐化泡沫一般的触感，在掌心不住蠕动。
陈三愿双脚发软，不禁打了个冷战，尽量不去看身边的七七变成了什么模样。
聚来的鬼火越来越多，顺着肩膀攀爬到她身上。
鬼火夹杂着怨念，冰凉沉重。
对祭台的恐惧与对鲜血的渴望让怨童的力量分作两股，不断挣扎拉锯。
陈三愿脖子上冰凉刺骨的鬼火忽而用了力，两股鬼火拧成麻花，差点将她勒的背过气去。
淦，英雄不好当啊。
她握着骨灯的指节抖了抖，蜃景就在眼前，怨童对血的渴望也愈演愈烈，激发出更多的鬼火。
乌泱泱的鬼火燃遍了宫殿，到处弥漫着阴森彻骨的寒意。
只差这最后十步了。
陈三愿咬牙默数，就在抬脚一瞬，地面骤然割裂，脚下露出了汹涌的血海。
粘稠腐臭的血海中漂浮着许多黑色圆球，她眯眼细看，那些黑球蓦地滚动起来，转了个面。
艹，哪是什么黑球！
是无数个长发女子的头颅！
陈三愿倒吸一口气，握着骨灯的手险些一松。
浮尸嗅到活人的气息，齐刷刷转过头来，争先恐后向陈三愿涌来，似乎要阻止七七接近蜃景中的伥女。
红色波涛中的头颅忽上忽下，目光凄楚、哀怨、愤怒、恶毒，腐烂的嘴一张一合，无声地说着什么。
天杀的《归魔》到底是恐怖灵异小说还是言情恋爱小说！
陈三愿有些怀疑人生。
下意识回头，甬道空无一人，不见陆羡。
血海翻涌起腥臭的海风，吹得骨灯几乎熄灭。
“走快一点，走快一点……”
陈三愿弯着腰用身体勉强为骨灯挡风，好像有无数双手缠住她脚腕。
她拼命向前挪，眼看距离伥女越来越近，身后的浮尸越追越近，而七七却走得慢了下来。
来不及了。
陈三愿一跺脚，闭着眼单手抱起不知已经变成什么模样的七七，只觉两只焦黑的类似孩童手臂的东西环在自己颈间。
就快成功了。
短短二十几步，陈三愿已走得浑身大汗，没了一点力气，她屏息艰难迈出下一步，第一次觉得八百米体测都没有这么难熬。
来到伥女身前，她放下骨灯，将怨童小心翼翼安放在伥女旁边。
骨灯火苗雀跃。
阿瑶母女似乎感知到了彼此的存在，在睡梦中相拥，化作一朵金莲。
祭台上光芒四起。
见此情景，陈三愿长舒了一口气。
稍一低头，差点跪了。
十几具浮尸张开大口，朝她小腿撕咬过来。
“大佬！救命！”
哒……
哒……
哒……
甬道石壁逐渐融化，缝隙出现了一道修长的身影。
陆羡抬起苍白的手掌，触到甬道冰冷的墙壁上，缝隙瞬间向四面八方蔓延，甬道最终化作虚无。
陈三愿捂着脚腕，看得目瞪口呆。
陆羡赤脚走来，踩进刺骨的血水，那深度似乎只到他脚踝处。
见魔主现身，浮尸四散逃离。
———
夜色正浓，群星静谧。祭台光芒尽散，赤金莲花中躺着一只安静熟睡的白鸟。
“灵识萌发需要数月，她年纪尚幼，昏睡几日也是正常。”
见陈三愿不安地守着七七，陆羡淡淡道。
陈三愿：“哦。”
眼下心结解开，怨童有了自己的灵识，终于得来了重生的机会，只是没想到，七七的新身体居然是个白鸟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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