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厉兵秣马在高三

连江流君都来问我了：“最近在干嘛，有那么忙？徐益说网上都见不到你的人。”一时慌乱占据了心扉，徐益和江流君说什么了？说到哪种程度了？虽然我没和他说过要保密，但是以我对徐益的了解他应该不是会乱说的人。

        我心虚地回答：“这不一天天的被安排补课嘛。徐益找我干嘛？”我试探道。

        “应该没啥大事吧，就说想聊聊天都找不到你的人，觉得你神出鬼没的。”江流君淡淡地说，神色如常。看得出君君确实是一无所知的样子，我松了一口气。转念一想自己像是搞地下情报工作的，如此见不得光。悲哀，真是悲哀【赵本山语气】

        感恩徐益是如此善解人意的小男孩，我的愧疚感也因此更深了。此后我偶尔会上线回复他，时间久了他好像也习惯了我这种风格，我们相处又渐渐回到最开始的样子。

        高一结束后面临分班，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文科。不管“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多么鞭辟入里，人还是要对自己有清晰的认识，做擅长的事情。一想到以后再也不用看到任汝槐那张讨厌的脸，真是神清气爽；一想到可能要与冰冰分开，又伤心垂泪。怀着期待又忐忑的心情，高二来了。

        今入高二后压力陡增，九门功课同步学，sodifficult，还要应对即将到来的小高考，真是累吐血。我也终于清晰认识到摆在眼前的困境：再不努力，这成绩怕是没救，考三本都费劲。呜呼哀哉，曾几何时我也是一个goodstudent，如今却是没眼看的战五渣。我必须打起精神，一切清零，从基础抓起。

        分班后的宿舍真是温暖可爱，大家志同道合，努力又不失活力。我们常常在晚上熄灯后泡两盒泡面轮流吃，挤在下铺小床上讲悄悄话，逗乐讲趣事笑得前仰后合，怕班主任查房听到一个个只能捂紧嘴巴用力笑出腹肌。

        我对即将到来的生活有了新期待。一方面对学习投入更多的精力，闲暇时也会利用碎片时间补一补高一落下的弱势科目，另一方面很享受现在的宿舍生活。但坏消息是，我们可以回家的频次更少了。不能回家好好洗澡好好睡觉的遗憾，是每个高中生的痛，对于我这种需要睡懒觉回血的人来说更是痛上加痛。

        高二的压力，让我和徐益的联系变得更少了；不能回家的客观事实让我的敷衍变得顺理成章，成了最好的挡箭牌。这一年里，我们聊天的次数屈指可数，偶尔线上碰到也多是以我劝学为主的内容：「新的一年areyouready？！让我们一起遨游在知识的海洋」

        在我的概念中，这已经达到了不了了之的目的，我单方面宣判了这段感情的结束。我的逃避，徐益的沉默，随着进入紧张的高三，这个人生小插曲算是彻底过去了。改革春风吹满地，感情记录将重启，终于可以松口气。

        高三真是兵荒马乱的一年，经历了无数个绝望的时刻。一眼望不到头的卷子，每周猝不及防的小考，解不了的难题，难以提高的成绩……我一遍又一遍用“量变引起质变”安慰鼓励自己，在看不到未来的时候只有拼命奔跑，才能在看见光亮的时候无愧于心。

        班主任是个可爱但唠叨的小老头，口头禅是“基础不牢，地动山摇”，“船快到岸心不要乱”，“现在气定神闲到时候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高考成绩出来两滴眼泪一掉”，他操着一口标准的本地话，极具喜感。轮到他值班查寝的时候，他总是在出人意料的时间暗中观察，一发现风吹草动，得意地喊话：“不要动，你们已经被我锁定，明天带着小手机第二节课后来找我。”与天斗其乐无穷，与他斗文思泉涌。

        一次月考后班级成绩很不理想，这个小老头在班会上不断批评与自我批评，最终把原因锁定在大家把心思放在吃喝玩乐上，具体表现为班级后面小房间的储物格都是大家的零食，于是他下令让大家肃清自查，坚决不许在储物格放零食。我气定神闲，小格子里全都是我精心挑选的辅导教材和借来的高分学习笔记呢。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普通早读课，小老头在朗朗读书声中出其不意对储物间进行全面整顿，俨然一个格子清理大师。据同学们反应，他心狠手辣到连勺子都给人扔了，美其名曰“没收作案工具”，当时我还对这些同学默默表示同情。等我下午去拿教材的时候，发现我一袋子书不见了！里面有我向优秀毕业学姐借来的许多笔记本，说好到时候要还的呀！我脑子嗡嗡的，顿时五雷轰顶。我疯了似的一遍又一遍翻找，朋友突然问“会不会是小老头干的？”“他没事扔我书干嘛，我又没放零食……”等等，我放书的袋子是伊利牛奶的纸袋，他该不会看都没看就给扔了吧……一切都很清楚了，大概率就是他把我的书当成一袋子零食扔了。我赶忙翻起旁边垃圾桶，空空如也，上午已经进行过一波清理。我气到飙泪，一个箭步冲到讲台，对着小老头怒目而视：“蒋老师，你是不是把我的书扔了。”“怎么会怎么会，蒋老师怎么会扔你的书呢”他连忙否认。见他不承认，我忍不住哭出声，一边抽泣一边控诉：“就是那个伊利牛奶的袋子！你是不是把他当作零食给扔了！那里面都是我借来的笔记，你让我怎么和人家交代啊”说完我嗷嗷大哭，肝肠寸断。小老头听我说完表情有些心虚，但还是不承认：“不会的，你再好好找找，蒋老师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就是你！还有谁会扔我的书啊！我该怎么办啊……”我咆哮着问他，大脑快要缺氧。“现在去学校垃圾集中处理箱看看，看还有没有被运走吧。”他自知理亏，口气终于有几分松动，许是老师的身份不允许他直接承认。我听完飞奔到垃圾场，对着正在处理垃圾的叔叔磕磕巴巴地说明缘由：“叔叔……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牛奶纸袋，里面都是书……”我哭得抽噎了，都没办法完整说完一句话。朋友在旁边帮我补充：“她的一袋子书放牛奶包装袋被老师不小心扔了，叔叔你有没有印象。”“是不是一个蓝色袋子，里面笔记本封皮是塑料的？”他想了想问我。“是是是，叔叔。就是那一袋，你在哪里看见的，还能找到吗？”我惊喜不已，满怀期待。“我上午整理垃圾的时候看见的，我还想着怎么有人把一袋子这么好的书给扔了，但是垃圾已经运到外面的大垃圾场了。”绝望再一次淹没我，我目光呆滞哀求他：“叔叔，你下午去的时候能不能帮我找到，求求你了，我答应人家要还的，求求你帮我找找。”叔叔连忙答应，安慰我别着急，他一定帮我好好找。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过了一夜，难以入睡，巴巴等着天亮可以知道答案。第二天一吃完早饭我马上找到他，看着他递来的那个熟悉的纸袋子，我两眼放光，可是一数只有孤零零的两本笔记本躺在里面我目光瞬间暗淡下来。短短两天，心情像是在坐过山车一样。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诉我只找到这些，一脸抱歉的表情。我已经很感谢他了：“谢谢叔叔，没事的，能找到这些已经很好了，真的麻烦你了。”说再多也没办法表达我的感恩。冬天快来临了，回家后我挑选了一副厚实的皮手套送给他，他挠挠头高兴地笑，我衷心希望这副手套在这个冬天能给他一些温暖。晚上我忐忑地给学姐发短信说明情况，再三表达我的抱歉，学姐很体谅我的心情，安慰我不必放在心上，这件事总算告一段落。

        这件事后，我对小老头满怀怨气，上课总是用哀怨的眼神盯着他。看得出他也不好意思，和我说话总是笑咪咪的。一天吃完晚饭我回宿舍打水，一个不慎热水浇在我的脚背，我疼得哇哇大叫。被同学们扶着一瘸一拐进了教室，看到蒋老师我变扭地求助：“蒋老师，我脚被烫伤了，但是医务室早下班了……”“冲凉水了吗？”他急切地询问。“没……我直接来教室了。”他立刻架着我来到教室外的水池旁边，把我鞋一脱，提溜着我的脚放在水池里：“给我冲！给我冲！你给我在这冲啊，没有十分钟不要下来。”这语气不知道的以为我要上战场……他很坚决，说完用拖把柄竖着固定住我的腿。心里顿时漾起一丝感动，我寻思着旧怨就此一笔勾销了。没多久下课铃响了，走出门外的同学看着被拖把固定住正在冲脚的我捧腹大笑，我在极度尴尬中派同学请示蒋老师，我可以下来了吗……

        说来我真是一个天生的倒霉蛋。小时候坐我妈自行车后座脚被绞进车轱辘里，她感觉骑不动还站起来用力蹬了几下；和表哥堂叔去钓龙虾，结果钓上来一条水蛇；小学和小帅哥主持文艺汇演，下台的时候摔了个狗吃屎还带动着评委席几个麦克风纷纷滚落，差点酿成演出事故；初中时凡在路上说老师坏话必被听到，有时候甚至不是坏话也会被抓到。中考前学校食堂加餐罕见地发了西瓜，我大快朵颐着叫嚣：“哪里有西瓜哪里就是我的家！”此时英语老师从身后出现抓住我命运的后脖颈，幽幽地说：“你可真是四海为家啊。”高中时一边用棉签清理耳朵一边和舍友有模有样地用泰语作揖打招呼：“萨瓦迪卡～”，不小心撞到棉签差点戳破了我耳膜……还有无数的倒霉事件，让我我一度觉得自己是折翼的天使。

        小高考前大家精神高度紧张，晚自习每一科三四张试卷，所有人埋头遨游在试卷的海洋，沉浸于翻书和答题两种状态中，写到后来头昏脑胀，眼冒金星。第二天老师上课讲解部分重难点题目后匆匆过了遍答案，又继续题海战术。终于熬到小高考结束，还没有喘息多久，面向高考的冲刺又来了。

        高三下学期，每个人都卯足劲，不管平时成绩好的成绩差的都进入了全面备战状态，下课不再打打闹闹，自习课教室安静得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厉兵秣马战高考，众志成城创辉煌”，走廊的横幅鲜红夺目，每次路过看到我的心都揪了起来，我的努力会有怎么样的收获？我不敢去想，不再去想，记得黑板上每日一言有一天写的是“所有故事都会有好的结局，如果不是好结局是因为没到最后”，我毫无缘由地把它当作我最大的信仰。不问明天，闭眼奔跑，这句话给了我支撑下去的勇气和力量。执着的相信一切都会有最好的安排，“不问前程，但行其事”，能做的只有努力再努力。好几次，我的联考成绩都不尽如人意，我忍不住趴在桌上默默哭一场。那一刻真的无助到绝望，恨自己的无能，不知道到底怎么样才能进步，自己还能不能达到质变的状态。可是哭完还是要继续做题、请教、写错题，循环往复，在崩溃中重燃斗志。

        最后两个月，宿舍所有人在熄灯后都打着手电在床上继续学习，做数学题的，背政治历史的，背语文常识的。那时候的每一分每一秒对我们都太过重要。有时候我会想为什么不早点努力？为什么高一如此放松自己？这种念头偶尔闪过，我甚至都来不及悔恨，新的试卷又发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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