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朋友

这段日子，鹿鸣过得无比规律。

        确切来说，她是被迫的。

        清晨不到卯时，甚至寅时刚刚过半，鹿鸣就被一阵突兀的鸡鸣从床上叫起，洗漱过后女孩打着哈欠来到了弟子居前面的广场上，和她差不多情况的小萝卜头们已经三三两两的站了不少，而大师兄本人就站在他们的正前方，皱着眉头看着下边稀稀拉拉的新弟子们。

        这副场景，看得鹿鸣不由抽了抽嘴角。

        要是给在场的人都换身迷彩，完全就是她大一军训时的样子啊！

        这时候天还没亮，秦胤之就要他们一一排好队，每个人之间隔个二三米，然后让他们一遍又一遍的练习挥剑。

        对，就是纯挥剑，也不教其他剑法，秦胤之只是要他们挥上个数百次、乃至上千次的剑。

        然后到了辰时，秦胤之就领着他们这一群小萝卜头们浩浩汤汤的去了五蕴峰上的食堂，带他们吃了朝食。若是单纯吃早餐还好，但是每次朝食的时候，秦胤之总会坐在鹿鸣身边，撑着脑袋看她一口一口的吃完一个包子。

        穿越前，鹿鸣也早就习惯了作为世人焦点的生活，每次她出行那些行人们总会忍不住扭过头来看她，但是这不代表她就能接受一个人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吃早餐了！

        就算她脸皮再厚也承受不住啊！

        鹿鸣皱着眉头慢吞吞地啃完了一个肉包，才缓缓抬起头看向了面前的少年，“大师兄……”

        “嗯？”秦胤之轻轻应了一声，眼角划过了一丝笑意，“小鹿儿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呢？”

        “师兄能别盯着我看吗？”鹿鸣歪了歪头，有些苦恼地说道：“师兄你看看旁边，有那么多师弟师妹可以看的！”

        听罢，秦胤之微微垂下眼眸，似是轻笑了声，话里话外无不带着无辜的语气说道：“师妹这就见外了，师叔既然特意派人叮嘱师兄，那师兄定要照顾好你，要是哪里让师妹磕了碰了，等师叔回来，师兄可没脸去见他。”

        “那也不用一直盯着我啊……”然而最后这句话鹿鸣越说越小声，到最后在少年温柔的微笑中慢慢失了声。说实话，也是这段时间以来秦胤之展现出来的温柔表象迷惑了她，让她一时间忘记了面前这人实际是个心狠到能够杀妻证道的主，想起这一点，鹿鸣也不敢再说什么抱怨的话，连忙低下了脑袋，闷闷不乐地用力咬了口包子，好似将手中的肉包当做了面前的人，泄愤似的吞咽了下去。

        女孩陡然安静下来的神色自是逃不过秦胤之的眼，在女孩沉默的那一瞬间，秦胤之也跟着沉下了眼色，随后他微微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结果一道身影就在女孩身边的空位上落座了。

        秦胤之微微撇过眼看去，就见沈泊蘅宛若没事人一样坐在小师妹的身侧，一口接一口的品尝着朝食，神色自然到仿佛他一开始就坐在了对方身边一样。

        沈泊蘅坐下的动作并没有刻意收敛，鹿鸣很轻易就察觉到了身旁的情况，她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游戏里）的噩梦就坐在自己身边。

        鹿鸣进食的动作一下就慢了下来。

        没办法，游戏里的沈泊蘅带给她的阴影实在是太大了，导致现在剧情都还没进行到后面，但是只要一看到沈泊蘅，鹿鸣就忍不住害怕。

        沈泊蘅明显也感觉到了女孩自觉隐藏良好的恐惧，他不由垂下了眼帘，唇瓣动了几次，但最终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至于沈泊蘅都能感受到鹿鸣的不对劲，更别说坐在鹿鸣对面的秦胤之了。

        只见少年撑着脑袋，面上维持着温柔的笑意，一双眼却如同利刃一样猛地射向了男孩。察觉到他的视线，沈泊蘅一边咀嚼着朝食，一边抬起头，那双漆黑的眼里一时间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

        于是两人就这么互相对视了好半晌，过了好一阵沈泊蘅才慢慢低下头去，继续咀嚼着自己的那份早食，至于秦胤之也跟着轻咳了一声，将视线转向了一旁。

        只是他们虽然一副没事人的模样，但是就在刚才，还是让鹿鸣感觉到了一阵紧张，甚至刚才她恍惚看到了双方眼里迸射出来的火花。

        于是女孩迅速解决掉了自己的那份朝食，然后对着大师兄点了点头，就连忙起身离开了。

        要是再待在这两人的修罗场里，她觉得自己都要折寿了。

        鹿鸣一走，沈泊蘅也再也伪装不下去了，他抬起眼，冷冷地看向了面前的少年。

        几乎是在他抬头的一瞬间，空气中仿佛又响起了一道惊雷，察觉到男孩的敌意，秦胤之也慢慢收起了笑容，那张向来带着微笑如沐春风的脸仿佛在此刻覆上了一层薄霜。

        “师弟。”

        许久过去，最终还是秦胤之率先打破了沉默，只见他眼睑弯弯，嘴角重新染上了笑容，看上去依旧那么的温柔美好——然而只有重来一次的沈泊蘅心里清楚，每当这位掌教大师兄露出这种笑容时，意味着他心里已经不似表现出来的那么平和，“我记得，我好像没招惹过你吧？”

        少年一边屈起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一边轻声说道：“师弟你这是……什么眼神？”

        “抱歉。”

        沈泊蘅敛去眼底的杀意，换上一副再天真不过的笑容，脆生生地说道：“我不小心把师兄当成了我一个非常不喜欢的故人，因为师兄和那个故人实在是太像了，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那师弟以后还是注意一点吧，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师兄这样好说话。”听罢，秦胤之缓缓垂下了眼帘，他面上好似听信了对方的理由，然而实际上，他自己心里却格外清楚——面前这位师弟方才表露出来的敌意，是真真切切冲着他来的。

        “嗯！”沈泊蘅用力点了点头，表面上来看，此时的他要多听话就有多听话。

        冷不防得到对方如此爽快的回答，不由让秦胤之掀起眼淡淡地看了男孩一眼，虽然很快他又耷拉了眼皮下去，面上依旧是毫无表情。

        而对沈泊蘅来说，不管是哪一世，他最厌恶的就是掌教大师兄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不管是被抢婚也好，还是被他斩杀也罢，他似乎永远都是那副平淡的神色，平静地看着他，平静地被他杀掉——可偏偏也是这样的大师兄，却永远在她心里占据着一个重要的位置。

        沈泊蘅对此又妒又恨，又偏偏毫无办法。

        想到这里，沈泊蘅不由深吸了一口气，他扬起头，忽的就笑了起来，“师兄我吃好了，我先去练剑了。”说着他便要站起身离开这里。

        见此，秦胤之在短暂一愣后，也终于收回了神智，“行。”他只淡淡地应了一声，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在沈泊蘅离开饭堂后，他也跟着站起身，轻轻掸了掸衣袍上的灰尘，便也跟着去了演武场。

        此时的演武场上，已经三三两两的站了一些新入门的弟子们。秦胤之扫视一圈场上的小萝卜头们，很快就发现了被他们排斥在外的女孩，他脚下随之一顿，便直接转了个弯，朝对方走了过去。

        “师妹。”

        就在鹿鸣一个人坐在地上发呆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了少年稍显低哑的声音，不由抬起头看向了对方。

        “你在这里啊。”秦胤之也在此时走到了她的跟前，只见他微微蹲下/身，近乎轻叹着说了一句，神色温柔——也是在这一瞬间，旁边那些小萝卜头们纷纷朝鹿鸣投来了羡慕嫉妒的眼神。

        谁都想得到大师兄的青睐。

        但是谁又都得不到大师兄的另眼相待。

        而如今，多出了鹿鸣这个例外，旁的那些弟子们一时间都感到不平衡起来。

        大家都是新入门弟子，凭什么就有人可以得到敬爱的大师兄的区别对待？

        更别说一些和鹿鸣同时入门的新弟子们认出了女孩就是那个被尊者大人看中，结果却拒绝了时清尊者转而拜在了无尘师叔门下的弟子，这些新仇旧恨加起来，自然是更看不惯女孩了。

        “师妹不去和其他师弟师妹们一起玩吗？”

        秦胤之蹲在女孩的面前，轻声问道。

        鹿鸣先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半晌后，才缓缓地撇开了视线，她眸色微动，只是很快那点情绪又被她自身压制了回去，“不想。”

        交朋友麻烦。

        维持朋友关系也麻烦。

        更何况她现在过去，也只会平白惹一身怨怼，那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还乐得清静。

        虽说鹿鸣满脸写着拒绝，但她还是小心翼翼地向四周投去了一些羡慕的眼神，只是在秦胤之看过来的时候，她又迅速收回视线。

        “凌师姐，你在看什么呢？”

        倒是另一边，一名女孩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不由抛下聊得正欢的好友，朝鹿鸣这边走了过来。

        “鹿师妹。”

        她走到女孩面前，轻笑着说道：“我们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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